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不是吧，怎么這么長的隊伍啊？”路明非剛到食堂就傻眼了。
餐廳中人潮涌動，五號取餐口前排著長隊，身穿墨綠色校服的同學們拿著餐盤翹首以盼，足足排了二十多米。
這是新開的餐口，被圍得水泄不通，在昨天曾經短暫的試營業過，在守夜人討論區贏得了一致的好評。它的主營項目是中餐，廚子是個精干的老頭兒，號稱八大菜系樣樣精通，便宜實惠，根本不會出現‘左宗棠雞’這種魔改類中餐，無比地道。
“并不是很多。”一道略微有些冷漠的聲音在路明非耳邊響起。
李嘉圖·m·路的身邊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孩，此刻正在用面巾紙擦拭長桌，雖然保潔阿姨已經將桌面擦得閃閃發亮了，但這個女孩還是覺得臟。
“感情不是您老去排隊了……”路明非在心底吐了一個槽。
在他的視野中，零的淡金色長發扎成了高高的馬尾，雖然干著傭人一樣打掃衛生的活，可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女王正在審視自己的子民，威嚴不容侵犯。
“零，我去排隊了。”
路明非拿著兩個餐盤，緩步來到人群的末尾。不過所幸排在前面的學生大多認識這位學院之星，紛紛問好，有的人還特意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他。
“這怎么好意思呢？”
路明非見排隊時間能大大縮短，嘴上雖然是蠻不好意思，但身體還是誠實地向前騰挪，轉眼就從最后方來到了中部靠前的位置。
十分鐘后，路明非如愿以償地點滿了兩個餐盤的中餐，在劃卡的過程中眼看自己的賬戶又少了一百九十七美金，感覺心都在滴血。
但是沒有辦法，誰讓前幾天在《煉金化學課》上發生了那樣的意外呢？
——零在救火的時候把自己防火的外套蓋在了那一堆即將爆炸的材料上，為授課老師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用特制的滅火器解決掉這場危機。
如果放任火情蔓延乃至爆炸，恐怕除了賠同學們的醫藥費以外，還得需要出資重建實驗室，據說沒有個幾千萬根本下不來。
是零，把即將成為老賴的路明非從苦海中解救出來，讓他沒有背負上千萬的債務。
不過她的外套也不能使用了，路明非當即拍著胸脯表示‘你這個外套我賠了’，可零緩緩念出這個外套的牌子和售價以后，路明非徹底斯巴達了。十幾萬和幾千萬沒什么區別，反正他都沒有。
不過零很大度，表示既然你和我師出同門，不如請我吃幾頓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我特別喜歡吃中餐，路明非欣然同意。
“吃這么多，也不怕長胖嗎？”路明非嘀咕著，從痛苦的回憶中回到現實。
“哎呀不好意思！”
“麻煩讓一讓！”
食堂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這家取餐口的隊伍越排越長。在卡塞爾學院的主流菜系都是法餐、德餐，以前只有一家中餐檔口，味道只能說差強人意。如今來了一家無比正宗的餐館，自然少不了排隊。
路明非在人群中穿梭，在人與人的縫隙中能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零此時目視前方，正是排隊的位置，可是并沒有看路明非。
她的膚色白如雪，純凈透明，幾乎連血管都看不到，美得就像一個瓷娃娃，不真實。
忽然間路明非覺得人群消失了，眼前出現了長長的鐵軌，竟然真的有雪花從天空墜落。他的兩雙手沒有閑著，而是放到背后摟著女孩的小腿，正一深一淺地走在被大雪淹沒的鐵軌中，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盡頭。
“什么情況？”路明非連忙閉眼，旋即又睜開。
一切恢復正常，鐵軌、大雪、女孩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擁擠的人群和菜肴的香味。冰山小女王終于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準確的說，是放到他的手上，眉毛稍稍挑起。
似乎正在埋怨路明非為什么傻站著，還不趕緊過來。
面對自己的債主以及救命恩人，路明非怠慢不得，連忙小跑著過去。雖然餐盤里滿滿的全是食物，但最近與阿卡杜拉·阿巴斯一起進行的平衡訓練起到了效果，還沒等在屠龍時派上用場，反而在端菜的時候用上了。
于是食堂里出現了這樣的一幕——路明非手持兩個精致的餐盤，在人群中飛速穿行，似乎手上抹了膠水，不然無法想象為什么盤子里的菜沒有撒出來。
“請慢用。”路明非終于成功地將戰略物質運達目的地。
零輕輕點頭。
冰山小女王雖然身材嬌小，但是食量卻是無比的驚人，尤其是對于筷子的使用一點也不生疏，起起落落如同風卷殘云。不同于芬格爾惡狗撲食的吃相，她的一舉一動無比優雅，每次將菜肴放到唇齒中都會慢慢咀嚼，只不過夾菜的速度快了些。
