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北城。
因為衣服太過顯眼的緣故,白淵壓住了在市坊逛一逛的心,而直接來到了平安坊。
平安坊已久,午間時分,巷弄里,熙熙攘攘,充滿紅塵味兒的吆喝聲到處都是。
外面的世界雖說是混亂不堪,但對于普通人來說,卻也還好。
因為,對他們來說,那些危險都是在他們所接觸不到的地方。
而真等他們察覺到的時候,形勢十有八九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白淵站在墨娘的庭院里,神識放開。
墨娘不在。
屠六子也不在,應該是被帶去龍下學宮了。
白淵暗暗點頭,看來無名的面子還是挺大的。
他才來了不過一兩分鐘,院外便有人快速靠近,緊接著飛身落入院中,恭敬道:“寒露見過先生。”
旋即,又道:“大小姐為先生準備的衣裳早已妥當,先生若是今日得空,不妨試試。”
白淵應了聲:“好。”
片刻后。
銅鏡前,白淵稍稍動了動,繼而落定,再看向鏡中。
半面戴著冰蠶面具,一襲灑脫味十足的青衫,黑發簡單收束,隨意披肩。
墨娘所做的衣裳自然不是普通款式,即便是這青衫,卻也在細節之中處處透著低調奢華。
當然,除了這青衫,還有其他錦衣,斗篷之類的,就連過冬的棉衣都給一并做好了。
寒露忍不住道:“先生脫下了玄武斗篷,跟換了個人似的,還有三件,先生再試試吧。”
白淵嘴角微微抽搐。
被換衣服支配的痛苦重新復蘇了...
他還記得前世被老媽拉著去商場,然后一個勁地換衣服,那種痛苦,一言難盡。
此時,他看到寒露恭敬地抓著另三件衣服,便淡淡道:“不用了,我相信墨娘的眼光。”
寒露笑道:“也是,先生穿什么都好,只要往那兒一站,便是岳峙淵渟,鎮壓一方。”
白淵隨口“嗯”了聲,心底對“鎮壓”兩字有些不以為然。
他能鎮壓誰?小郡主嗎?
他麻煩的事兒一大堆,即便到現在,都看不到擺脫“死亡邊界”的方法。
對于這一點,他也曾想過,既然他其實是真正的六皇子,那么...如果這“死亡邊界”是針對的是之前達到了二品境界的六皇子,這就意味著他也必須突破至少二品,才可能破局。
然而,他卻又不敢著急,只修一門,想要達到二品速度固然會快上許多。
但快有什么用?
不能一步一個腳印,爬的越快,死的越慘。
突然,白淵問:“寒露,你剛剛說我脫下玄武斗篷,跟換了個人似的,那是...換了什么樣的人?”
寒露愣了愣,忙道:“寒露胡言,請先生責罰。”
白淵道:“你說出來,我就不罰你。”
寒露猶豫了下,才道:“先生看起來像是...有些書生氣,就像是年輕的書生。”
白淵震驚了下。
這都能看出來?
不過,作為六皇子時候的他,作為無名的他,還有真正的他,確實相差極大。
但寒露的話也給他提了個醒。
過去,他作為無名時都是裹著花里胡哨的大斗篷,雖說擁有水火不侵的力量,可現在的他哪里還需要什么水火不侵?
而若是脫下斗篷了,他的身形就會開始曝光,也會有更多人開始揣摩他的模樣和身份。
這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白淵看著鏡子,突然發現自己這六皇子的身形和在藍星的模樣很有些類似。
如果說非要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六皇子的臉龐在五官上更添了幾分精致,其余的,竟是相差不大。
于是,他心念一動,發動了三相聚合。
頓時間,冰蠶面具覆蓋的臉龐往外突出,浮現出淡白色拉絲狀,而拉絲所聯系的另一張臉龐則是隨著白淵心意而迅速變幻著,緊接著又重新扣在他的臉龐上。
三相聚合而使得他擁有了“記憶軀體”,他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可無論如何變化,他都是他,他的生命本質只要不變,基因、血脈之類的一切都不會變化。
白淵隨手揭開面具,露出臉龐。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是屬于藍星的他所擁有的臉。
他笑了笑,淡淡道:“寒露,你的眼光可不準啊。”
寒露見到無名先生揭開面具,早已大吃一驚,見到臉龐,雖然平平無奇,可生在無名先生身上,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還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她急忙半跪于地道:“先生...請責罰寒露,寒露...寒露不該擅自妄加揣度。”
白淵隨口道:“沒什么,我戴面具,只是在躲著藏著,如今心結已解,自是無需再躲了。”
說著,他轉身欲出屋。
走了兩步,想了想,忽地轉身問:“寒露,那個...有銀子么?我想去市坊逛逛。”
寒露早已目瞪口呆,她一邊為先生“解開心結”而默默歡喜,一邊又好奇到底是什么心結,此時聽到問話便愣愣道:“有...有...”
