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南書房。
已經回到北京城的康熙皇帝,這個時候正手持一根兩頭都刻著精美木紋的,長度約莫八尺的花梨木棍子在仔細端詳。
這根棍子就是所謂的儒宗護法龍頭棍了!
看了一會兒之后,康熙又把目光轉向了跟前一張罩著黃布的御案上擺放的十二枚玄鐵圣公令。
所謂的玄鐵,其實就是隕鐵,在康熙皇帝的內務府里面就收藏了一些。布爾尼來北京打劫的時候,把內務府里面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都拿走了,但是卻沒碰那些黑乎乎的隕鐵,也沒碰里面收藏的黃花梨。
所以康熙皇帝就讓納蘭明珠去選了內務府里面的黃花梨和隕鐵打造了龍頭棍、圣公令。
看完了龍頭棍和圣公令后,康熙又開始看納蘭明珠這家伙今天沒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件烏黑緞子的立領長衫,腰間扎了一條很粗的黑色的棉布腰帶,腰帶上插了一把很大的折扇。
而明珠的腦袋則是光禿禿的,除了一根金錢鼠尾的辮子,就啥都沒了,頂戴花翎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康麻子皺了皺眉,“明珠,你這身兒就是那個儒宗五大佬的打扮了?”
原來明珠就是康熙指派的儒宗五大佬之中的首席大佬了!
這段時間,成立儒宗的事兒在康麻子的督促下,進展也是極快的這都把儒宗的“制服”給設計好了!
儒宗的制服當然不能照著孔夫子的樣式來一身了,要那樣大清的剃發易服還怎么搞?雖然康熙皇帝現在也不覺得剃發易服可以強化大清的統治,但是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大清是不能在剃發易服這種重大問題上讓步的。
因為一旦在這種問題上讓了步,那么大清治下的百姓和士紳就會覺得大清朝軟弱無力,他們就會更快更徹底的倒向大清的對立面。
所以這一波的康熙新政之中,雖然有“包稅制”和“皇權不下鄉”這兩大拉攏縉紳豪強的政策。但是康熙卻沒有在“剃發易服”和“文字獄”這兩方面有絲毫的讓步。
而且康熙皇帝還在盡可能地維持新舊八旗的特權!
雖然他已經無力向八旗子弟們支付旗餉了,但是口糧依舊照發,而且每一名八旗子弟都會在北京周圍和盛京周圍領到兩塊面積至少都在一百畝以上的份地。
這些八旗份地可以自己耕種,也可以出租,而且一律免稅。另外,凡是愿意去關外替八旗子弟種地的漢人百姓,都可以免交丁錢,之前的積欠也一律豁免,而且他們無論在關內欠下多少債務,債主一概不得出關討要。
可以說,康熙皇帝在維護八旗利益這方面還是相當努力的。也正因為這份努力,使得八旗子弟們依舊愿意支持他這個屢北屢戰的大清帝王。
聽見康熙皇帝的提問,明珠連忙下跪道:“回皇上的話,再戴上一頂黑色的瓜皮小帽,就是儒宗弟子的打扮了。
另外,這儒宗弟子還會分成文武兩脈,文者負責教化,武者負責衛道。文儒的標志是大折扇,武儒的標志則是棗木棍。”
康熙點點頭,又問:“江南的亂子要怎么挑?”
“回皇上的話,江南的亂子準備分成兩部分來搞一是在明年春天的南京大比前搞罷考;二是在桐城、常州、紹興三地發動縉紳抗春稅,進而挑起事端。”
“誰去南方?”康熙又問。
“周培公、李光地會潛入南京煽動罷考,張英去桐城煽動抗稅和起義,高士奇去紹興發動抗稅和起義,趙申喬去常州發難。”
李光地、張英、高士奇、趙申喬等四人都是康熙皇帝非常信任的年輕才俊。這回都被周培公給坑了!
康熙接著問:“那請求加派的題本呢?”
其實這才是最要緊的!
康熙皇帝現在可急等錢用呢!
挑起儒家內訌,利用孔毓圻的影響力煽動南方的縉紳豪強造反什么的,不過是給朱和墭找麻煩。他可不會天真到以為朱和墭會搞不定這些腐儒的造反論起造反,朱和墭稱第二,天下還有誰敢稱第一?
那可是造反界的祖宗!
所以康熙真正指望的,還是把自己快要垮了的新軍重新支楞起來。
而康熙通過總結上一階段戰爭的經驗教訓,覺得自己的新軍必須得大量裝備燧發槍,裝備質量足夠好的火藥炸雷,裝備可以快速移動的火炮,還需要訓練出一批可以遠距離狙殺明軍擲彈兵的神射兵當然了,強大而且靈活的騎兵,依舊是必不可少的。
這一系列的軍事改革,都是要拿銀子喂出來的!
而銀子又得從漢人百姓身上刮,康熙又不想被橫征暴斂的鍋,所以就得把曲阜孔家推出來得罪天下。
“已經擬好了,”明珠道,“待會兒孔毓圻來覲見的時候,會親自遞給萬歲爺。”
“好好!”康熙皇帝連連點頭,“那就宣孔毓圻來見吧!”
今年只有十八歲的孔毓圻,這個時候已經在南書房的門外等著召見了。
說實話,他現在真是尋死的心都有了!
因為他知道,傳承了六十多代的曲阜孔門,要毀在他手里了。
他知道曲阜孔門之所以可以富貴那么多代,除了有孔子這塊金字招牌,就是因為他們沒用,對誰都夠不成威脅,誰來都給磕頭,這才保住了家門持久,富貴不絕。
毫不夸張的說,曲阜孔家最大的用處就是沒有用!
可是現在康熙皇帝卻要把曲阜孔家拿出來用,而且還要大用,要和南京那個自封為儒家圣人的朱和墭唱對臺。要用孔家的聲望和財富去組織儒宗,還要把儒宗搞得跟個江湖上的黑道幫會差不多
這是要把曲阜孔家往火坑里推,往絕路上逼啊!
這樣搞下去,曲阜孔家不僅會把朱和墭得罪死,而且還會變成一幫黑儒的旗幟,搞得和朱三太子差不多了這哪兒還有活路?
可問題是,這種瞎胡鬧的搞法還是康熙皇帝的意思!
更讓孔毓圻郁悶的是,康熙皇帝還大筆一揮,把孔家的二十幾萬畝祭田、學田都劃入了儒宗名下衍圣公府和儒宗又不是一回事兒,怎么能這樣呢?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后曲阜和孔林都歸儒宗管理了?
另外,康熙居然還要求孔毓圻以保衛儒家道統為名,向山東、河南、善山西、直隸百姓加派“儒捐”
合著以后曲阜孔家就專門替大清朝背黑鍋?
就在孔毓圻整個人都要難過得癱軟下去的時候,把他帶來北京的黃植生忽然在他耳邊嘀咕了一聲:“圣公,登州”
幸好還有登州!
孔毓圻心頭一下子就燃起了希望幸好還有登州可去!
大不了隱姓埋名,在登州當個富家翁。
想到這里,孔毓圻的精神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便拿著題本,一拎袍服,快步走進了南書房,朝著康熙就是三拜九叩:“奴才衍圣公孔毓圻,恭請皇上圣安!”
康熙的聲音隨即響起:“孔毓圻,從今天開始,你的封號少一個字了,不要叫衍圣公了,就叫圣公吧!”
“奴才領旨!奴才謝恩.....”孔毓圻一邊磕頭一邊心說:“圣公?聽著怎么和白蓮教的頭目一樣?誰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