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雷雨。
時不時爆閃的雷光,讓偌大的皇城忽明忽暗。
瓢潑的大雨中,一道黑影閃入了晴語宮管事太監余萬修的房間。
晴語宮,是后宮最出名的青樓,只不過表面上依舊是一個普通的閑置寢殿罷了。
余萬修,實際上就是這里的幕后老板。
房間里,正在梨花木榻上暖床的兩個丫頭嚇得一激靈,不約而同地驚坐起來,而半躺在太師椅上泡腳的老太監,卻只是淡淡一笑。
黑影落地后,摘下了銅面具,對著余萬修躬了躬身子,說道,“余老,深夜打擾,還請勿怪。”
說話之人,正是琴芳宮的管事太監,燕妃的貼身護衛太監左述。
余萬修拿起身邊的茶盞,輕輕地呷了一口,道,“左管事怎么也鬼鬼祟祟了?瞧把那倆丫頭嚇得。”
左述雖貴為燕妃身邊的紅人,照道理地位比這主子都沒有的余萬修不知道高多少,但此刻卻只能小心翼翼地,再次作揖道,“小的知錯,請余老海涵。只是這次情非得已……”
說到這里,他看了眼床上的兩個丫頭。
余萬修知道他意思,頗是遺憾地嘆了口氣,“行啦,她們都看到你了。”
“是小的考慮不周了,下回定然給您帶兩個機靈的丫頭過來。”
告了聲罪,左述旋即身影一閃,只聽啪啪兩聲,待他回到原地時,那倆丫頭就已經倒斃在了床上,狀若熟睡。
屋里沒人了,他終于開始說正事。
“三天前的事,想必余公公您也知道了。眼下,尚衣司那個太監,還有尚宮司那個去放火的太監,都已經扛不住大刑,招了。不過還好,尚衣司那個太監只知道是內庫房周三舉讓他把銀票交給刺客的,而放火的那個也只知道是周三舉讓他去放的。所以現在,不讓火燒到咱們這來的關鍵,就在周三舉身上。”
余萬修聽罷,淡淡道,“那你來找老頭子作甚?難不成要老頭子去劫獄?”
左述苦笑道,“如此重要的人物,現在內廷衛肯定是重兵把守,沒準鐘瑾儀也在,劫獄怕是極難的。不過……”
頓了頓,他又壓低聲音道,“今晚丑時,錦衣衛那邊要把周三舉帶到鎮撫司衙門去,如果我們在路上……”
說著,左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余萬修呵呵一笑,“容妃的手段果然通天啊,錦衣衛如今從指揮同知到鎮撫使再到底下的各旗首領正在被血洗,居然還能幫你們?”
左述道,“正是因為遭受血洗,所以他們必須放手一搏,您想這個時候除了容妃、譽王和右相,誰還能幫他們?余老放心,到時候錦衣衛中會有人暗中助力的,這事成了,他們才有潛逃升天的機會。”
面對左述的請求,余萬修笑而不語,不置可否。
左述又掏出一疊銀票,以及一個精致盒子,又道,“這八千兩銀子,還有萬年扶氣丹還請您笑納。另外,燕妃娘娘還說了,只要這事辦成了,回頭她還會有賞的。”
余萬修忽地眉頭一皺,露出一絲不屑。
隨后帶著一絲嘲諷道,“燕妃娘娘,好大的氣魄啊。”
左述一看,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這位余萬修可不是一般人,以他的修為,燕妃怕是連賞他的資格都沒有。
而且人家做這事也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從龍之功。
到了這個層次的人,追求的和他們這些太監,自然不是一個境界。
于是連忙說道,“不止燕妃娘娘,容妃和譽王也是這個意思。光燕妃娘娘,也弄不出這么大陣仗不是?”
余萬修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左述知道他是答應了,畢竟就是他聯系的周三舉,萬一周三舉供出來,他的境遇也不會好到哪去。
內有錦衣衛協助,外有余萬修出手,左述懸著好幾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知道這次應該是穩了。
于是,趁機又提了一個他認為無關大局、順帶手的事情。
“對了,在這之前勞煩您先去趟乾西宮,順便把那里一個叫小秦子的小太監也給抹了。當初他跟刺客有接觸,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什么,而且又多番礙咱們的事,抹了也干凈些。”
余萬修眼睛微微一瞇,臉色又暗了,“你讓老夫去殺一個小太監?”
這自然有辱他的身份。
左述連忙賠笑道,“您也知道,現在風聲緊,這小子又有點修為,咱們派普通好手去殺他,怕是動靜太大。您就不同了,只要您出手,這種小崽子,自會死得無聲無息。”
“看來你們琴芳宮當真是無人了。”余萬修哼了一聲,雖是不快,但還是說道,“罷了,老夫知曉,你回吧。”
左述連忙又做一揖,這才跳窗而出,消失在雨夜之中。
嘩啦啦!
雷電越發洶涌了,一道道仿佛如同密網一般,將黑夜照地如同白晝,也打在余萬修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
內廷衛牢房。
“大人,一切都已備妥,丑時可準時出發。”林曉對鐘瑾儀說道。
鐘瑾儀微微頷首,然后淡淡道,“錦衣衛突然要人,或有變數,你調集弟兄暗中埋伏,務必親自送到鎮撫司。”
林曉神色一凜,“大人,皇宮之內,他們敢如此?”
“狗急跳墻,有什么不敢的?你們且去,我會在暗中跟隨。記住,切不可半途交接,必須到鎮撫司衙門。”
“屬下遵命!”
林曉應了一聲,便去布置了。
黃金面罩之后,鐘瑾儀眉頭緊鎖。
錦衣衛忽然要人,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只是人家是本案主辦,她不交人也說不過去。
希望不要出什么問題才好。
乾西宮,秦源忙了大半夜,現在正舒舒服服地在木桶里泡澡。
他打算泡完澡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畢竟明天沒準會有一場大戰——雖然到時候清正司的人會來,但也得做好自力更生的準備不是?
他的眼前,現在端坐著一個體態萬千的美女,美女手里抱著一個琵琶,正緩緩彈奏著。
秦源泡在澡桶里,看著美女輕撫琵琶,好不愜意。
嗯,這是自力更生的一部分。
只是這位“美女”的琵琶音有些不自然,應該是技藝生疏的關系,于是秦源以vip大客戶秦哥的身份,開始訓斥。
“阿大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啊?我讓你在那趴了足足三個時辰,你到底看什么了?到現在連最簡單的調子都彈不好?”
“美女”充滿幽怨地瞪了秦源一眼,臉上完全是一副不想活了的表情。
同樣,現在正在給秦源搓背的另一個“美女”,也是想立馬用毛巾捂死自己的表情。
只有屋頂上,在暴雨中忠實放哨的阿二,穩如泰山地一動不動。
不過,方才看到阿大和阿三變身后的樣子后,它已經打過一圈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