說著,她將腰間的繡花囊取了下來,遞給白淵。
白淵解開繡花囊,從中拈了幾兩金子,便把繡花囊丟了回去,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平安坊。
此時此刻,
他的心情平靜無比。
他是用自己真正的模樣在面對這個世界,此時攥著金子在這異界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真是不錯。
行走在鬧市,周邊飄來聲音。
“秋梨膠,秋梨膠,新鮮秋梨,野生花金妖獸外皮剛熬的膠,花香又甘甜,快來一碗試試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咯...”
“綢緞,新來的綢緞,還有公孫大家親自設計的衣衫新款,快來看看...買一匹鍛,可進行一次免費的圖案挑選咯...”
“梅子酒,從連海山小甘谷里采來的上好梅子,以五谷高粱釀制的特等美酒”
白淵逛了一圈兒街,又買了些這異界的特產美食,便一個人坐到百花湖邊的某個石桌邊里。
就在這時,一道藍影電光般地閃爍了過來,然后熟練地“哧溜”一聲鉆入了他的衣衫。
白淵摸了摸懷里把衣服弄的拱起來的小東西,稍稍低頭,問:“夢三,你怎么來了?”
雖說白淵的模樣發生了變化,但夢三認的是白淵的生命本質,而不是外表,更何況這外表它在萬古識海的念頭世界里也見過。
夢三直接撐開了一個小型的隔離罩,然后道:“冕下好厲害呀。”
白淵奇道:“怎么了?”
夢三壓低聲音道:“根據最新消息,冕下可能已經把皇都周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力量給連根拔起了。那些想著要施加奴紋的存在,也幾乎全滅了...沒死的也在逃跑。”
白淵有些不敢置信。
這神秘莫測的天人組織,竟然拉胯到這等地步?
他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經過艱難的戰斗,然后在熱血中爆種,再戰敗,再修行,再戰敗,繼而才會在悲壯中慘勝,再繼而艱難的迎來短暫的發展時間,從而爭分奪秒、充滿干勁地忙碌起來。
可結果...竟是這么一個“連具體過程都沒描述”的碾壓?
就好像是他在藍星玩手游的時候,本準備艱難地面對下一關,卻發現屏幕上跳出來一行“您可掃蕩該區域,是否掃蕩?”
嗯,就是掃蕩了。
這個過程比他想的要輕松許多。
甚至到現在,他還有一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怎么可能呢?
這不會是敵人的戰力系統崩了吧?開始覺得那么厲害,結果卻是這么渣?崩了,一定是崩了。
白淵輕聲道:“我不過帶著數百的六品,還有兩個五品,組織這就敗退了?”
夢三愕然道:“冕下,修士之地的小宗門,也不過就一個五品再帶幾個六品...”
白淵道:“原來,我的這勢力居然不弱?”
夢三重重點頭:“或許高層戰力匱乏,但五品和六品差距不大,四品雖強,卻也害怕消耗...冕下麾下這么多強者,足以稱霸此間了。”
它大眼中也閃爍著興奮之色。
之前,夢三也還有些擔心,但這一次打下來,它發現冕下居然輕松獲勝,不由地開心起來。
“冕下的強者實在太多了,而且組織都認為冕下是突然冒出來的異文明,所以...沒有哪個文明想來和冕下交鋒。”
夢三啰里啰嗦地繼續說著,“這么一來,冕下之前擔心的主紋奴紋危機就解除了。”
白淵忍不住問:“組織的底蘊呢?”
