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楊太太忙道,“我家就在附近,不遠的。”
“這樣啊。”王野又說道,“楊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宜家宜室的名媛,楊副秘書長真是好福氣,能夠娶到像您這樣又漂亮又能干的好太太。”
“梁副官可真會說話。”
楊太太臉上笑著,心下卻更警惕。
這梁副官也太會說話,一看就是情場老手。
小妹一個單純小姑娘,被他纏上還能有好?
當下楊太太暗暗打定主意,吃過了今天這頓飯,決計不能再讓小妹與這個梁副官有任何的接觸,要不然就麻煩了。
楊副秘書長家真不遠,穿過敏體尼蔭路就到了。
王野讓魏大勇停好車,又讓王喜奎買了兩盒禮,然后就大大方方登門。
楊副秘書長家也是租住的,不過租的是棟別墅,條件可比李俠強多了。
此時的上海號稱遠東第一大都會,真可謂是寸土寸金,在這樣的地方買房子真不易,既便是楊從文這樣的官員也是力有不逮。
進了門,楊太太就帶著女傭一頭扎進廚房操持。
王佳芝則留在客廳陪著王野說話,這當然不是楊太太安排的,她才不想妹妹跟王野多接觸,但架不住小妹自己愿意陪著人家。
王佳芝:“今天在李先生家遇著你,可真讓我感到意外。”
王野道:“能在短短半天之內連著遇見你兩回,確實很意外,但我喜歡這樣的意外,這也是個美麗的意外。”
王佳芝便感覺臉頰微微有些發燒。
心說這人怎么這樣?說話總是油嘴滑舌。
看著王佳芝嬌羞的模樣,王野也不免有些意外。
不對啊,從時間線來看,王佳芝這會應該已經加入中統了吧?而且跟那位易先生也早就搞上床了吧?怎么還是一副少女模樣?
難道是裝出來的純情樣?不像啊。
要么是王佳芝段位太高,深不可測。
當下王野試探性的問道:“王小姐今年貴庚啊?”
“你問這個做什么?”王佳芝下意識的白了王野一眼。
不過白完了,王佳芝又感到有些錯愕,這是怎么回事?他們明明今天剛認識,可感覺上卻好像已經認識很久的樣子?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夙世緣?
“也沒什么。”王野笑道,“剛才我和小魏他們兩個打賭,他們說你最少三十,我說你最多也就二十八歲。”
“胡說八道,我有那么老嗎?”
王佳芝氣急道:“我今年才十八歲好嗎?呃……”
說到這,王佳芝忽然反應過來,她上了王野的當。
王野呵呵笑道:“十八歲啊,生命中最美好的芳華。”
“說的好像你就有多大似的。”王佳芝輕哼一聲道。
“我啊?”王野笑了笑說道,“我就是看上去顯小,實際上已經快四十歲了。”
“騙人。”王佳芝明顯不相信,但其實王野說的是實話,他前世服役二十年,的確快滿四十周歲了,是個真真正正的老兵。
不過這具身體最多二十來歲吧。
“對了,你為什么穿了這身啊?”
王佳芝指了指王野身上的軍裝:“當個人不好嗎?”
王野聽了氣得直翻白眼,你這是罵人不帶臟字啊?
小姑娘,我必須警告你,你這樣將來會被男人打。
同時王野也越發的困惑,王佳芝的單純、涉世未深絕不是裝出來的,不然也不會說出剛才那樣的話。
她對于漢奸偽軍的鄙視,絲毫不加掩飾。
如果真的已經加入中統,怎么可能這樣?
這就奇怪了,難道王佳芝還沒加入中統?
停頓了兩秒,王野突然又問道:“你從嶺南大學畢業多久了?”
“嶺南大學?”王佳芝明顯的愣了一下,“什么嶺南大學呀?我讀的是滬江大學,而且要到明年才畢業。”
王野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是易先生派來找你的。”
“什么一先生?”王佳芝感到越發的莫名其妙,嗔道,“我還是二先生派來的呢,你這說的都是些什么呀,亂七八糟的。”
試探到了這里,就沒必要繼續。
王佳芝這絕對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不是嶺南大學,也沒有什么易先生。
這就是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單純小姑娘。
當下王野說道:“其實,我是八路軍386旅的。”
王佳芝便忍不住伸手來打王野,嗔道:“你還要不要臉?”
顯然,王佳芝又誤會了,她以為王野是打聽到她崇敬八路軍386旅的戰士,所以才故意說自己是八路軍386旅的人,籍此來博得她的好感。
“你看。”王野攤手說道,“我說實話你又不信。”
說話間,外面院子里忽然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王佳芝的俏臉便垮下來:“我姐夫下班回家了。”
王野心說耽擱了這半天,正主終于回來了。
他之所以死皮賴臉的跟著楊太太來,
可真不是為了撩王佳芝。
楊從文開門進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廳的王野,第二眼又看到像標槍般插在王野身后的魏大勇跟王喜奎,當即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房門?
