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真道人一時有些躊躇。
是啊。
好端端的來這十萬大山做什么？
說走親訪友，可哪家公主有這等妖怪親戚，魔頭朋友？
難道要說實話，可若是說了實話，眼前的魔頭只怕還會再生變化。
「前輩既然精通劍術，可曾聽過懷太素的名頭？」
懷太素？
蘇徹自然知道，事實上之前空空兒送來的那一堆劍宮典籍之中，便有《懷太素略論七十二劍玄奧》等名篇。
這位懷太素乃是上古劍仙，乃是當年建立東海劍宮的幾位奠基人物之一，傳聞之中這位是上古白帝再來，一手裁天三絕橫壓此界，所向無敵。
其人更是開創所謂「大陰陽劍意」，乃是劍仙之中高標千古的前輩。
若只是如此，還則罷了。
別人不知道，蘇徹心里清楚得很。
當年懷太素橫壓此界的「太玄兩儀微塵劍」就在寧安公主身上，這可是足以令天下人心動的傳承。
「傳聞之中，當年懷太素前輩建立東海劍宮之前，曾經與幾位友人在十萬大山之中閑住，留下了一座洞府……」
寧安公主不卑不亢地看著蘇徹。
「弟子等人倒是有了些眉目……」
「哈哈哈哈哈……」
金玉奴一旁大笑起來，她身子挨著蘇徹，笑了個花枝招展。
「這等消息，也就是你們中土來的會信，這樣的仙家洞府，前輩遺藏，萬載時光之下，有心人有多少，能留下來的只有殘磚斷瓦。」
金玉奴所言乃是修行界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所謂前輩遺澤，往往難留超過三百年之數，因為三百年之內，必然有大神通之輩，有心人前往探尋，因為他們這些人同留下遺澤的大神通之士相處時代不遠，既有線索，又有手段，得來也便宜。
千百年之后，當年的過往都變成了難以考據的傳說，過往的傳承也都沒了蹤跡。
就好比如今的東海劍宮之內，雖然也可以說是繼承了當年懷太素的衣缽，代代皆有傳人，但是哪一路劍術是當年懷太素之嫡傳，這位白帝轉世又留下了什么樣的傳承……
這些早就成了一筆難以探尋的糊涂賬。
「實不相瞞，弟子這里有一路劍術，乃是當年懷太素前輩親傳……」
「哦？」
金玉奴一揚眉毛。
「弟子因緣際會，在宮中的秘策之上習得了太玄兩儀微塵劍之一點殘意。」
「兩儀微塵劍？」
聽聞此等劍招，即便是金玉奴一時也頗為躊躇。
原因無他，實在是這路劍術實在是名頭太大，當年懷太素以此劍橫行天地，殞命其下的地仙、末法主足有十指之數，當真是威風赫赫，贏得了裁天三絕的名頭。
「大約數月之前，弟子心有所感，有一件合于劍意的秘器現身十萬大山之中。」
「劍心通明，交感天地？」
蘇徹出言問道。
在各家各派之中，劍修在推衍一法上闡釋不多，但也有壓箱底的本領，所謂「劍心通明」便是其中一條。
以一顆通明劍心，時時返觀內照，使得劍修能夠感應到未來有可能與自己有關的人或事。
修為更深者，甚至可以主動交感天地，尋找未來光陰之中的無限可能。
「正是。」
寧安公主悄聲說道。
「不知道前輩對這前代劍仙遺澤有沒有興趣？」
懷太素。
蘇徹想了想。
這位劍仙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而且又有白帝轉
世的名頭。
說來奇怪，五方五帝之中，青帝靈威仰的「轉世」或者說「影骨」層出不窮，剩余的四位卻是聲名不顯，真正為世人所公認的，也確實有跡可循的，只有懷太素一人。
「若是真跟前代劍仙有關……」
蘇徹眼睛在寧安公主身邊兩人閃過。
「你這點幫手可不夠用。我聽聞你大梁也有幾位說得過去的步虛，請出來一二坐鎮，或許還有點機會。」
謝履真與靈真道姑，兩人皆是還丹修為，這樣的水準放到中土還能湊合湊合，若是在這十萬大山之中，涉及到前代劍仙的大格局里，連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前輩有所不知，如今我大梁已經是山河倒懸，權臣柄國，我雖然是天家貴女，也無有別的幫手。」
