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西？”
左繼鴻手里從垃圾袋里翻出來的餿饅頭也驟然掉到了地上。
眼前的男人說著他要把這里的人騙出去。
那真相已經很清楚了，那邊的告示是這個人貼出去的。
對方的目的也很顯而易見，畢竟長青月光海和月光魚的謊話，就連他們這些當地的觸須人也很清楚。
當地人編故事騙別人來這里，這個男人就編造個修仙夢騙他們。
老實講，左繼鴻覺得這像是說書里的橋段。
俗套的很。
但左繼鴻信了，陰影里的其他觸須人也都信了，他們只敢愣愣的看著這個自稱巫的男人說著一番大逆不道的話。
“你……你是什么人？”左繼鴻緊張的問道。
巫緩緩將黑布帶在臉上，在這陰影中四處漫步，注視著每一個躲在骯臟角落里的觸須人。
而他們的視線也同樣沒有離開巫，似乎這個男人就該是焦點。
“把‘什么’去掉，我是人，一直都是。”巫指著左繼鴻說道。
左繼鴻咽了咽吐沫，他在期待和恐懼著一個回答。“所以，你到底要干嗎？”
“幫你們成為人。”
左繼鴻一怔，這個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們以前不算是人嗎？”
巫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左繼鴻的肩膀。“一直不算是。”
他輕松的越過左繼鴻，走到了其他觸須人面前，挑了一個高處的地方站了上去，開始了他第一次招兵買馬。
稍作了一下停頓，巫提高了自己的嗓音：“現在，有想和我一起做人的嗎？”
從他當初賞雪到現在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當時巫在河西打了十年的水漂，如今大雪消融，也實打實的又過了二十年，現在的河西已經三十年有余了。
是時候輪到他做主了。
二十年的實力積累，讓巫敢自稱一句仙人而不氣餒。
可他的實力代表不了所有的畸變者，觸須人的地位一直如同雪花一樣迷茫漂泊著向下飛舞。
數量越來越多，地位卻越來越低。
長久以來的壓迫，讓巫相信，現在的觸須人們心中有著一團熄不滅的火焰，那是一點就著的憤怒。
只要有個出頭鳥帶領，就會有人愿意跟著出頭！
巫從身后拿出一塊又一塊的黑布。
“那就先戴上這個體驗一下，怎么樣？你們會喜歡上的。”巫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奇妙的蠱惑力。
單是聽著聲音，眾人便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渴望的看著那個面罩。
他并沒有用自己的修為疊加什么奇幻的效果，只是單純的發出了聲音而已。
甚至不需要說什么特別的演講詞。
因為聲音并不具有蠱惑性，蠱惑著人群的是——周邊骯臟的環境，人們的歧視，破爛不堪的衣裳，難以下咽的食物還有一直丟失的尊嚴。
在這陰暗的角落里，人們下意識面面相覷，隨后便看向了左繼鴻，因為左繼鴻是他們的老大。
即使是再怎樣被誘惑，他們也要盡量克制。
只有抱團，他們這些觸須人才可以免去被絞死的命運。
左繼鴻則有些猶豫，但轉念又想到了剛才衙役貼告示時踢他屁股的那一腳，于是毅然地點了點頭，伸手便將黑布蒙在了臉上。
有了第一個便有了第二個。
不消片刻，這個陰暗的角落里便多出了一堆黑布蒙面的“強盜團伙”。
“哈哈，很好，有點壞人的樣子了。”巫欣慰的笑了笑。
左繼鴻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問道：“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跟我出去，讓你們看看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是多么的軟弱！”
巫帶領著眾人，從街道中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一群戴著黑布的人，一下子吸引了街上大半人的目光。
一些聰明的人已經開遛了。
“現在，街上的人都給我們蹲下！我們是西北荒原過來的！希望大家都是聰明人，可以自己配合一下！”
巫走到剛才提桶的那名衙役面前。
一腳便踹了出去！
桶里的漿糊頓時灑在了大街上。
巫順手提起了那名衙役腰間的佩刀，直接架在了衙役的脖子上。
“啊！”
街上的人們本來在討論著修仙的未來，這一下子就將他們震住了。大街上的尖叫聲四起。
左繼鴻深吸了一口氣，他本就有著凝氣修為，其實根本不用害怕這些凡人的。
像是打破了觀念上的枷鎖，左繼鴻一擊靈氣沖擊便攔住了所有想逃走的人。
“老大說了，你們最好識相點兒！”左繼鴻攔在了眾人身前。
“是靈氣！他們修仙的！”
人群中剛才念告示的那名書生立刻驚呼道。
這句話，一下子擊垮了人們的反抗意識，眾人老老實實的抱頭蹲下。
“該死的，他們肯定是西北荒原的那幫流浪土匪！”
“你是聾子嗎？那家伙剛才都自保家門了！”
“衙役呢？衙役在哪兒？又要遲來的正義嗎？”
“別傻了！衙役在人家刀底下架著呢！”
人們一邊蹲著一邊小聲嘀咕，互相埋怨責怪。
而在人群里，不止有普通人，剛才那幾名貼告示的衙役也都已經抱頭蹲下了。
“老大，老三被拿刀架住了怎么辦？”
“是啊，是啊，我們不能一直在這邊蹲著呀，而且這次土匪進市之后，府老爺肯定要責怪咱們辦事不力的。”
“你們兩個——”老大咬牙切齒，急忙起身給這倆貨一人腦袋狠狠敲了一下！“你們兩個是傻子嗎？”
那老二在人家刀底下呢，那能救嗎？
更何況沒看見人家人又多，還是修仙的，那是咱們打得過的嗎？
老大剛想把這些話說出來，就對上了左繼鴻的目光，于是又急忙點頭哈腰的蹲了下去。
“這件事，我們先忍忍再說！”話到嘴邊，老大的口風又變了變。
“那要是老爺之后讓咱們抓人，咱們咋辦？一直忍著，他們說不準到時候都跑光了？”
要的就是這群土匪跑光！
老大在心里吐槽道。
等他們一跑光，到時候隨便抓幾個帶觸須的“肉豬”那不是輕輕松松頂包？
土匪我打不過，這觸須怪我還打不來嗎？
老大在心里哼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