當下退出門抬頭看門牌,沒錯,是敏體尼蔭路222號。
當下楊從文黑著臉又走進家門,對王野說:“梁副官,你這可就不講究了。”
楊從文也誤會了,他還道王野是對他有什么圖謀或者準備拿他家人做要挾,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冒失找上門來。
“姐夫……”王佳芝還想解釋。
“你閉嘴!”楊從文卻直接喝止,又對王野說道,“梁副官,咱們書房說話,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但請不要牽涉到家人。”
“好啊。”王野笑吟吟從沙發站起身。
等王野跟著走進了書房,楊從文從身后重重關門。
“梁副官,你什么意思?”楊從文黑著臉喝問道,“你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楊副秘書長,別激動。”王野笑著擺擺手,又道,“你也不用說的那么大聲,我聽力很好,再輕都能聽見。”
“這你不用擔心。”
楊從文看了眼房門又道:“書房的隔音很好,外面聽不見。”
說到這停頓了下,又道:“梁副官,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王野攤了一下手,說道:“如果我說這真是碰巧,你信嗎?”
“你覺得我會信嗎?”楊從文哂然一笑,又說道,“說實話,你到底想干什么?”
“好吧,那我就說實話。”王野臉色冷下來,又道,“我想發財,或者更加確切點說,是想跟楊副秘書長你一起發財!”
“發財?”楊從文愣了下。
這個答案真有些出乎他預料。
他還以為王野是準備要挾他呢。
因為現在誰都知道梁茂元處境不妙。
所以梁茂元自然會找一些人替他說項。
然后梁茂元的副官就找到了他的家里。
好半晌,楊從文才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不,楊副秘書長你懂的。”王野哂然一笑,又道,“身為蕭副市長的大管家,你比誰都更加清楚,現在什么東西值錢。”
“我就跟你明說了吧,我們找了一個大主雇。”
“至于這個主雇是誰,楊副秘書長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這位大主雇急需一大批西藥,總價值至少也得這數!”
說完,王野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
“三百萬法幣?”楊從文哂然道,“這也算大主雇?”
“法幣?”王野哂然一笑,又道,“正經人誰還用法幣?”
“你是說準備票?”楊從文說道,“就算三百萬準備票,也不過只是小買賣。”
“也不是準備票。”王野道,“我就跟楊副秘長你實說吧,總價值三萬兩黃金!”
“三萬兩!黃金?!”楊從文終于變了臉色,真要是這樣,那的確是一筆大買賣。
楊從文倒不懷疑王野的需求,因為王野的背后站著梁茂元,梁茂元身為華北綏靖軍總司令,整個華北五省都是他的地盤!
所以王野說的大主雇肯定是真實存在的。
至于這個主雇是華北的國軍還是八路軍,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楊從文對這也不關心,但凡是搞走私的,誰會在乎買家是誰?
不過楊從文可不會輕信王野,就算你是梁茂元的侍從副官,跑到我家里隨便說身句我就信?把我當什么人了?
王野擺擺手又道:“楊副秘書長,別跟我說你不做走私生意。”
楊從文沉聲說道:“但是這么大一筆買賣,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得稟報蕭市長才行,既便是蕭市長,恐怕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籌齊藥品。”
“蕭市長?”王野哂然說道,“楊副秘書長,我找的是你。”
楊從文愣了一下,不解的道:“梁副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王野說道,“我是來找你楊副秘書長一起發財的,可沒說過找蕭副市長發財。”
“如果我要找蕭副市長,”
“又何必繞這么一大圈來找你?”
“我直接去找蕭副市長豈不是更簡單?”
這下楊從文徹底不懂了,皺眉道:“梁副官,這我就不明白了,我不過就是上海特別市政府的一個副秘書長,我可無法給你們提供藥品。”
“但是你可以提供藥品的信息呀!”王野笑道。
“我們只要交貨的地點,剩下的事我們自己做。”
楊從文聞言便神情一凜,這是擺明了要黑吃黑啊?
王野又道:“事成之后,你可以獲得一筆不菲的酬金!”
“而且這不是一錘子買賣,今后這樣的發財機會還很多。”
楊從文已經心動,臉上表情卻冷下來:“梁副官,你讓我出賣蕭副市長?”
王野笑道:“楊副秘書長,你是個聰明人,想必知道該怎么選擇,忠誠什么的在金錢面前,屁都不是。”
“那是對你。”楊從文道,“對我不是。”
“誰都一樣。”王野笑道,“無非是價高價低而已。”
楊從文說道:“梁副官,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出賣蕭市長的。”
說完,楊從文就站起身準備打開書房門,看樣子是準備結束談話。
“五百兩!”王野便說道,“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還有五百兩奉上!”