寧安公主話沒有說透。
「寧安斗膽，請先生出手……」
「哈，小丫頭，當真是滿口昏話，你可曉得我等是何樣人？」
金玉奴一聲冷笑。
「我長生教雄踞天南，乃是上古天庭之傳承，如今乃是北極元宮之分脈，這位陽髓陽掌教，更得末法主垂顧，你一個中土王朝，請我們出手，我們何必冒著玄都宮的怒火，去為你火中取粟？」
金玉奴所說的也是實在話。
中土的資源對于天下修行人來說，并不能說是可有可無。
別的不說，單單人口一項對于各方就有無窮的意義，萬靈宗也不會想方設法從中土搜刮那么多人口，也不會有那么多中土豪強作人口買賣。
但是中土的那些好處，對于真正的過江強龍們來說，也是燙手山芋。
玄都宮高高在上，不允許第二品層級以上的法力出現，還有那冥冥之中難以說明的運數。
古往今來，埋骨中土的強者不勝枚舉，其中絕不缺乏天縱奇才之輩。
中土，既是無名鄉，也是英雄冢。
「爾等好自為之。」
蘇徹冷然一笑。
「落影劍，我神交已久，日后若是有暇，希望可以一探劍道之奧妙。玉陽山之學劍仙，與我也算是有過幾面之交。」
說著，蘇徹從袖中摸出三個盒子，輕輕一抖，落入眼前三人懷中。
「這里有幾枚丹丸，名為幽鎖五龍丹，對還丹中人也算是有些裨益，若是自己不用，拿去換個果子錢，也算是我當長輩的一份心意。」
蘇徹接著一招手道。
「道左相逢，半面之交，爾等好自珍重。」
言罷，蘇徹已然御風而去，金玉奴嬌笑片刻，也是化風跟上。
「這位陽前輩并不像是魔道中人。」
謝履真待兩人走遠，輕輕打開匣子，只見里面一顆黝黑地丹丸，上面仿佛覆蓋著一層細碎的金鱗。匣子一開，就有一股藥香撲鼻而來，通體說不出的舒泰。
「魔道之中的梟雄，自然不是人憎鬼厭之輩，各個都有出塵之姿，長生教大亂之后能在天南崛起，多半都是此人之功。」
靈真道姑一聲長嘆，對比這等人杰鎮壓的魔道宗門，玉陽山上的日子并不好過，門內勾心斗角片刻不停，還有種種謠言喧囂塵上。
「百折不撓，千錘百煉，這才是求劍之道。」
寧安公主溫婉一笑。
「列位，咱們繼續向前吧。」
三人漸次向前，向著十萬大山深處緩緩而行。
然而就在幾人身后不遠處，一柄如蟲長劍忽然現身，它輕輕一抖身后的四只羽翼，迅速又遁入無形。
「懷太素的遺寶，你倒真是舍得。」
金玉奴抱緊了蘇徹的臂膀。
「我的掌教大人，怎么不直接染了那個寧安公主，奪了她那份機緣。」
「你不是說過么，所謂前代遺珍，多半都是子虛烏有。」
「我那是哄她的，若是真叫那個公主斷定有寶，她豈能分些好處給別人？不過這丫頭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這么要緊的消息也敢放出來。」
「她們那些人，沒見過江湖險惡，只知道江湖要講氣度。」
蘇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經安排了后手，她那邊有什么異動，我們自然知道，先收拾了弄月，再慢慢炮制她也不遲。」
「我的哥哥，你可真是個壞人。」
金玉奴聞言大喜，蘇徹則是不置可否。
這平地里冒出來的懷太素遺跡，怎么瞧著都像是中元與鐘山會的手筆。
這里面多半埋著什么大坑。
兩人御風而行，前方不遠處便看到有一道妖氣沖天而起，在空中化為一道青虹，游移不定，仿佛是一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此地便是鐵背龍王所居，不知道掌教大人意欲如何？」
「看我手段。」
蘇徹伸手在金玉奴臀上輕輕一拍，從袖中捧出一個葫蘆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