路明非不過剛把一勺麻婆豆腐放進嘴里，燙與辣在口腔里彌漫，讓他不得不小口呼氣，同時找來一杯冰水救急。
而對面餐盤中麻婆豆腐已經消失了一小半，零那張冰雪般的精致面孔上多了一絲紅暈，看起來就像一個大蘋果，想讓人咬上一口。
“嗯？”零進食的動作忽然停住了，稍稍偏著頭，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看著自己。
“我的臉上有東西嗎？”她懷疑是食物的殘渣不小心沾到臉上了。
路明非捂臉，連忙移開目光：“沒有，沒有……”
他有些心虛，才不是剛才冰山小女王歪頭看起來像是賣萌的動作，讓他看呆了呢。零那張女王的面孔上罕見的出現了孩子氣的稚嫩，那種反差萌快把他萌得吐血了。
只不過說來也奇怪，路明非從未和一位姑娘這樣近的距離吃飯過，稱她為美若天仙也不為過。但是他的心里生不出任何旖旎感，仿佛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這個稀松平常就是大問題了。
假如他路明非在仕蘭中學的時候擁有楚子航那樣的魅力——陳雯雯替他寫作業、蘇曉檣跑腿給他買零食、柳淼淼閑來無事會給他彈鋼琴……被鶯鶯燕燕環繞，與零這種等級的美女一起吃飯自然不會心生雜念。
可問題是他路明非是小透明，連女孩子手都沒摸過幾次的單身狗啊！
“壞了，不是因為我的龍血覺醒，導致對女孩失去興趣了吧？”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
正當他打算發個郵件詢問自己敬愛的導師——覺醒龍血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總共兩個人并肩行走，可以判斷出他們的身材都比較魁梧。
路明非很熟悉這種腳步聲，是他的室友芬格爾和好友老唐，在餓不到不行前來覓食的時候，他們的腳步聲就會如此沉重，沉重中還有一些踉蹌，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跌倒。
“零，我系一下鞋帶！”路明非急匆匆地說，連忙把頭伸到了桌子底下。
絕對不能讓狗仔之王看見，否則守夜人討論區又不知道要流傳什么風言風語了。
長桌下的視線昏暗，零的小腿整齊地閉合在一起，一動也不動。幸好卡塞爾學院的校服裙裙擺比較長，只露出一小節似雪的白皙，不然路明非恐怕無法控制自己的目光，要犯下歷史性的錯誤。
路明非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鞋帶，解開又重新系上，正當準備側耳傾聽兩個好兄弟是否走遠的時候，后背忽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
這一掌拍得他魂飛魄散，顫顫巍巍地起身，抬頭，正好看到嬉皮笑臉的芬格爾，與賊眉鼠眼的老唐。
“師弟，你躲什么呢？師兄有這么可怕嗎？”芬格爾說。
“誰躲你們了？我的鞋帶恰好開了……”路明非嘴硬著不承認。
“我懂，我懂……明明。”老唐像個老大哥一般輕輕拍他的肩膀，“和妹子好好約會吧，成了之后記得請兄弟們吃夜宵。”
“吃你妹啊……”路明非真想給他們兩個來一拳。
“走了走了……”芬格爾拍著老唐的肩膀，“今天過后，學院內有女朋友的人不用擔心s級把特權用在他們的女朋友身上了，他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喂，我不是！我沒有！你們別瞎說啊！”路明非凄聲大喊。
而零則一臉無所謂的態度，已經化身無情的進食機器，似乎芬格爾和羅納德·唐根本沒有出現過。這令路明非懷疑，要是龍族入侵的警報播放，零都會吃完了再領武器踏上戰場。
“請注意！”諾瑪的聲音忽然在餐廳內回蕩。
路明非頓時一個激靈，該不會他的烏鴉嘴又應驗了，真有龍族入侵卡塞爾學院吧？
“全體學生請注意，原定于明天上午的《龍族通史》課程取消，陸離教授將會把第三章的講義用郵件形式發送到各位的電子郵箱中，注意按時完成作業。”
學院經常因為教授有任務外出而停課幾周，不難想象，陸離是去執行某個秘密任務了。
“終于可以睡一個懶覺了！”路明非歡呼。
《龍族通史》是明天的第一節課，八點，路明非已經不記得自己多少天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了。
只不過他沒有興奮多久，臉上的表情馬上被驚恐取代。
迎面走來的是與他同一屆的師妹夏彌，這位人見人愛的漂亮師妹，失魂落魄地拖著身軀走在過道上，她蓬頭垢面，雙目無神，仿佛肉體當中的精神已經死去。
“我要去學術委員會舉報他……這是壓榨學生的勞動力……我要去舉報他……”
夏彌喃喃自語，無精打采，好像是精神出了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