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馬克，是在紐約，我們的小勞麗牽著一個男孩的手，靦腆地向我介紹：“姨媽，這是我未婚夫馬克·貝利……”
白奎因撥開人群，向著女孩走去，他不知道說什么，只是想著如果再次錯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和她再次相見。
但有些話，他不吐不快，有些事，他寧愿自己去當面確認。
卡門凱斯對能在這里見到白奎因也頗感意外，想起兩年前，他曾經在郵件里批評自己，“明明笑起來很好看，為什么總喜歡板著一張臉呢？”，于是立即讓自己掛上笑容，他喜歡的那種笑容。
待她會過神來的時候，白奎因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兩人四目相對，卻靜寂無聲。
……我驚訝的發現，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會對越戰有這么深刻的認識，于是我對勞麗說道：“眼光不錯，我的小公主，姨媽還真怕你會挑一個除了時尚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當丈夫。”
“你怎么來了？”
白奎因艱難開口，心中想得卻是愛潑斯坦的話語：“她們是來找長期飯票的……”
不禁心痛起來。
“我……”
卡門凱斯欲言又止。
“所以你是和阿蘭·基特勒來的？”
“沒……”
聽到阿蘭·基特勒的名字，卡門凱斯明顯慌亂了起來，眼神變得游移不定。
“我真希望，你還是當初我們在第五大道的《Vogue》遇到時的那個樣子，我們還能回去嗎……”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白奎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
卡門凱斯則緊張地低下頭，雙手在身前緊扣在一起。
“咦，卡門，你在這里啊！害我到處找……”一個留著金色短發的高挑女子出現在卡門凱斯身旁，年紀三十多歲，保養得相當不錯，身材也比卡門凱斯圓潤豐滿得多，屬于克里斯喜歡的那種肉彈類型。
“這位是……哎，等等！我知道你，你是奎因·白，QB！”
女子認出了白奎因，急忙上前握招呼，立即自我介紹道：“我是伊芙琳·伊爾維斯，愛沙尼亞外交部長托馬斯·亨德里克·伊爾維斯是我丈夫！
卡門，QB，你們認識？”
白奎因簡單答道：“我們以前合作拍過雜志封面……”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天發生的事故。
其中很多人也知曉了，如果不是白奎因要請小肯尼迪夫婦坐船登島，今天的婚禮還能不能如期舉辦都還兩說呢。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肯尼迪家族借助這次事件，逼退了阿肯色夫婦對紐約的蠶食。
摔死一個在大摩擔任經理工作的老婆娘家親戚，能夠換來白宮夫婦的退讓，很多人都覺得小肯尼迪賺大了。
眼前這個愛沙尼亞外長夫人，雖然不知道阿肯色和肯尼迪之間的爭斗，卻也敏銳地察覺了白奎因和小肯尼迪之間的關系匪淺，你換個別人請他坐船試試看看！
念及至此，美艷的外長夫人趕忙攬著卡門凱斯的胳膊，顯得非常親密的樣子，說道：“卡門，你之前怎么不說你認識QB啊！”
接著又轉向白奎因說道：“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來參加婚禮的，你知道的，我丈夫并不方便出席這種活動，還是多虧了卡門的關系……吼吼吼……”
卡門不是剛簽了CK的代言么，還是CK給力！”
“說到底，我是沾了卡門的光！”外長夫人說道。
白奎因這才想起，小肯尼迪的老婆卡羅琳·貝塞特，在96年結婚之前，一直在CK擔任公關經理，幫CK多要幾個婚禮請帖，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我也……我也希望能回到那個時候，有時候我總會忍不住去想，如果當時我沒回巴黎，放棄了巴黎的一切，留在紐約，我們會怎么樣……”
