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霞的車開得很平穩。
車廂里發生的事情，她就當沒有聽到一般。
更加不會去看。
就專心的開著那一輛勞斯來斯。
一直開到柳青所在的別墅小區大門口才停下來。
本來是要直接送到柳青家門口的，可蘇綺嫌開車進出小區麻煩，還要做登記，就只讓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下車的時候，蘇綺先跟丁蕓說道：“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我知道，”丁蕓道，“現在我也很困了，就想著睡覺。”
蘇綺又對耿霞說了一聲：“霞姐，你開車注意點，董事長今天晚上喝多了，下車后你要扶著她走，別把她給摔到了。”
耿霞點頭：“蘇總，我會的。”
蘇綺打開了車門，一只腳踩到了地面上，又定在了那里，過了一會兒才對耿霞說道：
“今天在車里我跟董事長說的話，我不知道你聽到了多少，但不管你聽到了多少，你都得給我忘記，知道嗎？”
耿霞連忙表示：“我注意力都在開車上面，沒有注意到你和董事長在說什么。”
蘇綺嗯了一聲，這才從車上下去，又對耿霞笑了一下：
“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未來一定是好的。”
關上車門，向著大門走去，走到了門禁那里，又回過頭來微笑著和耿霞揮了揮手，這才刷卡進去。
耿霞看著她進入小區里面，這才將車開上車道，向著丁蕓住的小區開去。
又哭又笑的丁蕓這個時候也沒有折騰了，就靠在座椅上，側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街道上燈火輝煌，喜慶氣息很濃。
再過兩天就是大大了，那才是國人最重視的節日。
丁蕓就一直呆呆的看著車窗外閃過的景象，眼神也沒有聚焦，不知道是真看進去了還是沒看進去。
耿霞在后世間看到她這樣，什么都沒有說，專注的開著她的車。
車里面很安靜。
一直開進小區，開進丁蕓住的那棟別墅的車庫，丁蕓都一句話都沒有說。
下車的時候，耿霞怕她喝多了走路不穩，攙扶著她下車。
丁蕓身上很重的酒氣，衣服上還有很多酒漬，那是喝酒的時候不小心灑上去的，也不知道灑了多少。
不過，下車的時候，丁蕓走得還是比較穩的。
兩個人沉默的走了進去，他們進去的時候，里面的燈就亮了起來。
到了電梯前面，按下電梯。
丁蕓突然問耿霞：
“小耿，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壞人？”
這聲音里面，就沒有絲毫醉意了。
耿霞連忙說道：“董事長當然不是壞人，董事長是一個很好的人。”
丁蕓笑了一聲：“好人？那我肯定不是好人，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耿霞尷尬的笑了一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有些話，丁蕓可以拿來自嘲，但她不能這么形容丁蕓。
這點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電梯下到了一樓，打開了門。
兩個人都走了進去，耿霞又按了三樓的按鍵。
丁蕓又說道：“我雖然是一個自私的人，可是我并不是那么心狠手毒的人吧？”
“當然不是。”耿霞肯定的回答。
“那件事情，我沒做錯吧？”丁蕓又問。
耿霞知道她說的那件事情是哪件事情，回答得也一點都不猶豫：“沒做錯，錯的不是董事長你，你只是保護自己。”
“我對那個丫頭也還行吧？”丁蕓又問。
“仁至義盡了，”耿霞道，“這種事情要是落在別人家，她已經一無所有了，能不能活著都是問題。”
丁蕓問的那些東西，她自己有著自己的答桉，問出來，只是尋求別人的認同。
從耿霞這里得到了認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道：“當初我也不是沒想過更心狠一些，可是那丫頭對她弟弟是真的好，我狠不下心。”
“現在她對柳總也很好。”耿霞道。
“是的，她對我兒子挺好的。”丁蕓道。
說話間，電梯已經升到了三樓，電梯門打開，兩個人走了出去。
耿霞攙著丁蕓往她臥室走過去。
丁蕓突然又說了一句：“其實我……我真的希望有她這么一個女兒……當初我就希望她能叫我一聲媽……”
說完之后，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
