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六年,四月初一。
壩上草原,夏意正濃,生機盎然。這是壩上草原在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天空當中白云多多,大地之上暖風徐徐,空氣里面都多了幾分格外清新的水汽。向來以水草豐美著稱的壩上草原,在這個季節當中顯得更加肥美,肥得都快流油了!
綠色的大草原上零星點綴著一處處小小的蒙古包,白云也似的羊群和五顏六色的馬群,在草原上面流動,讓這片肥美的草原顯得更加富足。
在口北三廳通往烏蘭布通山的官道上,馬蹄聲轟隆隆如雷一般響動。數百準噶爾的鏈甲騎兵,簇擁著他們的丹津博碩克圖汗兼大蒙古國的副汗,走在前頭。
在這些精銳的鏈甲騎兵身后,是無數藍色的準噶爾軍旗迎風翻卷,更有無窮無盡的鏈甲騎兵跟隨。準噶爾汗國最精銳的騎兵,現在終于開到了壩上草原。
蒙古的游牧軍隊出征,通常是帶著一部分家眷和大量牛羊的——打仗、生產、牽手三不誤,不過這一回葛二蛋卻把所部家眷和牲口全都留在了后套草原,只帶了兩萬名最精銳的準噶爾勇士,以參加烏蘭布通會盟的名義穿越漠南草原,一路向東。
為了達成奇襲,葛二蛋還故意隱瞞了此行的目的,只有周培公和他的三個心腹大將杜噶爾阿拉布坦、丹津鄂木布、丹濟拉才知道這位大蒙古副汗真正的心思。其他人還以為此去烏蘭布通就是接受大皇帝檢閱,可能還有拿錢替大皇帝打仗的好買賣可以做——他們中的一些人都參加過日本之戰,都知道跟著大皇帝打仗薪水高、福利好,而且都是順風仗。火箭炮、大炮劈頭蓋臉轟過去,鐵打的敵人都得亂,然后鐵騎沖擊下差不多就能大獲全勝,邀功領賞了。
心里想著好事兒,每名準噶爾騎兵將士,臉上都是喜滋滋的,再看看周圍肥美富饒的草原,更是心情愉悅。。只有葛二蛋麾下的三個心腹大將和周培公,臉色都是沉沉的。他們四個本來商量好了,利用烏蘭布通會盟的機會刺殺策妄阿拉布坦。
熟讀《反經》的周培公早就做好了刺殺某人的準備!他來葛二蛋這邊上任時,就帶著康熙皇帝親自提煉的高級鶴頂紅,一大碗下去,保管能把人毒死!
他還帶著一個會使用線膛槍狙擊的哥薩克神射手,還配了英吉利國倫敦府出產的線膛洋槍......一打一個準啊!
另外,周培公在當儒宗大佬的時候,就養了十幾個死士,個個都有一身的好武藝,而且還能組隊搞暗殺,已經幫著周培公除掉過不少刺頭了!
以上三款暗殺套餐,總有一款適合策妄阿拉布坦的!
只要弄死策妄阿拉布坦,他的兩個小兄弟根本不足為慮,分家產的事情自然也就沒了。
到時候葛二蛋一邊逃跑,一邊再厚著臉皮請阿努可敦出馬向朱和墭討個饒,應該能暫時糊弄過去——從朱和墭對阿努的特別照顧,周培公就已經得出結論,朱大皇帝并不想武力解決準噶爾汗國,而是想用和平手段把準噶爾汗國拆成幾份。
而朱和墭的這種做法,周培公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太知道準噶爾汗國的地廣人稀了——這個汗國現在控制著漠南的河套草原,漠北的科布多草原,漠西的準噶爾草原和伊犁草原,還掌控著整個葉兒羌汗國。而在那么大一片的土地上,只有幾十萬準噶爾人和不到一百萬的葉兒羌汗國回部人口。
如果朱和墭要武力解決準噶爾汗國,很容易會打成“大草原上捉迷藏”的爛仗。而明軍又不是游牧兵,根本沒有在大草原上一邊生產、一邊移動、一邊索敵交戰的能力......所以這種“捉迷藏戰”是非常難打的。
所以葛二蛋只要在除掉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后逃脫,朱和墭很有可能會捏著鼻子認栽。然后他會繼續扣著阿努可敦和葛二蛋的兩個兒子......只要等到葛二蛋病死,阿努可敦就能帶著葛二蛋的兩個兒子和一部分準部戰士,在明軍的支持下返回準噶爾汗廷,到時候輕輕松松的就能把準噶爾汗國拆成幾份。
可是這么好的計劃,在葛二蛋這邊卻通不過!
