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小強不喜歡事事匯報。
那跟成天喊著春雷院長有什么區別。
他又不想考研,隨時喊這些順口溜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現在太忙了。
前幾天帶了二三十個同學去參加慰問演出,都被文宣部門的各種鏡頭抓怕。
本來只是院里的攝影老師跟著拍照記錄,那些來采訪的各種媒體都跟著扎堆。
烏泱泱的一大堆人長槍短炮。
把文工團對面的馬路都站滿了。
反正荊小強都只強調能在文工團周圍拍拍,出發到基層演出的時候,就以保密原則拒絕了。
絕對不能這樣一大堆人圍著他拍。
搞得跟作秀似的。
讓基層戰士怎么想?
這些人根本不會考慮這種問題,只會想著自己蹭熱度,好大喜功。
要不是條件不夠好,他們絕對能驅車跟蹤慰問小隊去軍營。
也不怕被泄露陣地信息。
好在陸媽媽臨時去平京開會,聽說是表彰會。
讓荊小強長長的松口氣。
到基層的表揚更加開心落力,很得指戰員們歡迎。
整個慰問學生隊分成四五個組到各處回來以后,也覺得情緒高漲,很有成就感。
這些大學生基本都是歌舞劇的積極分子。
返校立刻圍繞新劇又忙活。
別提多充實。
全力沉浸到自己喜歡的事情里面才是最滿足的。
現在都是匆忙從學院劇場趕過來。
穆春雷也忙得很:“這些天聽說你很沉得住氣,一點社會活動都沒有參加,全力撲在歌舞劇籌備上,非常好,但怎么都想不到師大跳出來摘桃子了,你想辦法去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語氣就像洪興老大吩咐浩南哥去把銅鑼灣扛把子打下來一樣。
荊小強懵逼攤手:“師大?那不是幾千上萬人的綜合性大學,我能怎么解決?”
穆春雷煩的就是這個,原以為也就歌、舞、劇三家誰能搶到這個主動權,這事兒就算是落定了。
沒曾想冒出來個師范大學……
這幾乎就是除了各家專業藝術院校之外,最根紅苗正又有正經出路的藝術綜合類大學了。
全國藝考的學生中間,天賦沒那么強的基本都是走師范學校、師范學院,最后當音樂、美術、舞蹈老師。
前兩項就算是各級中小學拼命壓縮,還是有很大的剛需。
所以師大這樣的藝術專業體量還很大,甚至比獨立的美院、音樂學院都大。
關鍵就在舞蹈老師。
正像荊小強之前給汪茜表達的那樣,全國上下經濟情況改善后,舞蹈培訓之類的市場會從無到有的巨大膨脹。
畢竟幾年前跳貼面舞都要犯流氓罪,現在完全是一片空白無人區啊。
飽暖思真是千古名言。
吃飽穿暖了自然要找各種各樣的娛樂方式。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師大那邊的領導,高瞻遠矚看出來時代變革,還是對舞蹈學校覬覦已久。
畢竟師大就在舞蹈學校附近!
就是之前荊小強和莊校長談到過的周圍那么多荒地,那一片都是各種院校預留發展的地塊。
師大就帶著這種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在市里面提出兼并。
他們本來就有藝術大系,舞蹈專業都是現成的。
比戲劇學院這樣跨地區跨類別的生造要方便得多……
如果不是穆春雷名氣大,關系多,真的就硬生生給撬過去了。
一貫溫文爾雅的散文學家都有點冒火:“他們這是不講武德!一點都不考慮學科建設,純屬大魚吃小魚的吞并!必須要狠狠的剎住他們這種勢頭!”
荊小強隱約記得:“嗯,再過些年,這種綜合大學的名氣、生源、規模啥都起來了,還真有可能搞個電影學院、戲劇學院的這樣的二級學院,對吧,不是人人都像您這樣高風亮節,視名利為糞土,假如您真順利的把這位置讓出去,可不得一堆人爭,身邊都是有幫人的,輸了以后,一氣之下找到這種綜合性大學,咱們合作搞個二級學院怎么樣?這不就遍地開花了?”
穆春雷是讀史的,立刻就能模擬出來荊小強描繪的這種局面。
不寒而栗……
當然,實際上后來全國各地遍地開花的二級學院藝術專業,大多不溫不火,絕對沒法跟最頂級的這些專業藝術院校比。
但這個趨勢徹底打破了藝術院校對各自專業的壟斷,沒經歷過的,想想都覺得很嚇人。
更吃驚的還是荊小強這么個十八歲的大一學生,卻能順著這種社會變革的方向“預測”出人心浮動、高校內部斗爭之后的演變局面。
這是何等的睿智?
