陸啟大概也猜得到謝喜樂最近不太好過,比起他這種小成本,高收益,快速迭代的創業初期路線,成熟的大型游戲公司目前感受到來自天海的壓力是無疑是巨大的。
尤其是三巨頭里的其他兩位。
可以說一款山海鑒幾乎拔高了國內所有玩家對大型MMORPG的品質期待,隱隱有進入新世代的趨勢,至少畫面上是這樣的。
天海五年前收購了北美的一家游戲引擎團隊Netpark,五年時間的針對性優化打磨和調教,算是自研引擎了吧,為他們帶來了目前世界上最頂尖的多人游戲畫面渲染。
在此之后上線的3DMMO新作,毫無疑問都會拿來和它進行對比。
玩法上現如今很難進行突破了,天海也沒有在這種“低性價比”的地方花費太多功夫。
但就傳統的那一套主線,日常環任務,世界boss,多人副本,勢力戰場,幫派,裝備掉落和強化,坐騎,時裝,爬塔……
這些內容,山海鑒可以稱得上是集大成者,這都是深耕行業多年,多個項目的積累。
雖然聽著就有些累。
營銷上本就更是天海的強項,持續的大量費用投入下,最近幾個月山海鑒熱度居高不下。
視頻UP主,游戲主播,網頁新聞,玩家論壇,全都是它的消息,躲都躲不過,千回搜索指數節節攀升。
期間也有一些付費點過多的負面評論,但引起成規模的社會輿論爭辯后,似乎都讓它的熱度更高了。
根據天海公布的數據,山海鑒11月國服營收已經突破了4.6億人民幣,最高同時在線47.5萬,目前正緊張地進行全球化,試圖進軍高麗之外的海外市場。
乍一聽47.5萬的同時在線似乎不多,比之擎火的王牌大唐風云錄三年前創造的國產網游記錄311萬少了一大截,不過大唐是傳統回合制,本來多開玩家也不少,一個玩家同時登四五個小號也正常,而且開放的經濟體系下也涌入了大量的工作室商人,不可完全類比討論。
況且還有一點很確定的,時間線越往后走其實越難出現那種一統天下的現象級網游了。
因為玩家大眾選擇多了,口味刁了,各有各的喜好,不是只要你出我就去玩了。
吸金怪獸今后會越來越多,而MMORPG的同時線人數只會越來越少。
謝喜樂著手在做的項目,正是準備和這樣的巨人正面對抗。
本來她是想讓陸啟加入這個項目組的,只能說造化弄人。
年紀輕輕的女子,不容易啊。
順帶一提山海鑒剛開測時她給了陸啟一個激活碼,讓他提前熟悉未來的競爭對手,當時一個激活碼的價格在電商網站上已經炒到了2000以上。
陸啟也注冊了賬號,準備登錄,結果一進去被提示服務器排隊序列還有7萬多人在他之前。
關掉客戶端后,他又查了一下山海鑒的服務器,發現單服容納人數極限差不多是2萬人。
嗯……
不過電話里關于項目,謝喜樂卻一筆帶過了,只說一切都好無需掛念,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倒不是怕泄漏什么機密,只是她也不想再像之前那樣亂七八糟的研發問題一股腦拋給陸啟,問東問西了。
那時候陸啟可以看做自己的潛在員工,考察測試也有理有據天經地義,不過現在時過境遷,情形已然不同,她有她的分寸。
那就會從考察變成了求助,這不是她的風格。
反倒以自己從小耳聞目染的閱歷出發,給了陸啟不少發展企業的意見,建設核心團隊,打造四十二的品牌定位等等。
雖然陸啟本也已經有了規劃,心里還是感激。
只是也感覺得到,似乎關系比之前疏遠了一些。
電話里喜樂還說到了擎火不久前剛在府南建立的一個動作捕捉工作室,也是為這個項目準備的,讓陸啟可以有空去看看,學習學習。
如果要用,可以成本價,保證是國內目前最頂尖的。
陸啟這才知道原來擎火在府南也有分公司,不過主要是美術資源內包為主。
其實不少大公司也都如此,主要原因嘛,還是府南軟件園政策不錯,西南地區人力資源也便宜。
……
……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給家里的電話。
三個月前陸啟剛靠著之前攢下來的錢給母親補繳了社保,現在看來似乎是用不著了。
趙淑蘭已經到了退休年齡,其實這社保的意義更多是讓她有更堅定的意念,哪怕每個月也就一千多塊錢,標準的小城鎮婦女,不會在這個事情上吃虧的,會想著好好活著,要多領好多年。
從11年的暑假趙淑蘭突然查出肝硬化,尋醫問藥,到后來病情穩定,陸啟努力著沒有讓這個小家分崩離析。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啊。
這兩年多唯一讓他稍能心安的是,母親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心態,定期的體檢報告也顯示各項指標趨于穩定。
如今也算苦盡甘來。
電話里陸啟告訴母親,說自己第一個項目賺錢了,給你打電話是報喜來了。
趙淑蘭天然的母愛濾鏡下本就覺得陸啟天縱英才,出眾拔群,大學能考國家重點,做生意自然也能賺錢,意料之中。
就連樓上建國初中畢業都能做點兒小生意,小日子過得紅火,何況自己兒子呢。
笑著說那就好,那就好。
又問賺了多少啊,心里想的是就建國那小超市一個月能賺八九千,自己兒子再怎么也有兩三萬吧,不然沒天理。
陸啟說媽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啊,真得準備好。
親媽的心理素質他知道,嚇不著的,不過還是先打個預防針妥當些。
趙淑蘭一愣,把心理預期往上又拔了拔,輕聲問十萬?
陸啟說還得再往上提一提,多提一點兒。
趙淑蘭努力發揮著自己的想象力,又問,二十萬?
算了,這樣十萬十萬地往上加也不知道要猜到猴年馬月去了。
陸啟直接說,一千多萬。
趙淑蘭又反復確認了好幾次,終于確定陸啟非常明確肯定的那個數字。
然后電話那頭沉默了。
不多久,陸啟聽見電話那頭的抽泣聲。
陸啟嘆氣說,媽我給你買棟房子啊,就在府南。
趙淑蘭邊哭邊嗯嗯。
陸啟又說,請個傭人來照顧你,做飯煮菜打掃衛生。
趙淑蘭還是嗯嗯。
陸啟又問,你想買點兒啥,跟我說嘛,啥都能買的。
趙淑蘭好半天后,說出了一句,貂皮大衣。
陸啟眼眶忽然也有些濕潤了起來。
老一輩人,像她母親這樣的小城鎮長大的人,貂皮大衣是她們年輕時候對大城市人的一種向往。
五十歲了,她沒有出過省,沒坐過飛機和高鐵,沒用過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沒有值錢的家當。
一個銀鐲子拿牙膏擦了又擦,也就幾百塊錢的東西視作珍寶。
這輩子就穿過一件皮衣,豬皮的,穿了十來年。
時常說以后要干嘛干嘛,大半輩子了卻啥都沒做過。
下崗后成了全職主婦,然后余生都被這個家庭捆綁。
父親去世后,生命中唯一僅有的也只有他這個兒子。
沒什么念頭了,就剩下看著陸啟結婚成家,生兒育女。
可誰又沒有過少女時代呢,不曾年輕時候有幻想過自己以后會如何呢。
誰又會出生就注定那雙手最后只能用來切菜刷碗呢,注定了一輩子相識的人除了宗族親戚就是樓上樓下的街坊鄰居呢。
陸啟一時心里也有些難受,只能點著頭,說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