夢三道:“有猜測說,天下香火本就有限,其總量幾乎是固定的,而香火的占有量幾乎等同于該文明的降臨度,除此之外還有契合度。
而人族作為一個徹底違背了文明發展規律的文明,在香火上也是異常獨特。
有大人物猜測,人類香火的百分之九十九來源都是未知的,而我們所有文明爭奪的都只是這剩下的百分之一的香火總量。
再考慮到各個文明和人間的契合度不同,以及一定的戰損率,四品五品六品強者的壽元耗盡自然死亡等等因素,所以組織并不如冕下想象的那樣。
據我所知,有的文明在這數萬年以來,累積至今,一共就幾百個信徒。
還有的文明在初期頗為強大,然后現在連一個信徒都沒有。”
白淵:...
夢三繼續道:“如同冕下這般,能夠大批量培養出如此之多強者的文明,絕對沒有。”
白淵道:“就這么弱?”
夢三搖搖頭:“并非如此,有些文明在傾盡全力后,可能培養出了幾個強者,而這幾個強者就足以徹底地撐起一個文明。”
白淵略作思索道:“即便萬古識海和人間的通道只打開了十多萬年,但卻也足夠培養出許多的智慧生命吧?
他們為什么不自建種族,就算人間不行,也可以去其他星球啊?宇宙里那么多星星吧?為何盯著人間不放?”
這是他最好奇的問題。
十多萬年的時光,足以發展出許許多多的文明了。
尤其是這個世界還存在“各界”。
為什么,這些組織就死死盯著人間不放?
如果他是一個能夠在星際旅行的大神通者,他就會在宇宙里找一個宜居星球,然后播撒下生命的種子,
繼而發布“多養娃多拿資源”的政策,同時在恰當的時刻提供“諸如鉆木取火,發明文字,蒸汽,電力等等的信息技術支持”,使得文明昌盛,
然后...讓一整個新的文明直接崇拜他,給他香火,那不比在人間要好?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超綱了,夢三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白淵拋開這些,問:“組織現在準備怎么對付祖巫?”
夢三道:“不對付唄,對付了干什么呢...他們打算讓這異文明自己折騰,然后引來人類的高手予以殲滅,他們則坐山觀虎斗,然后取漁翁之利。
不過,似乎還有些大文明并沒有離開...冕下要當心了。”
白淵忽道:“三品呢?我們這層次的交鋒,應該會引來三品強者了吧?說起來我都還不知道三品強者是什么層次...”
夢三道:“冕下別擔心,夢三活了這么久,也沒見過三品強者。”
白淵無語地摸了摸夢三的小腦袋,道:“那我更擔心了,好吧?”
夢三頓時感到惶恐,它努力地想了想道:“三品們,應該都在星空里。”
白淵道:“星空,多沒意思啊,冷冰冰的,到處都一個樣,根本沒有人間好。將來,就算我成了三品,我也不去星空,沒勁。”
他仰頭看著午后的天空。
晴空萬里,金光璀璨。
而這之后,卻是這個世界最神秘的星空。
可若從星空看向人間,那會不會是最思念的故鄉呢?
他心底又莫名地生出些煩惱。
夢三說了,他只清掃了百分之八十的周邊勢力,但卻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勢力蟄伏在陰影里。
該怎么才能把這些存在引出來呢?
嗖!!
幾有成年人手臂粗細的軍用弩箭,驟然激射而出,破開空氣,穿過長風如裂帛,但箭頭的特殊改造卻又使得這過程無聲無息。
這一根弩箭之后,伴隨著的是十多根弩箭。
這些弩箭在御書房油紙窗上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屋內的光線瞬間黯淡。
但正坐在書桌前的弘王卻無動于衷。
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數名甲士,手持巨盾,如疾風般擋在了窗外。
鋼鐵巨盾高舉。
嘭嘭嘭!!
弩箭轟砸巨盾之上,持盾的甲士卻是面無表情細細去看,這些甲士的肌膚竟都閃爍著金屬光澤,顯然是傀儡。
隨著這些甲士的出現,又一些黑影飛竄而出,殺向弩箭射來的方向。
未幾,外面便是恢復了寧靜。
弘王這才放下書卷,“第十六批了...這些人就這么想要本王的命么?”
