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一百二十九章:入門

類別: 仙俠 | 神話修真   作者:見異思劍  書名:我將埋葬眾神  更新時間:2022-01-19
 
慕師靖立在前方,青絲娓娓垂落,黑裙覆蓋下的身軀修長窈窕,透著野貓般的活力。

劍已在手,她遙看崖臺上的仙子,瞳光冰冷,如狩獵之前兆。

陸仙子何曾被晚輩這般凝視過,她俯看升云閣,“現在的晚輩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林守溪對于慕師靖的到來亦感到吃驚,她已有師承,且是仙樓弟子,來這里添什么亂呢?

慕師靖當然不會和他解釋師尊的信,她感受到了少年詫異的目光,淡然地問:

“很奇怪?”

“你做事隨心所欲,確實不值得太大驚小怪。”林守溪說:“我只是很好奇,朝云閣的記錄被你打破了沒有。”

“沒有。”慕師靖說。

“什么?”

林守溪露出吃驚之色,在他看來,以慕師靖感知之能,絕對比自己更快,甚至快上很多,可她……

“你是故意的?”林守溪再問。

“不是。”

慕師靖似有隱情,不愿解釋太多,她只道:“放心,姐姐可不會搶你風頭的。”

“我從不在乎什么風頭。”林守溪說。

“那你為何這般裝?”慕師靖微笑著問。

“你不也一樣。”林守溪反問。

慕師靖抿唇一笑,也不辯解什么,只將眸光掃回崖臺,等待著這位陸仙子真正的回答。

先前在云空山上,慕師靖說要與白祝玩一個游戲,游戲的內容很簡單,便是滿足彼此的小心愿,白祝很害怕她是在耍自己,她詢問了慕師靖的心愿,誰知慕師靖的心愿過分地簡單,她只希望白祝能瞞住風雪天趕路一事,白祝覺得這毫無問題,一口應下,至于她的愿望……她思前想后,決定來升云閣看小師姐。

接著白祝就撞見了先前的畫面。

很早之前,白祝就聽師尊說過,大部分仙人的心智會在百歲之時達到巔峰,隨后則是愈發返璞歸真,當然,返璞歸真也只是好聽的說法,簡單而言就是行事會越來越簡單干脆。

境界不比權力,它無需謀略去維護,甚至有許多仙人說,修仙修的不是仙,而是人,天然去雕飾的真人。

但即便如此,白祝依舊覺得陸仙子做得很過分,若說其他人是返璞歸真,那她就是為老不尊了。與她比起來,慕姐姐都算是溫柔純良的。

“你要與我戰?”陸仙子再問了一遍。

“你可敢?”

慕師靖并不廢話,只反問了一句。她側身而立,手放在了死證上,唇角勾起一絲釁笑。

陸仙子看著她,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異色,她修長的五指一展,也將一柄古劍從鞘中緩緩拉出,她的動作忽然變得無比輕柔,仿佛是在撫摸一片帶著露水的花瓣。

“你如今的境界是渾金境,那我便以渾金敗你。”陸仙子立在高處,手持古劍,一臂壓來。

慕師靖也收起了玩味之色,如臨大敵。

她的起手式就是道門的神妙劍法,宛若橫笛身前,動作空靈嫻雅,她的鹿皮小靴于地面一展,身子如同一張拉開的弓,劍是弦上箭,陸仙子金光盎然的古劍當空撲來之際,慕師靖的身軀亦如流水跌宕般起伏,‘弓’由緊轉松,釋放出的力量凝于一點,形成了森然激射出的劍氣。

不待他人的勸說,兩道意境截然不同的劍意對空而撞,劍氣漣漪般一圈圈擴散開來,一時竟難分伯仲。

陸仙子與慕師靖都比對方想象中更強。

秋風惹上了劍氣,變得真正肅殺,一時間,周圍縈結的蔓草,墻隙攀援的藤蔓都被殺氣吹斷,遍地草屑狼藉。

林守溪距離她們最近,看得也最為仔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們的劍氣宛若兩面對撞的墻,無數細小的漣漪出現在墻壁上,它們宛若是對方落下的棋子,相互碰撞、吞噬,待誰將對方吃盡,誰就能取勝。