楊從文悶哼了一聲,說道:“梁副官,這不是錢的事,這是做人的原則問題。”
“一千兩!”王野加碼道,“事成之后再加一千兩,蕭副市長,這個價碼可不低了,兩千兩黃金足夠你買下這棟別墅了。”
“楊副秘書長,好好想想吧。”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提供一個消息,”
“然后這一棟占地二十畝帶有一個大花園的別墅就屬于你了!”
楊從文忽然感覺喉嚨有些發緊,當即下意識的將領帶松開些,澀聲說:“梁副官,這真的不是錢的事……”
“兩千兩!”王野繼續加碼道,“事成之后再三千!”
“這兩筆黃金我會事先存入到法租界的匯理銀行。”
“你可以憑匯兌票據前去查驗真偽,貨物到手我告訴你第一筆提取碼,等貨物運到北平再給你第二筆!”
“這……好吧。”
楊從文終于屈服在金錢的魅力之下。
“不過我必須聲明,這不是因為錢,而是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從看到梁副官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我有緣,所以你的這個忙我幫定了,我會把藥品的詳細信息提供給你。”
“就知道楊副秘書長不會讓我失望。”
王野笑笑,又說道:“不過藥品數量一定要足夠哦。”
“你放心,這批藥品的總價值絕對不只三萬兩黃金。”楊從文笑道,“說不定,還會有一批意外的贈品。”
交易談妥,就沒必要再留下。
當下王野起身說道:“楊副秘書長,我會存好黃金等你消息。”
“沒問題。”楊從文也爽快的說道,“多則兩天,少則半天,必定給你個準信!”
“告辭!”王野說完,一個轉身就推門走出書房。
正等在客廳的王佳芝便起身迎上來。
她還以為王野肯定會跟她解釋什么。
然而王野卻徑直從她面前走了過去,走過去,去……
王佳芝便凌亂在客廳,這么大活人,這家伙是沒有看見么?還是玩欲擒故縱?
王野眼睛都沒有側一下的從王佳芝身邊走過,一邊又說道:“小魏、小王,走!”
魏大勇和王喜奎也是一臉懵逼,隊長這是怎么了?好像跟王小姐翻臉了的樣子?不過兩人沒敢多問,趕緊跟過來。
楊太太正好端著一盤菜走出來。
見狀便訝然問道:“梁副官這是要走?”
“楊太太,不好意思,臨時有點急事,下次品嘗你的手藝。”
說話之間,王野已經換好了鞋,然后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從始至終他就沒有回頭看王佳芝哪怕一眼。
王野真不是故意這樣。
他此刻滿腦子都是藥品,根本顧不上其他事情。
談情說愛?正經人誰談情說愛?打仗都來不及。
直到王野帶著魏大勇和王喜奎出了門,王佳芝才意識他是真要走,不是說笑,更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縱。
當下王佳芝下意識的追出兩步,說道:“噯……”
噯什么?王佳芝卻噯不下去了,她能說點什么呢?
總不能說,你不要那么急著走,再陪我說說話嘛。
與此同時,閘北火車站的站臺上突然涌出上百個黑衣人。
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混進來的,又是以什么方式混進來的,反正突然之間就冒出來,然后從后腰拔出一支支的盒子炮對著五號站臺上的專列猛烈開火。
突如其來的一幕,把旅客嚇了一跳,為數不多的旅客頓時四散而逃。
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讓火車站的偽警不聞不問。
只有遠處隱隱可以聽到尖銳的哨聲,估計是閘北的日軍憲兵已經聽到槍聲,正在集結準備開來這邊查看究竟。
但是日軍憲兵再快也至少要十五分鐘才能趕到。
所以這些黑衣人有足夠的時間動手并從容撤離。
近百個黑衣人從多個方向圍住專列,猛烈開火。
專列的幾節車廂的窗戶都是敞開的,車廂內頓時被打得一片狼籍。
守在車廂內的“衛士”好像也懵了,縮在窗沿下頭都不敢抬起來。
火力急襲持了差不多三分鐘,領頭的黑衣人打個手勢,上百個黑衣人便一邊開火,一邊向著專列靠近,準備近距離補槍。
就在這時,兩側車窗上突然冒出黑洞洞的槍口。
卻是專列里的“衛士”瞬息之間架起了超過20挺捷克式輕機槍。
下一霎那,爆豆般的槍聲響便響成一片,猝不及防的黑衣人便一片片的倒了下來,這下黑衣人就慘了。
說到底這就是群流氓,沒見過什么陣仗。
但是專列上的戰狼可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轉眼之間,四周圍上來的黑衣人就躺下一多半。
剩下的黑衣人頓時驚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要逃跑。
但是晚了,專列窗戶上又出現一桿桿的遼十三步槍,機槍聲和步槍聲交織成一片,四散逃跑的黑衣人便紛紛倒地。
十分鐘后,日軍憲兵隊匆匆趕到。
遂即整個火車站戒嚴,事情好像鬧大了。
梁茂元的“衛士”被勒令呆在專列上面,不準下來。
不過日軍憲兵還是給梁茂元留了點面子,沒有繳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