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澤清這個腦后長著反骨的高雷總兵,其實并不受圖海、尚之典、金光祖他們的信任。
這幾個人又不傻,還能不知道這個祖澤清打小就特崇拜那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表哥吳三桂嗎?
而且之前那個代表吳應熊到廣東聯絡尚之信的楊起龍,以及代表吳三桂去廣州看房子的劉玄初,都和祖澤清走得很近。這個祖澤清有嚴重的通敵嫌疑啊!
另外,這個祖澤清也不是好奴才別的奴才到了他這個地步,都已經乖乖的上了請罪的折子,并且交出兵權,在家里宅著停職待參了。
可是這個祖澤清卻依舊神氣活現的,一不請罪,二不交權。不僅不交權,還在高州、雷州一帶招降納叛,擴充軍隊。在短短的幾個月間,就把麾下的綠營兵從原本的四千人擴充到了一萬人!
雖然新擴充出來的部隊原本都是山賊,戰斗力稀松,軍紀又差。但是他們之前大多打過反清復明的招牌,事到臨頭敢和大清朝對著干啊!
如果沒有朱三太子、朱三太孫在廣州把市面搞得那么大,祖澤清這么個搞法那是離死不遠了。可現在偏偏就是這么一個不能動他的形勢。
圖海、孫延齡他們好不容易才湊出五六萬人馬,都不見得有廣州的偽明朝廷兵多,怎么還敢去逼反祖澤清?真要把當時還駐兵在肇慶府城高要的祖澤清給逼反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過不敢逼反祖澤清也不等于不防著祖澤清也不等于祖澤清就不能利用了。
圖海、孫延齡、孫思克三人一番合計之后,就把祖澤清的軍隊派到了西江肇慶府這一段的南岸地區。明面上讓他去守高明縣和爛柯山,以掩護孫延齡、施瑯的右翼。實際上,卻另有大用。
由于圖海他們已經知道朱和墭的大軍經由西江南下去打新會了,所以把祖澤清擺在西江南岸,就等于讓他充當引誘朱和墭沿西江北上的誘餌——因為不打掉祖澤清,朱和墭北上救援廣州和三水后,祖澤清就有可能再打回新會縣,甚至把新寧、開平也一起取了。
所以沿西江北上,打掉祖澤清,再進逼肇慶府,看起來是朱和墭的上策
而祖澤清在遭到朱和墭猛攻的情況下,肯定會放棄高明,退守位于西江岸邊的爛柯山,甚至可以放棄爛柯山退往西江北岸。
而他一旦退往西江北岸,那么西江以南的半個肇慶府,還有羅定州、高州府、雷州府,乃至瓊州府和廉州府,都有可能因為西江南岸地區被偽明朝廷控制,而全部落入偽明之手。
到時候祖澤清的罪孽可就大了不過卻正好可以把朱和墭的大軍引到西江的肇慶府段。
而屯兵西江以南的祖澤清如果要倒戈投靠偽明,圖海、孫延齡、孫思克他們其實也不擔心,因為這同樣可以推卸掉西江南岸地區丟失的責任,而且也能誘使朱和墭沿西江北進。
為施瑯重創朱和墭的水師創造機會!
孫思克和施瑯可從來沒打算一戰而破廣州,他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三水和三水所遮護下的珠三角富庶的地區而且他們也沒打算攻占那里,而是想狠狠的蹂躪一番廣東最富裕的地區。
而要達成這個目標,就得重創朱和墭的水軍!
現在三水以西的西江水道現在被施瑯所控制,雖然施瑯的西江水師還很弱小,但是他卻搶占了位于爛柯山對岸的要地青岐都,扼守住了由西江進入北江的水上要道!
施瑯的軍隊還在青岐都的河岸邊搶修了營寨和炮臺,不僅在炮臺上架設了將軍炮,而且還秘密打造了一批可以發射火雷的梢砲。
如果朱和墭的大軍走西江水路北上,施瑯就會出動弱小的西江水師,將朱和墭的水師引誘到青岐寨附近,然后再用梢砲投放的砂糖火雷進行突襲即使不能全滅朱和墭的水師,也能將之重創!