一般而言,喜歡譏諷的敵人實力通常不濟,但陸仙子顯然是個例外,她已將境界壓至渾金,可劍意依舊氣勢磅礴,落下之時宛若大潮噴涌,聲勢駭人。

慕師靖一身劍意道法皆不俗,但她真正的殺手锏還是那句‘你是龍’,她若用出此法或可扭轉頹勢,但慕師靖不太愿意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它。

這與其說是法術不如說是法則,它半點道理不講,若真正問世,必將引起軒然大波。

“看來還是陸仙子更勝一籌。”

崖臺上的仙師緩緩開口,在一部分人眼中,這場比劍的勝負已分。

楚映嬋望著那位黑裙少女,仔細回憶了一番神域中的對話,但在她的印象里,他們明明該是宿敵,怎么又成了姐弟了?以后倒可以向小禾問問……

楚映嬋同樣神色凝重,她并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羞辱,但她不希望別人為了幫助她而承受委屈。

“夠了。”

楚映嬋冰冷開口,她望向陸仙子,衣影拂動,那柄漆黑的鐵尺已在掌心。

“不要擾我。”

慕師靖分神開口,卻是回絕了她的好意,她的黑裙被從天而降的風振得筆直,眸光卻未黯淡半分。

她想起了小時候師尊帶著紗笠,與她一同出門游玩的場景,那日恰逢勁風,慕師靖詢問師尊去何處郊游,師尊說,往逆風的方向。那時候的她還小,身軀單薄瘦弱,仿佛風稍大些就能吹走,逆著大風行路自也無比艱難,那天她走了好久好久,舉步維艱,稚嫩的面頰被風刮得生疼。

但她依舊不斷向前走著,倒不是她有多么堅韌的意志力,而是大風吹開了師尊的紗笠,她只要走到師尊前面,就能看到她的真容了。這是慕師靖幼時最想做的事之一。

她追逐著師尊姣美的背影,用盡全力走到了她面前,剎那風止,白紗垂合,少女精疲力盡,倒在她的懷中沉沉睡去。

她尋回了那時的感覺。:.

慕師靖手持死證,對空一刺,烏金色的金光宛若蒼龍撲出,吼叫聲震耳欲聾,瞬間,陸仙子的劍竟被硬生生壓回了數寸,她看向慕師靖的眼眸,少女仙眸迸光,銳如虎視。

“哼,僅此而已么?”

陸仙子冷笑一聲,她以雙指按壓劍柄,力氣一沉,被壓得不斷后退的古劍就此靜止,隨后竟一點點緩推回去。

在場的仙師都知道,陸仙子雖說是壓境,但她壓的只是境界,眼界、氣魄等歲月沉淀之物早已種入骨髓,也成了力量的一部分,她此刻展示的境界,已遠遠超過了渾金境本該有的范疇,即使慕師靖落敗,也是雖敗猶榮。

但慕師靖不想敗。

她竭力支撐著,真氣流失,面色蒼白,接著,她殷紅的唇微動。

陸仙子看到她翕動的唇,危險的意味浮上心頭,一瞬間,她甚至想要抽劍而走,但這種念頭很快被壓回,因為這小姑娘只是張了張口,什么也沒有說。

“若是撐不住,就不要勉強了,換我來吧。”林守溪說。

“閉嘴!”

慕師靖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戰對她而言至關重要,她現在可是‘戴罪之身’,能否一舉洗脫罪名,逃過師尊的打可就看這一戰了……

慕師靖以河圖上記述的吐納法運了口氣,打算再做最后的嘗試,也是此刻,她生出了一種玄妙的感應。

這種感應來自洛書。

是林守溪么……

可她與林守溪分明沒有任何肢體的接觸,為何能得到這份感應?