“真的。”
耿霞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道：
“現在她可不就叫你媽了嗎？董事長你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丁蕓也笑了一聲，又嘆息了一聲：
“可惜啊，她對我還是有恨意的……嗯……她也應該恨我……”
耿霞陪著笑說道：“也許明天就不恨了呢。”
“也許吧，”丁蕓道，“希望吧。”
臉上表情，頗有一些悵惘。
蘇綺回到家的時候，時間還比較早，她看到葉婉容臥室的門是開著的，房間里的燈光透出來，還有葉婉容的笑聲和小孩子伊伊呀呀的聲音。
聽了一耳朵，葉婉容是帶著女兒跟她父母視頻聊天。
過年雖然不能回去，但能夠視頻通話，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團圓。
高科技確實拉近了人的距離。
蘇綺也沒有過去，就進了自己的臥室，然后關上了門。
房間里的燈也沒有打開，就和衣躺在床上，想起一些過往的事情，不知不覺就滿臉的淚水。
她很少這樣情緒化，但在今天，被勾起了很多記憶，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在這一刻，在這黑暗的房間里，她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
當年的快樂的悲哀的往事，一件一件的浮上心頭。
往日時光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幾個人，也是跟她有著血脈親情的那幾個人，都已經離開了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想著隔壁葉婉容正在快樂的跟她的父母視頻通話，她突然就感覺有一些孤單。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還有異母同父的弟弟，都離開了她。
從前的那一家人，只剩下她一個了。
現在她有了一個新的家庭，還生了一個兒子。
在這個家里，她受到了重視。
沒有誰來欺負她，哪怕是當初跟她有著很深的恩怨糾葛的婆婆，在她嫁過來之后也沒有欺負她，甚至還有一些討好她的跡象。
丈夫對她也很好，雖然有幾個女人，但那幾個女人都是得到了她的同意的。
姐妹們之間的關系也挺好的，很融洽。
可是，她有些時候還是會感覺到很孤單。
她沒有娘家可回。
葉婉容羨慕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柳青在一起，成為柳青的合法妻子。
可她又何嘗不羨慕葉婉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愛護她的父母和弟弟。
各自羨慕，又各自神傷。
這世間，就沒有圓滿之事。
在黑暗中發泄了很久的悲傷的情緒，蘇綺這才打開房間里的燈，拿手機給柳青發了一條微信：
“什么時候回來？”
然后，便去浴室洗澡。
在浴室里，對著鏡子看了一下自己，眼睛都有一些紅腫了。
洗完澡后出來，拿起手機一看，柳青回了她的微信：“最后有臺寶馬車的特等獎要我去抽，完了這個程序我就可以回家了。”
蘇綺回了一句：“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又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我今天有點困，要早點睡覺，這幾天休息都不怎么好，你回來后就去別的房間睡吧，不要吵到我了。”
過了一會兒，柳青回了一句：“好的。”
看到這樣的回復，蘇綺又有一些失落。
其實這個時候她是很希望柳青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不需要說什么，只要在身邊就可以了，她也不想做什么，只想擁抱這個男人。
——以前那個家的親人一個都沒有了，現在這世間，這個男人就是她最親的人。
在她感覺到最孤獨的晚上，她希望這個男人能夠陪伴著她，驅散她的孤單。
只是，這個晚上她的眼睛哭得都有點紅腫了，她不希望被柳青看到她的異常，只能讓柳青去別的房間睡。
看完這一條微信，她就將房間的門給反鎖上了，然后關上燈，躺在床上，睡覺。
睡不著也這樣躺在床上，任由黑暗和孤獨將自己淹沒。