書房里,另一名書生正在打瞌睡。
這書生和之前的佩劍書生盡皆不同,這不同主要體現在氣質上。
別的書生要么正氣盎然,要么飄然儒雅,而這位...卻是邋里邋遢,面目平平無奇。
然而,就是這一位,卻是少時游歷,三十載后才回呂家。
而不知為何,他一回呂家,就被呂大學士寄予厚望,甚至直接派來作為弘王幕僚。
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弘王問:“呂望,你怎么看?”
那書生揉了揉睡眼,道:“殿下,遷都吧。遷了都,別人就不知道你在哪兒了,你就可以躲在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進行批閱奏折。”
弘王皺眉道:“遷都?呂望...你瘋了么?父皇還在前面打仗,我這個做兒子的遷都?”
呂望摳了摳鼻子,道:“屬下措辭不當,不是遷都,是殿下藏起來。這年頭,但凡在光明里的,都是活靶子。殿下可以找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藏起來。”
弘王眉頭越發緊鎖:“你讓本王逃?”
呂望笑笑道:“呂大學士都對付不了,殿下在這兒很危險吶。”
弘王道:“本王哪兒都不去,就在皇宮。我皇家若是都逃了,那人心豈不大亂?”
呂望道:“那可是會死哦...”
弘王冷冷看著他:“你怕死?”
呂望道:“怕。”
弘王道:“那你走吧,孤坐在這兒,就已經將一切置之度外了。”
呂望哈哈大笑起來,然后道:“不過相試,弘王莫要見怪。如今之局,錯綜復雜,未必如弘王所想的那么悲觀。”
弘王愣了愣,起身道:“先生請指教。”
呂望道:“指教不敢,但望有一一勞永逸之策。中秋在即,弘王不若宴請皇室,共度佳節。”
弘王皺眉道:“這大戰期間,父皇不在,如何共度佳節?”
呂望道:“當然...是去皇城之外了。這小鏡湖的九月風光現在是剛剛好,落葉無邊,漫天黃葉,賞月觀景兩不誤,再配美酒三兩牛肉半斤,妙,很妙。”
弘王道:“孤帶著皇室去皇城外的小鏡湖?”
呂望點頭。
弘王道:“呂先生,若不是你是呂大學士舉薦,孤真懷疑你是異族...你是怕異族不能將我皇家一網打盡嗎?”
呂望不以為意,笑著道:“但殿下也能借這機會將周邊異族一網打盡。”
弘王壓抑著憤怒道:“能做得到么?你知不知道周邊有多亂?”
呂望想了想,抬頭道:“望也不是很清楚,但望知道...過去無法做到,現在卻可以。”
弘王道:“憑什么?”
呂望道:“憑我是從龍脈而來。”
“先...生?”
“是我。”
“先生...”
“是我。”
“玉墨去準備晚餐。”
“不用,坊里的飯菜,挺香。”
“那...那好吧。”
朱玉墨看著摘下了冰蠶面具的無名先生,心底歡喜。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的確定無名先生不走了,無名先生要把這里當做長期居住的地方。
只是,她從沒想過無名先生居然這么年輕,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可偏偏這樣的少年郎的身體里,卻蘊藏著用“怪物”都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這是江湖上的皇帝,是無敵的神話。
她挽著無敵神話的胳膊,然后突然發現這位神話的臉居然有一點紅了,而過去...這種紅都是被冰蠶面具所遮掩的。
朱玉墨心底十分古怪...
先生怎么會臉紅?
于是,她挽著先生胳膊的手又緊了緊,身子又貼近了一點點,想要看仔細。
然后,她發現先生的臉又變白了,而且透出一種不太健康的病態蒼白。
朱玉墨心底恍然地“哦”了聲,果然看錯了,高冷的神話怎么可能臉紅呢?
白淵也是默默地長舒了一口氣。
他功法雖強,但在心性上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剛畢業每兩年的學生,而且還是那種戀愛都只談過一次的學生。
他自己也有些無語,明明都和小郡主好過了,明明也殺了那么多女妖,可怎么和女人相處,還會緊張?