冥冥之中,慕師靖的呼吸都進入了某種特殊的韻律里,她像是回到了地心龍宮,回到了與林守溪一同修行的日子里,河圖與洛書不再是書卷,而是兩條奔騰不息、注定交匯的河流,它們撞在一起,形成了糾纏不休的漩渦。

極短的時間內,慕師靖原本趨于干涸的氣丸之內,似有江水倒灌,瞬息充盈。

沒有人知道這里面發生了什么,唯聽少女一聲清叱,她所斬出的劍意宛若雨幕倒卷而去,剎那之間,陸仙子原本穩當的攻勢支離破碎,她手中古劍兩端受力,彎折如弓,將她的身影震退。

陸仙子的眼眸中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她厲叱一聲,揮劍如棒,將這道襲來的劍氣瞬間斬滅。

但她還是輸了。

她斬滅這一劍所用的力量遠超過了渾金境,她心知肚明,在場的仙師同樣了然,只是這攻守的轉換太過突然,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詭異之事?

“慕姐姐贏咯。”

白祝最先歡呼了起來。

后方的弟子們看得進展,見慕師靖取得了勝利,他們竟也生出與有榮焉之感,也不顧師長的顏面,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喧鬧之中,慕師靖偷偷瞥了林守溪一眼,說了聲:“謝謝你。”

“謝我做什么?”林守溪不解地問。

“你不必偷偷幫我的,恨我會記,恩我亦會感,你何必裝傻呢?”慕師靖蹙起秀眉,問。

“你到底在說什么?”林守溪一頭霧水。

“你還裝?”

慕師靖見他如此,不免氣惱,她又質問:“洛書河圖互傳真氣之術是你何時領悟的,為何不告訴我?你故意這般,是想讓我感激你么?”

“洛書傳功?”林守溪徹底愣住了。

他明明什么也沒有做……

慕師靖見他如此,也懶得多說什么,轉過頭去,不想搭理他。

林守溪意識到了不對勁,按照慕師靖的說法,方才突如其來的一劍竟是因為有人傳功,用的媒介還是河圖洛書……無論如何,想要啟動河圖洛書皆需一定程度的接觸,他剛剛與慕師靖根本沒有接觸,唯一與她有接觸的只有……

林守溪閃電般望向了崖臺上的陸仙子,忽然間背脊發涼。

對此異樣,其他人渾然不覺,哪怕是陸仙子亦低著頭,似沉浸在失敗的悔恨與苦痛里,沒有察覺到絲毫的異樣。

白祝在崖臺上慶賀著慕姐姐的勝利,她雙手叉腰,看著陸仙子,道:“壞仙師,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陸仙子垂下劍,將它收回鞘中。

“后生可畏……是我敗了。”陸仙子不復先前的高傲,神色落寞。

在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一個晚輩,這是極為恥辱之事,雖說壓了境界,可連晚輩都無法戰勝,她又有何顏面開口收人為徒呢?先前的那激昂陳詞現在聽來何其可笑。

可以想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這位陸仙子注定顏面掃地,成為人后的笑柄了。

“不要氣餒,你已經很強了。”慕師靖很是大度地安慰了她一句。

這句安慰在他人耳中也無異于是羞辱。

陸仙子緊咬著唇,她想說什么,最終卻失去了力氣,轉過身,黯然離場。

這場始料未及的鬧劇中斷了擇師大會的進程,直至一位葛袍老者開口,大家的思緒才從中抽離了出來。

“林守溪,最后確認一次,你真的要加入楚門嗎?”

林守溪依舊沒有半點猶豫地頷首。

“那……你呢?”葛袍老者又看向了慕師靖。

這位慕小姑娘雖沒有進行比試,但她將陸仙子都同境擊潰,其余人里,除了林守溪,哪還會有一合之敵?