柳青并不知道蘇綺今天的情緒有一些不穩定，他還在集團的年會上跟員工們一起嗨。
這本就是一個喜慶的日子，他的心情也比較好。
畢竟這一次年會也等于是他的表彰大會。
跟他一起參加年會的還有馮止萱和黎晗，一個是集團的高管，一個是他的秘書，都是要全程參與的。
喬木作為柳青的保鏢，也一直跟在柳青身邊。
他除了保護柳青的安全，還肩負著一個任務，就是不要讓柳青喝醉酒。
不過這一次跟昨天的滿月酒不一樣，這一次都是集團的人，集團的人都知道他們的總裁不會喝酒，沒有一個勸酒的。
而且柳青也不會為了表示尊重來給他們敬酒。
都屬于自己人，沒必要來那一套。
全程柳青也就是喝了兩杯啤酒，大多數時候都是喝的果汁。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最后一個大獎抽出來，然后唱了一首難忘今宵，這年會才算落幕。
大家都離開了會場。
有的離開會場后會跟幾個同事去唱K或者蹦迪，有的離開會場后就直接回家，有的甚至往機場或者高鐵站趕。
一年的工作結束了，接下來到大年初八才會上班，該休息的休息，該回家過年的回家過年。
柳青也回去了。
喬木前面開著車，后面就坐著柳青和馮止萱、黎晗三人。
在車上，柳青問這兩個女人：
“明天就不用上班了，整個集團都停擺，你們是留在這里過年還是要回家過年的？”
馮止萱說道：“我已經買好了票，跟我媽也說了，明天上午就走。”
她來自于一個單親家庭，母女兩相依為命，每年過年都會回家陪著她媽。
也就是去年過年的時候，突然鬧出疫情來，他才沒有回家過年。
今年沒有那么嚴重的情況，可以回家過年，她當然選擇回家過年。
柳青點了點頭，又轉頭問黎晗：
“你呢？留在這里過年還是回家過年？”
黎晗往年都是在家過年的，也同樣的是去年沒有，但是今年她并不準備回家，說道：
“我前兩天就跟我爸媽說了，今年不回去。”
柳青笑了笑：“那他們能答應嗎？你是找了什么理由來說服他們的？”
黎晗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跟他們說我工作能力還有一些欠缺，報了一個學習班，要趁著年假給自己充電，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
柳青夸贊：“這個理由不錯。”
然后又好奇：“難道他們就不懷疑這大過年的有人來教你嗎？老師就不要過年嗎？”
“國外的，網課，”黎晗解釋，然后又道，“我是真的報了這么一個學習班。”
柳青愣了一下：“你還真準備大過年的學習啊？”
黎晗點頭：“我覺得能力差了一些，要提高自己，難得有空，就報了這么一個班。”
她不是天生愛學習，除了高中時期，別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學習勁。
只不過現在她想要更好的幫助柳青，又覺得自己的能力欠缺了一些，所以在網上報了商業相關的課程。
她的英語能力還是不錯的，國外的課程她也能聽得懂。
如果柳青管理能力強一點，她還不用這么努力。
在柳青身邊當了那么久的秘書，對柳青的管理能力已經很清楚了，那就是基本上沒有什么能力。
想要幫助他更好的管理集團，她覺得有必要提高自己。
要不然她就不會選擇留在羊城，而是回老家去陪伴父母。
——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跟她父母的關系挺好的，過年的時候當然也想著陪伴父母。
只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最需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實力，所以才放棄那樣的機會。
柳青想明白這一點，倒是有一些感動，不過什么都沒有說。
又問在前面開車的喬木：
“老喬，你過年有沒有打算回家？”
喬木有一些意外：“我？我能回家嗎？”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覺得自己有機會回家。
他是柳青的保鏢，要提供貼身保護，要是回家過年，那柳青身邊就沒人保護了。
所以他都沒想過這個。
柳青笑著說道：“過年幾天時間，你要是很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我一般不會出去，就算出去，還有婉容在呢，沒那么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