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曲曉曉帶著微弱驚顫的聲音傳來：“他……他怎么了？”
他遠遠看見了墨玖的狀況，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下了床，赤著腳走近過去，總算看清了墨玖的模樣。
然后他也像是遭到了雷擊一般，整個身軀直接軟倒了下去，跪坐在地上。
“他……死了？”曲曉曉眼眸瞪大著，一臉驚慌失措。
明明這就是他的目的，現在達成了，卻不知為何沒有一絲喜悅，只有一股濃郁的悲傷從內心彌漫出來。
李慕仙臉上的表情驟然凍結了，脖頸好似生銹了一樣，僵硬地一點點轉動過來，血色的眼眸看了曲曉曉一眼。
“他沒有死。”她啞聲道，然后把頭轉了回去，把墨玖輕輕摟到懷里。
輕，太輕了。
李慕仙把他摟在懷里，幾乎感覺不到正常的重量，好似他的身體都隨著他的靈魂一同被帶走了一樣。
那張絕色的臉龐好像又小了一分，襯托得五官更加精致，也就更加讓他慘白的臉色顯得那樣可憐。
曲曉曉內心的悲傷越來越濃郁，到最后終于溢了出來，讓他哭泣出聲：“他死了……”
“沒有，他沒有死。”李慕仙愣愣的搖了搖頭。
曲曉曉嚎啕大哭：“慕仙，小白他死了，真的死了。”
李慕仙猛地扭過頭來，對著曲曉曉怒吼道：“我說了，小白他沒有死！”
她烏發凌亂，眼眸如血，神情猙獰，一吼之下，竟真的顯出幾絲妖魔的氣質來。
曲曉曉被她吼得身軀猛地一抖，哭聲戛然而止，神色有些恐懼的淚眼朦朧的望著她。
李慕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慌亂的道了聲：“對不起。”然后趕緊把頭又轉了回去。
她只顧得反駁曲曉曉，不愿意承認墨玖死去了這個事實，但現在看著他灰白的臉龐，卻是連做什么都不知道。
又好似是一瞬或者很久，曲曉曉再度響起的哭泣聲驚醒了李慕仙，她頓時倉惶的把墨玖抱起來，朝著床榻走去，把他放到了床上。
隨即，她又變得遲鈍下來，神情板滯，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就好像她的心神也被墨玖帶走了，她衣裳上沾染的塵灰與暗凝的血液，猶如一場烈火燒盡了一切，也帶走了一切，只剩殘檐碎瓦，只余白塵灰燼。
如同那座她和墨玖共同生活過的道觀……
曲曉曉抬頭望著李慕仙，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失神的側臉，她如此模樣讓他心生出一絲不安，正想開口時，一道身影突然走了進來。
“外面那條血痕是怎么回事？還有門上的那張符篆，莫非是昨晚有妖怪出現了？”洛輕舞疑惑道，眼眶邊緣有著淡淡的灰色，有些憔悴。
先是看到癱坐在地上的曲曉曉，洛輕舞愣了片刻，下意識想要把他扶起來，然后察覺到另外一道視線，抬頭望了過去，跟李慕仙對視了一眼，發現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洛輕舞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終于落在了墨玖身上，眼睛在這一刻好似被無形的銀針狠狠刺穿了進去，讓她立馬閉上了雙眼，過了一會兒又緩緩睜開，眼里的瞳孔顫抖著，內心含著一絲希冀，只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然而，分毫未變。
洛輕舞無端一個踉蹌，差點兒仰倒下去，伸手扶住墻壁才保持平穩。
她一雙眼眸瞪大著，死死盯著李慕仙，聲音像是浸了寒冰，刺骨的冷，冷得她渾身都在輕輕發抖，一字一句：“他怎么了？”
“輕舞、小白他、他……他死了！”曲曉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道是第幾次重復這句話，像是想讓李慕仙和洛輕舞全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聞言，洛輕舞的身體突然一軟，整個人都倚靠在墻上，是蹭著墻壁緩緩滑落下去的。她蹲在地上，腦海之中一片昏沉，眼前也變得一片漆黑。她甩了甩頭，情況卻沒有半分好轉，反而還感到一股窒息感。
洛輕舞努力睜著眼睛，還是什么都看不見，腦海里逐漸出現了一副畫面，好像是一道身影躺在棺材里，頭發也是雪白的。
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畫面卻戛然而止，她忽然恢復了視力。
洛輕舞趕緊去思索，想要留住那道畫面，然而越去想，越去回憶，她的腦袋就越疼痛，仿佛有著烏云在腦海里匯聚、咆哮，不讓她窺見這禁忌的畫面。
最終，她還是捕捉到了一絲殘留的光影。
身影、長發、雪白、棺材……那個躺在里面的人是墨玖嗎？
洛輕舞也在這個時候驟然回想起來，她似乎早就看見過這個景象，曾經做過的夢境的碎片一角被憶起。
早在那個時候，她就預言到了墨玖的死去？
洛輕舞撐著墻壁的手也忽地一軟，她整個人直接栽倒下去，腦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輕舞！”曲曉曉趕忙爬起來，把洛輕舞扶了起來，她在他的攙扶下緩緩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癱坐在那里，緊緊閉著眼睛，面目蒼白，額頭處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
墨玖死去，洛輕舞和李慕仙的反應都這么大嗎？
曲曉曉有些難以理解，扭頭抬眼望向李慕仙，發現她此刻的狀況比之前還要更加不對，那雙染血的眼睛里在此刻除了痛苦之外，好似還多出了另一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只能看到一抹迅速閃過的灰，像是陰云籠罩住了眼眸。
李慕仙在聽到洛輕舞話語里的‘符篆’兩個字時，就有一個可怕的念頭一點點浮上了她的腦海，讓她的臉龐痛苦到近乎扭曲。
她昨晚……是不是，為了不讓墨玖闖進來，在門上……貼了一張符篆？
她昨晚……是不是，聽到了一聲……敲門的響動，卻沒有理會？
墨玖他會不會……內心懷著最后一絲希望與乞求……在等待著她開門，救救他？
他那么絕望，從十幾米遠的地方一點點蹭動過來，遍體鱗傷、血肉模糊都沒有放棄，就是為了那一絲生的可能。
他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而當時她都做了什么？
她沒有去開門，還在門上貼了一張符篆。
是她，是她害死了墨玖……
李慕仙雙手抱頭，緩緩蹲了下去，張大著嘴巴，發出一聲蘊含萬千絕望的嘶啞叫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