只要重創了朱和墭的水師,哪怕失去了祖澤清和西江以南的廣東省地盤,也是完全值得的。
因為暫時失去水師的朱和墭是沒有辦法援救三水縣城的,到時候孫思克就能用“砂糖火雷”和綠營兵的尸體強攻下三水縣城這個要塞。
而三水縣城一旦被清軍攻占,那么清軍在廣東的局就算盤活了。
因為北江下游的南海、順德、香山三縣的地盤,都將會被清軍所蹂躪那里可是除了廣州城之外的整個廣府地區最富裕、最繁榮的“油水地區”啊!
清軍也不必打下那些“油水區”,只要能不斷派出軍隊去那幾個“油水區”放搶,就足夠讓朱三太子、朱三太孫的廣州朝廷頭大了!
也就是說,孫思克和施瑯現在所謀的局,就是用祖澤清和西江南岸的半個肇慶府,整個高州府、雷州府和羅定州等地“兌”下三水這個關鍵點,以獲得蹂躪南海、順德、香山三縣的地盤的機會!
這就是孫思克的“打平”方案!
當然了,作為要被“兌”出去的棋子兒,祖澤清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大好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困?
倒戈投靠大明好像是不行的因為他想跟著吳三桂打天下,不想跟著大明混。因為他爸爸祖大壽背叛過大明,而且他的至愛親朋當中有許多人也背叛了大明當了清廷的走狗。
所以他覺得自己投到大明那邊大概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吳三桂造個反又磨磨蹭蹭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真的能反起來?讓他干等著好像也有點懸。
萬一等不到吳三桂反,他就被朱和墭打死了,或者落在圖海、孫延齡這兩個奸賊手里給弄死了怎么辦?
正為難的時候,他就得到駐守在高明縣城的兒子祖良梗的密報——他的老相識楊起龍到訪!
“姓楊的,你可把平西王世子和俺答公給坑苦了,現在又想來坑我了?你他媽的做夢去吧!”
在高明城內一所被祖良梗搶占的宅院之中,祖澤清一看見打扮成云游道士的楊起龍,氣兒就不打一處來,當時就指著對方的鼻子罵上了。
“苦?”楊起龍一愣,“平西伯世子在云南很苦嗎?不至于吧他父親不要他了?”
怎么可能不要?吳三桂又不屬種馬的,他一共就倆兒子,其中一個吳應麒還過繼出去了,所以吳應熊就是族譜上的獨子了。
祖澤清哼了一聲:“那俺答公呢?他可給你害死了!”
楊起龍笑道:“俺答公已經跑路了,走水路去北方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什么?他去北方他瘋了?”祖澤清看著楊起龍,“你,你不會在蒙我吧?”
“不會,不會的如果俺答公沒跑路,我們大明的監國定王世子,也不會那么容易就拿下新會。他不拿下新會,也不會派我來見祖總戎您啊!”
楊起龍說著,就摸出了朱和墭親筆書寫的令旨,笑呵呵的遞給了祖澤清。
“這是,這是什么?”祖澤清看見楊起龍遞過來的卷軸,眼珠子瞪得老大,就是不伸爪子去接。
“這是封您當廣西將軍的令旨。”楊起龍笑著,“只要您幫世子爺一個小忙,以后廣西一省就姓祖了永鎮廣西!”
“哼!”祖澤清一聲冷哼,“我祖謀人是大清忠臣!而且我祖家受皇恩深重,也不容我背主求榮!
你回去告訴朱和墭,他盡管放馬過來,我祖澤清可不怕他!”
哦,還挺忠的!
祖澤清的話讓楊起龍稍稍感到一點意外,不過這點困難怎么可能難倒楊起龍呢?
只見他哈哈一笑道:“祖總戎差矣祖總戎幫我家世子一個小忙,也不耽誤您當大清的忠臣啊!
實際上,您只有幫了我家世子,您的大清忠臣才當得下去!
到時候您不僅是玄燁的忠臣,而且還可以當我家世子的忠臣,還能當平西伯的忠臣那可真是忠不可言啊!”
說著,楊起龍忽然放沉了語氣,“如果您不幫這個忙,回頭您手里的那點兵力讓我家世子打沒了誰還要你當忠臣?沒了實力,你再忠也沒用,實力一完,你就是喪師失地的罪人!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翻,你最好也就是個寧古塔為奴。寧古塔為奴,怎么能和廣西為王相比?
總戎,您再想想您是要當大清、大明、平西伯的三料忠臣,還是要當寧古塔的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