卡門凱斯終于把壓抑自己許久的想法說了出來，于是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她繼續用意大利語說道：
“有段時間，我每天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去看看有沒有你的郵件，期盼郵箱出現那個紅色未讀提示。
每次收到你的郵件，我都會開心一整天，會翻來覆去地讀你寫的每一句話，為了和你通信，我的英語水平突飛猛進。
你寄過來的VCD，我全都好好收藏了，疲憊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后來你寫郵件的頻率越來越低，從兩、三天一封，變成了一周一封，又變成了兩周一封，再后來，我就收不到你回復的郵件了。
我安慰自己，你的工作忙，拍電影、唱歌、經營公司，抽不出時間來回復我這個筆友，而且你有女朋友了，你們很恩愛，一起出席各種活動，直到聽說你們訂婚了……
我才明白，我只是你偶然遇到的過客，我們終歸會各奔東西。
但是我不開心，只能把精力全都投入到工作中，即便我真的把六大藍血的秀場都走了一遍，即便我簽了一家又一家的代言，為每一本時尚雜志拍了封面，我依舊不開心。
你說我拍照太嚴肅了，但我笑不出來啊！
是我先認識你的，我想那個時候，如果我積極一些，我們之間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現在，你說希望我們能夠回到在紐約相遇的時候，我可以回去，因為我的心一直就沒離開過，但你呢？”
外長夫人伊芙琳不懂意大利語，但從卡門凱斯的表情和眼神，她也將兩人之間的糾葛給猜得七七八八了。
再看白奎因，一開始他誤會了卡門凱斯，以為她和阿蘭·基特勒同流合污了，結果卻出乎意料，壓抑了許久的卡門凱斯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自己表白。
白奎因從驚愕，到恍然，再到滿眼柔情，情緒轉換流暢，這要是被拍下來，絕對是教科書級別的演技，好在他還知道這是什么地方，終于克制住自己上前抱住卡門凱斯的沖動，只是躬身小聲說道：“跟我來！”。
說罷便轉身向花園的邊緣走去。
卡門凱斯聲情并茂的表白，盡管是用意大利語說的，周圍的人大多也能像外長夫人那樣連蒙帶猜把情況推斷出個大概。
好在現場沒有記者，否則明天八卦小報又有新聞素材了。
見白奎因遠去，卡門凱斯卻依舊呆立在原地，剛才的表白已經用掉了他全部的勇氣，現在又變得躊躇不前起來。
該怎么辦？
當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大家還是朋友？
和他在一起的話，他的未婚妻又該怎么辦？
還是說，大家都不考慮未來，只為了眼前的歡愉？這在模特圈里倒是挺常見的。
亦或者，將一切做成一場交易，雙方各取所需？這似乎在模特圈更加常見。
外長夫人伊芙琳趕忙推了一下卡門凱斯，用愛沙尼亞語提醒她道：“卡門，趕緊去啊，機會就在眼前，想想我來這里的目的……想想塔林的人民正在承受的苦難，我丈夫所做的嘗試都失敗了，否則我們也不會跑到這里來碰運氣！
我相信你會成功的，QB和肯尼迪家族的關系匪淺，他肯定有辦法的！”
卡門凱斯始終只是個20歲的女孩，伊芙琳抬出了國家和人民，維京的血脈就是容易上頭，情懷一上來，立即就驅散了她的猶豫和彷徨，邁開了大長腿跟了上去，步伐堅定，像是出征的士兵。
白奎因走到了上午駐留過的涼亭，在亭中停下了腳步，這里雖然不是密室，距離最近的保安和工作人員卻都在百米開外，也算是四下無人了，便于兩人談話。
卡門凱斯很快跟了過來，但真正和白奎因單獨相處，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兩人之間能夠從緊密聯系，變成無疾而終，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卡門覺得自己距離白奎因越來越遠，對方越來越成功，但自己卻還只是一個模特，哪怕成了走過維密和六大藍血的超模，她始終還是一個無法把握自己命運的模特。
正是這種自卑感的束縛，如果不是白奎因率先捅破，說出想要回到從前的話語，她卡門凱斯是永遠也不敢說出心事的。
那些話她曾經在郵件里寫過很多遍，最后卻又一行一行刪掉，歸于虛無。
“最近，好嗎？”