“我放棄。”慕師靖說:“我已有師承,今日來此只是為了看看我弟弟,若唐突了升云閣的大會,還望各位仙師見諒。”

“慕姐姐可真厲害呀。”

慕師靖雖去升云閣胡鬧了一場,但仙師們自重身份,也并未拿她如何,接下來的擇師大會雖也激烈,但比起這對姐弟的所作所為無異于波瀾不驚。

白祝贊嘆著慕師靖的強大與勇敢,很是為她感到驕傲,“沒想到慕姐姐是這般厲害的人呢,白祝以前真是誤會慕姐姐了。”

“那當然,白祝可一定要記得師姐的好哦,還有約定的事……”慕師靖點了點她的眉心,欲言又止。

“嗯嗯,白祝不會忘記的。”白祝高興地點頭,她帶著一個虎頭帽,這虎頭帽也是慕姐姐買了送給她的,白祝很是喜歡。

“你們又在商量什么陰謀詭計?”林守溪好奇地問。

“這是我與小白祝的秘密,你沒有資格知道。”慕師靖撇了撇唇。

林守溪笑了笑,沒有追問,他與慕師靖一同拾階而上,想了一會兒,才猶豫道:“方才與陸仙子一戰時,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慕師靖只當他是要邀功,心中不屑,想著方才自己感謝他的時候,他端著個架子故作懵懂,現在又主動貼上來做什么?想讓自己對他感激涕零么?

“嗯,我覺得陸仙子的最后一劍有些反常。”林守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反常?”慕師靖冷冷道:“你是想說我勝之不武?”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就不要說話了!”

慕師靖一副很嫌棄她的樣子。

“多謝慕姑娘仗義相助。”

走在最前方的楚映嬋也停下了腳步,她對著慕師靖表達謝意。

“楚仙子無需客氣的。”

慕師靖一下子變得知書達理了起來,她輕輕拉過楚映嬋的手,說:“白祝在我面前夸過你的許多好,我早就想要認識一下楚仙子了,如今真見了,我倒有種一見如故之感呢。”

“是么……”楚映嬋有些不習慣她的熱情。

“是呀,楚姑娘先前在崖臺上立誓般說下師徒之約時,我聽了也感動萬分,哎,若是與楚姑娘是同門師姐妹就好了……”慕師靖遺憾地說著,頰上盡是我見猶憐之色。

林守溪聽得疑惑,他在知道湛宮的來歷后,就也知曉了慕師靖的身份。

慕師靖……她還不知道么,還是說,她是在演戲呢?

“慕姑娘今日相助,映嬋不敢忘,以后定以姐妹視之。”楚映嬋輕柔道。

慕師靖微笑著點頭,她又看向了林守溪,道:“弟弟,你這算是抱得美人歸了,以后要善待這位仙子師父哦,否則莫怪姐姐懲罰你。”

“知道了……”林守溪拿她沒什么辦法。

“你們姐弟關系真好。”楚映嬋也輕柔笑道。

他們沿著云空山的山道向上走去,行至某處分叉的小徑時,楚映嬋停下了腳步。

云空山在上頭,而楚門則在這條曲徑通幽的深處。

其他人也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知道,分別的時候到了。

林守溪與慕師靖不約而同地回身望去,這里是云空山的山腰,回首唯見白云茫茫。自三界村開始,他們竟已同行了這么遠,經歷了這么多。

“再見。”林守溪說。

“保重。”慕師靖說。

白祝對著林守溪用力揮手,依依不舍地告別,楚映嬋聽著他們簡單的問候,卻似聽見了千言萬語。

林守溪與楚映嬋向著山間走去,慕師靖與白祝則繼續走向云端。

“楚楚小師姐是很好的人,對吧?”白祝問。

“是很不錯,很適合討來當老婆。”慕師靖微笑著說。

“是呀。”白祝很認同她的看法,小聲道:“也不知道為什么,楚楚小師姐明明是這么好的人,可師尊偏偏不太喜歡她。”

慕師靖止住了腳步,“白祝,你……說什么?”

“誒?什么什么呀?”白祝不知道她在問什么。

“你說師尊不喜歡楚映嬋?”慕師靖質問。

“對呀,師尊總是欺負楚楚師姐,對她蠻冷淡的,白祝以后有機會去和師尊說說……”白祝輕聲道。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慕師靖鼓著香腮,問。

早告訴什么呀……白祝更呆了。

“算了,這個歸我了。”慕師靖一把奪走了她的虎頭帽,放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白祝再次見識到了妖女的真面目。

另一邊。

林守溪穿過了綠蔭遮蔽的幽徑,終于來到了楚門之前,門庭宛若青玉打造,冷冷清清。

這位白衣仙子亦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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