這位丹津博碩克圖汗雖然是喇嘛出身,但是殺性和賭性都很大,現在他就是要豪賭一把,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隊伍前頭忽然有一隊騎士飛奔而來,當先一騎是個喇嘛,正是葛二蛋曾經非常倚重的伊拉古克喇嘛。這位伊拉古克喇嘛這兩年都跟著阿努可敦混......也就是在北京城當大喇嘛,可是混得風生水起,整個人的氣色都好看了,養得白白胖胖的。他現在的心情也非常不錯,因為他和布爾尼一塊兒,幫著朱和墭張羅起了這次烏蘭布通大會,功勞不小啊!
朱和墭昨兒還跟他許諾了,等準噶爾的事情了了,就派他和策妄阿拉布坦一起帶兵入藏,把D賴汗和康熙汗的好師兄桑吉嘉措轟走!以后雪域的蒙古王讓阿努的叔叔或兄弟出任(阿努是和碩特部的郡主),而喇嘛總管就給伊拉古克當。等五世大喇嘛圓寂了,尋找接班人的事兒,也交給伊拉古克喇嘛......這下可真是權傾雪域了!
所以伊拉古克看見葛二蛋的時候都快樂開花兒了,在馬上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然后笑著道:“丹津博碩克圖汗,您來的可真快啊!”
葛二蛋笑道:“大皇帝有召,我怎敢不日夜兼程而來?對了,大皇帝到了沒有?阿努到了沒有?”
“到了,到了......昨兒才到!”伊拉古克笑道,“一塊兒到的,現在大皇帝就在烏蘭布通峰上安營扎寨!”
聽見朱和墭已經到了,葛二蛋笑著又問:“阿努呢?她也在烏蘭布通峰上?”
“在,在......她也在烏蘭布通峰上。”伊拉古克說這話的時候,心里稍微有點發毛,但是一看葛二蛋的臉色,卻又放心了。
葛二蛋還是滿臉喜悅,笑著道:“阿努也在那就太好了......那策妄阿拉布坦到了沒有?”
“還沒呢,”伊拉古克喇嘛說,“策妄阿拉布坦和布爾尼他們都沒到,大皇帝和可敦先來了,他們本還打算在烏蘭布通峰一帶狩獵游玩上幾日呢。”
葛二蛋點點頭,又行了個佛禮,笑道:“大師,勞您辛苦一下,回去和大皇帝還有阿努說一聲,就是葛二蛋明天上午能到烏蘭布通,明天晚上上山覲見。”
“好好,”伊拉古克笑著點點頭,“我這就回去和大皇帝還有可敦說。”
說完,他就又合十雙手,行了一禮,然后打馬調頭,一溜煙的就往烏蘭布通峰的方向而去了。
看著伊拉古克喇嘛的背影,葛二蛋的面色就漸漸陰沉了下來,然后就是一聲冷哼。杜噶爾阿拉布坦、丹津鄂木布、丹濟拉還有周培公四人趕緊打馬上前,湊到了葛二蛋身邊。
只聽見葛二蛋道:“現在只有朱和墭和阿努到了烏蘭布通......這乃是佛祖助我成功!傳我的命令,全軍加快速度,明天凌晨時一定要抵達烏蘭布通峰!敵在烏蘭布通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