白奎因見她拘謹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破冰了。
要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從兩人第一次見面，白奎因就惦記著卡門凱斯了，只是現在他卻不知道該把卡門凱斯往哪放。
白奎因渣歸渣，但談感情他也是認真的。
莎拉，他是真正走了心的，作為公眾人物他總需要一個公開的女朋友；查理茲、麗芙和伊娃·格林，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屬于各取所需，他會力所能及地幫助她們；至于卡拉和薩曼莎，就實屬走腎不走心的友誼賽了。
“對了，我聽說你二月份參加了維密秀！以前你不是沒有來美國的工作么？”說完，白奎因又趕忙補充道：“那段時間，我為奧斯卡的事情奔忙，沒注意，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卡門凱斯答道：“是維密主動邀請的，我的工作主要還是在歐洲，CK的代言也是歐洲地區的。”
“我有個朋友，開了個模特經紀公司，就在紐約，你有興趣讓他們代理你的美國業務嗎？我的意思是，這樣你可以經常來美國……”
卡門凱斯想起了一個月前，外長夫人來巴黎找她的時候，所說的話。
愛沙尼亞是個小國，受惠于當年蘇聯的產業政策，在獨立之后繼承了蘇聯的一部分電子產業和高端制造業，本身又有油田，在蘇聯解體之后的經濟狀況一直都是前蘇國家中比較好的。
但是從去年開始，由于受到俄羅斯金融危機的影響，依賴對俄貿易的愛沙尼亞，出口和轉口貿易都受到了很大的沖擊。
引發危機的俄羅斯，日子不好過，葉老頭換了三任總理，從基里連科，換成普里馬科夫，又換成斯捷帕辛，現在，據說斯捷帕辛又被第一副總理弗拉基米爾架空了，也許俄羅斯又要換總理了，或者實在不行換個總統吧。
但人家俄羅斯體量大、家底厚，就算這么折騰，似乎還能扛下去。
換到愛沙尼亞，就不行了，經濟一蹶不振。
國內的政治家，為度過危機，提出了兩個方案，最后變成了兩派人，互不相讓。
一派想要加入WTO，減少對俄貿易的依賴，但這件事需要美國點頭。
另一派想要加入歐盟，就像希臘等國一樣，混入歐盟之后，歐盟控制的歐洲中央銀行、北歐投資銀行，隨便拉兄弟一把，也就渡過了危機。
這一派在98年的時候勢頭最猛，甚至主導了德銀收購愛沙尼亞的國有電信公司，但是科索沃戰爭一起，入歐盟派見到了歐元暴跌的場景，立即偃旗息鼓了。
于是WTO派又開始占據上風，愛沙尼亞外交部長托馬斯·亨德里克·伊爾維斯曾經在1991至1994年擔任駐美大使，成了“舔美入WTO”派的主導人物。
可惜小國真的是人微言輕，想“舔美”都找不到合適的門路。
五月初，外長拿到了總統指示，到了七月依舊在世貿組織的官員之間無效奔波，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
至于參加肯尼迪家族的婚禮，也是在受到了“高人點撥”這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跑來抱肯尼迪家族的大腿，據說他們家對歐洲的態度比較友善。
于是才有外長夫人找到了愛沙尼亞老鄉卡門凱斯，請她幫忙弄婚禮的入場券這件事。
“我可以來美國，哪怕常年待在美國都可以的，只是……你能不能幫我們一個忙？”
白奎因心里盤算著，不管卡門凱斯提出什么條件，演電影、唱歌他都能答應下來，只是這么一來，有了交易在其中，便也只能歸到查理茲·塞隆、麗芙·泰勒和伊娃·格林這一檔了。
然而條件卻出乎意料，幫忙牽線肯尼迪家族，助愛沙尼亞加入WTO。
再一聽卡門凱斯描述的愛沙尼亞經濟下滑之后，國民受到的苦難。
比如去年冬天，普通民眾連暖氣都用不起了。
由于愛沙尼亞的供暖所需的天然氣，全是俄羅斯供應，俄羅斯遇到金融危機陷入通脹，自然也將困難轉嫁到愛沙尼亞就是天然氣提價，還必須美元結算。
聽得白奎因也不禁動容，眼前的女孩一下子就變得圣潔了起來，在想起自己那點小心思，愈發無地自容了。
猛然間，白奎因聽到了莎拉的聲音，“小白，你在這啊，我找你好久了！咦，這位女士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