不過幸好有兇無忌在,這處于肌膚之下的“天魘兇甲”,可以有效的將皮膚色澤改成慘白色,而若是稍稍深一些,那就是蒼白了。
平安坊的餐廳頗大,不少坊眾和干部都在其中就餐,這里本是沒有的,但自從無名先生入駐后,上次唐戰改造平安坊時就把這“平安餐廳”給順手造了。
此時雖已稍稍錯過用餐時間,但卻還有不少人。
隨著墨娘挽著白淵走入餐廳,頓時間...餐廳沸騰起來。
不少坊眾都急忙起身,看著這位揭開了面具的神話,然后紛紛行禮。
飯后,白淵和墨娘如同小夫妻般,在街道散步。
而無名先生揭開面具的信息飛快地傳遞而出。
白淵這么做,也是有一點兒目定性的。
一來,是他累了,他想要用原本的樣子活在異界。
相比于六皇子這種“自帶劇情極多”的存在,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雖說要維持高冷人設,但卻不用那么累。
二來,他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模樣,然后知道他并不是別人所猜忌的那些強者...如此一來,很快,皇家就會找他了。
之前,他雖然很強,雖然做了很多事,但卻始終沒有被皇家高層接觸過,想來就是對方存在了一點兒猜忌。
現在他面具揭開了,猜忌自然就沒了。
而等到皇家高層找上他的時候,他就可以借勢去抵御異族,去揭開更多的關于這個世界的秘密。
喧鬧的街道,仿佛沒有受到外面混亂的影響。
墨娘覺得武林神話太過高冷,就不停地為他介紹著鄉坊之間的美食。
白淵一邊吃著墨娘買來的美食,一邊暗暗舒氣。
他之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去買這些是可以的,但從今往后,他就是無名了...身為高冷的神話不可以親自去買烤串之類的食物。
不過,他在看到墨娘原來有著“吃貨”的隱藏屬性后,就不禁放下心來。
這一點,墨娘和小郡主完全不同。
小郡主是燒菜燒的好,看起來是個茶茶的吃貨,可事實上她卻不喜歡吃東西,在那么多次看著他吃飯的時候,小郡主居然沒有流一滴口水,此子,絕非吃貨。
墨娘是廚藝特差,從外看是高冷的女神,但本質竟是個吃貨。
白淵其實也是吃貨,在藍星就是,在來到異界后,在度過了初期的艱難,他被塵封的吃貨屬性也開始恢復了。
兩人在北城區走了一圈兒,走過農田小路,走過夜市,走過燈舫碼頭,又沿著百花湖畔走了一會兒。
墨娘吃了許多東西,白淵也順帶著吃了許多。
墨娘看著先生,心底暗暗感動。
“沒想到先生這么高冷的人,為了照顧我的心情,居然愿意多吃這么多普通食物...”
白淵也吃的很爽,心道:“下次晚餐后,還是要多和墨娘出來走走。”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了一處長形的香火亭。
這香火亭是皇都特有的,上有涼亭般的頂,可防風雪,內燃爐火,常年不滅,任何人都可以來這里燒香祈福。
即便此時很晚,卻還有零星的人在上香。
之前白淵行色匆匆,根本沒注意過這種地方。
墨娘道:“先生,要不要燒香?”
白淵現在對“香火”特別特別敏感,因為這東西居然是萬古文明在爭奪的資源。
他抬頭看了看。
虛空里,香火正飄香皇城中央的兩帝一賢,顯然這是皇城之中人族的香火。
他嗅了嗅,莫名地聞到了一絲奇特的香火味兒。
這不是外部傳來的香火,而是和他神魂聯系在一起的香火。
白淵略作思索,明白了。
這些香火在祭人族,但是也在祭他藏在真龍大帝神像里的祖巫。
他作為“祖巫”,就感到了這香火。
“先生,我們要不要祈福?”墨娘又問。
“好。”白淵淡淡應了聲。
墨娘幸福地挽著他往前走去。
白淵走了兩步,仰頭又看了看此時的香火,突然之間...一個念頭萌生而出。
他又走了兩步,那念頭越發清晰。
白淵心跳忍不住加速,因為他想到了如何解決那百分之二十的殘存勢力的辦法。
午夜。
兩人返回。
墨娘第二天還要上學,早已入睡。
白淵則是因為每日吸收天地精華的緣故,而根本不用睡覺。
他獨自來到城外荒山,撐開隔絕罩。
兇無忌則從他肌膚下滲出,化作慘白雙角獸面吞頭甲。
這一刻,白淵也從無名變成了祖巫。
皎潔的月光下,恐怖的祖巫微一抬手。
大地深處發出沉悶可怖的鼓聲。
咚咚咚...