如果說之前,穆春雷還覺得荊小強是個專業天賦極其出色的年輕人,心性上也格外成熟低調,標準的那種沉浸在專業中追求天道的純粹。
這下才能發現他是真的深藏不露,啥都門兒清。
看荊小強的目光再度調整:“你這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啊,那你覺得怎么辦才好呢?”
荊小強知道個屁:“我只是猜測有這么個場面……”
穆春雷呵呵一笑:“以我對人性的了解,你可以把猜測倆字給去掉。”
荊小強發愁:“我現在連您叫我去師大踢場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那種高層爭斗我怎么知道咋辦,唉,這天賦太高也不是好事兒啊。”
換個領導沒準兒都破口大罵,您擱我面前凡爾賽什么呢!
穆春雷現在才四十出頭,已經位居全國最頂尖的藝術院校院長,年少成名,青年得志不是吹的。
竟然深有同感:“對啊,禍兮福兮,如履薄冰,能力越強,責任就越大啊……”
稍微沉吟下:“行,那就把師大的事情交給你,有什么需要學院支持你的盡管跟教務處提,前兩天慰問演出的照片我也看到了,算是全市高校主動推進的重大場面,我可以跟市里好好提一下,你要全面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嚴格要求自己……”
荊小強馬上聽出來點話音:“哎,哎,不用,院長,您千萬不要給我壓擔子上重任,我這人缺點很多,你看,你看,我成天想的都是怎么能跟姑娘去四處旅游,胸無大志,以后被人抓了把柄就得不償失了!”
穆春雷居然說:“這不算什么問題嘛,藝術家是需要靈感的,只要你未婚她未嫁,不傷害誰就不算什么,前些年那種矯枉過正的社會情況,也需要有這樣的破除禁錮來嘗試,對……這也是個對社會思潮的釋放途徑嘛。”
荊小強滿臉臥槽,前幾天教務處還提醒我,你就叫我去嘗試……我特么大頭貼呀?
到時候別被看下來到處貼。
趕緊告辭:“哎哎哎,領導您就別開玩笑了,作風問題我曉得能隨便弄死人的,我不趟渾水,唱歌跳舞的專業事項我是真的喜歡,但如果您非要趕鴨子上架,我只有撂挑子不干了,您都想辭了行政職務,不能害我走同樣的道路啊。”
他這話是真沒把院長當領導,甚至還敢威脅了。
被寵愛的就是可以有恃無恐啊,穆春雷毫不為意,還哈哈笑:“終于有人明白我的苦衷了,我得想想,當年我是怎么被人蠱惑著上當的,哈哈哈,去吧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這下荊小強就不是很想出大力了。
浩南哥不是一次次的幫社團打下江山,最后成了出頭鳥。
立志只想做百家鳥的小強可不愿去當功成名就的傻子。
老子賺錢就夠了,其他都是浮云。
所以回到辦公室,杜若蘭滿臉關切:“院長說什么了?”
荊小強琢磨隨便糊弄下:“在同學們中間問問,有師大的老鄉同學沒,爭取幫我們聯系過去搞個文藝匯演,鎮鎮他們。”
杜若蘭驚喜:“你帶隊上臺?”
荊小強不考慮這么做有什么結果收益,反正我做了就行了:“匯報表演隊排練了些節目嘛,正好可以拿到這種時候去試試,還是那句話,可以當成小節目來排練,但機會到來的時候,沒準就是一輩子都用得上的樓梯。”
圍在辦公室桌邊的文藝骨干們紛紛鼓掌。
哪怕十年、二十年以后,大學校園里這種活動安排,還是沒有社會上那樣動不動就談錢。
現在就更開心,可以去別的學校展示風采,是個年輕人都覺得興奮。
連杜若蘭都說自己有老鄉在師大,潘云燕甚至還有老鄉協會,師大本來就是滬海數得著的大高校,又不是那種特別高端頂尖的大學,全國各地的學生特別多。
大家紛紛開始翻自己的聯絡本,結果一直坐在邊上沒怎么吭聲的安寧站起來:“憑你的名氣、大家的能力,還需要他們聯系爭取嗎,只要去了就是給師大面子,我有絕對的把握讓整個場面都熱烈起來!”
那天荊小強從舞蹈學校回來。
安寧就已經氣定神閑的加入到杜若蘭她們中間,非常熟絡又熱情的姐妹淘了。
還若無其事的當著這幾個傻子好像第一次見荊小強。
這些天更是跑前跑后的成為積極骨干分子,憑實力給自己在歌舞劇組謀得了一份角色。
但荊小強旁觀她的感受,就是滿級法師回新手村,閑極無聊的跟著打發時間好玩。
那種見過了外面燈火闌珊,來玩玩小清新。
所以很不屑中間步驟,習慣于直截了當的直擊靈魂,啰里啰嗦費那勁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