咚咚咚...
堅石泥土之下,突兀地冒出了棺材頭。
繼而,周邊盡是棺材。
慘白巨人如立在墓地之中。
此情此景,說不出的可怕。
今晚和墨娘散步,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巫尸是可以進行信徒庇護的,青銅棺材的庇護范圍是方圓五十里,這個范圍或許對于茫茫的野外并不大,但在皇都來說卻也不小。
而骨玉棺材的庇護范圍則是方圓五百里,這就很大了。
正常來說,巫尸是不可能主動的。
但現在,整個皇城的人也在無意間供奉著巫尸啊...
那么,皇城的人類豈不是也算是巫尸信徒?
平日里,我根本不可能帶著這些棺材入皇城,可現在,皇城的防御系統卻因為太陽塔而被摧毀了,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么?
只要我把這些棺材埋在皇城之中,那么...巫尸就可以自己尋找到在搗亂的異族。
如此一來,既維護了皇都治安,又幫我鏟除了那百分之二十的異族。
一舉兩得。
果然,散散步是有幫助的。”
白淵二話不說,背起三百零三具棺材,瞬間撐起夸張的隔離罩,然后出現在了龍下學宮,繼而直接將這諸多棺材給壓入了龍下學宮的地下。
壓完之后,他又化作無名的樣子,躲在一邊的陰影里等了很久,結果卻無人尋來。
白淵雖已知道結果,但還是有些無語,皇都的防御體系果然已經爛透了。
做完事,他打了個哈欠,決定回平安坊躺在床上積累氣運去。
黎明時分。
皇宮。
“啊!!”
弘王大喊一聲,從噩夢里驚醒,他滿頭大汗,白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
黑暗里,瞳孔逐漸清明,映照出墻角燃燒的火盆。
火焰依然發出輕微的響聲,上好炭火的香味兒正彌散開來。
窗外風聲陣陣,拖拽著那終于無力支撐的樹葉兒,從枝頭落下,卷入風中,化作奔地襲走的條條“黃蛇”。
弘王舒了一口氣,剛剛他做了個噩夢,夢里,父皇戰死,異族入城,將他還有所有的皇室屠戮一空,而那位父皇委以重任的六弟雖然暴發出了強大的力量,但卻依然在如潮水般的異族攻勢里力竭而亡。
“風叔。”他輕輕喚了聲。
陰影里傳來聲音:“殿下,我在。”
弘王問:“前線如何了?”
龍影大將軍道:“很順利。”
弘王道:“風叔,你知道...我想明白的不是順利,而是...”
“噓...”龍影大將軍忽地沉默了下來。
弘王也沉默了下來,他瞳孔里閃過冷色,這些異族越發的無法無天了。
這已經是第二十次刺殺了吧?
但沒辦法,對方有和風叔一樣的傀儡師,只要不現身,誰都找不到。
而這無止無盡的傀儡卻可以不停地襲擊他。
黑暗的遠處,三個神色呆滯的侍衛拎著火油桶在灌木里矮身迅速掠行,他們的目標是御書房。
只要到了御書房,他們就會倒火油,然后直接放火。
當然,這不是普通的火油,這火油里藏著易于揮發的猛烈毒素。
屆時,火焰和毒煙會一起飄散開來,弘王之前中過毒,身體正弱著,若是再來一次,怕不是會直接一命嗚呼。
然而,在三個侍衛看不到的地下,正有三張血肉巨口正張著,等著。
當他們掠過時,那些巨口突然拔地而起,宛如蟄伏在深海的狩獵血鯊,猛地竄出將海面落水的水手一口吞了下去,繼而將這些水手粗暴地拖拽入他們所不熟悉的深土之下,慢慢消化。
一炷香時間后。
弘王忽地問:“風叔,刺客呢?孤怎么沒聽到動靜?”
影子里傳來疑惑的聲音:“不知道,突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