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晃大努力睜大眼睛往前看，依稀可以看到前邊是華夏軍隊的戰壕和機槍陣地，再向前去，在云霧和煙塵下面可以認出來是華夏軍隊的陣地。
但是過不多久他們陣地又被裹在一層沸騰的煙霧中，閃著銹紅色斑斑點點的亮光。
紅色的斑點伸延開來，吞沒了煙霧，布滿天空。升騰為一條由紅色的火焰構成的死亡地帶。
此時，日軍的炮兵還在戰斗，只是跟華夏軍隊的炮火相比顯得零星了許多，但青野晃大知道帝國的炮兵已經盡力了。
然而己方炮兵的努力并沒有太大的作用，他們的所作所為就像是把一塊燃著了的煤塊扔到已經燒起通天大火的土地上，而且就算如此日軍的炮擊也沒能延續多久。
其實在青野晃大看來，掄起炮兵的話帝國的炮兵數量和華夏炮兵相比原本是占有優勢的，而且帝國的炮兵素質顯然更高。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對面的華夏人得到了空軍的全力掩護和支持。
從三天前開始，華夏的空軍就猶如一群蝗蟲一般在天空中亂竄。
尤其有一種被涂成黑色，模樣猶如變異海鷗一樣的俯沖轟炸機，這些飛機猶如嗜血的禿鷲般盤旋在空中。
它們一旦發現地面目標，便會象餓了三天的禿鷲一樣，從數千米的天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直撲地面，然后將一枚枚或是燃燒彈或是高爆彈投向地面。
但最令日軍士兵深惡痛絕的還有一種萬惡的炸彈，它們會根據型號大小的不同，在半空中分裂成數十枚到數百枚小炸彈。
這些小炸彈在半空分散后，在臨近地面十米左右的低空會突然爆炸，分裂出兩三百塊彈片。
日軍士兵們只要在這些彈片的覆蓋下基本很難幸免，除非是提前躲進防炮洞里面。
那些可惡的華夏軍隊就是憑借著空中掩護，大量殺傷了無數的帝國勇士。
青野晃大所在的143聯隊為此損失慘重，三天前基本總共三千多人還算滿員的聯隊，截止今天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為了躲避華夏飛機的轟炸，聯隊長板橋定久大左不得不將部隊進行分散布置。
但這樣一來，太過分散的布置在同一區域內是很難抵擋華夏軍隊的進攻，這就形成了一種很矛盾的現象。
面對華夏軍隊的沖鋒，防守方需要密集的火力將其打退，但己方一旦兵力部署太過密集的話，對方的火炮甚至飛機就會對其“重點關注”，這樣一來這場仗就打得格外別扭。
此時，對面的新編22師又對他們發起了進攻。
青野晃大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連機槍也不敢敞開射擊的華夏軍隊這次怎么如此闊綽，那些子彈就象不要錢似地朝著他們傾瀉。
華夏士兵槍口噴出的火焰，炸藥的爆炸不斷將致命的金屬傾瀉到日軍的陣地上。
子彈四處橫飛，炮彈炸開的碎片飛上天空。
青野晃大可以清楚的看得見炮彈打過來，落到土地上，大地恍如被撕裂一般。
在他的右邊就是一片森林，經過幾天的激戰那片森林原本茂密的樹木就像青草被一把巨大的鐮刀一下子割下來一樣，不斷被炮火擊倒在地。
“轟……”
一枚炮彈擊中了不遠處的一顆大樹的樹梢，并在半空爆炸，發出巨大的聲響。
青野晃大在縫隙里拼命撅縮著身體，努力讓自己的暴露面積再小一些。
隨后他就聽到周圍好像下大雨一般，密集的雨滴打在地面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但青野晃大很清楚，天空中下的并不是雨，從空中落下的也不是噼啪作響的雨滴，而是鉆入泥土，撕裂大地的熾熱的金屬，噼啪作響的是沙子和黏土層，留下的是張開大嘴的深坑。
“啊……”
青野晃大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聽到聲音的他并沒有從縫隙里探出頭觀望。
對于一名已經打了五年仗的老兵，這些年的生死離別他看得太多，也太麻木了。
麻木到他甚至懶得跟新補充來的士兵相互認識，也不想記住他們的名字。
因為很大的概率這些新兵用不了幾天就會變成缺胳膊少腿的殘廢，甚至變成骨灰盒被裝上回國的輪船。
跟這些人認識結交只能浪費他僅剩的為數不多的感情。
戰場仗從白天打到黑夜，華夏軍隊的炮彈似乎永遠也打不完似地。
火炮開火時炮口發射出的火焰，迫擊炮射出的一排排的炮彈成了今天的全部。
褐色的煙塵在泥土掀起的巨浪上空飄蕩，新編22師裝備的馬克沁重機槍和那些75口徑炮火已經打了整整一個白天了，但依舊沒有停下來。
戰場上到處都是飄浮著煙霧、塵土和火苗，忽地一下躥上高空，忽地一下又落到地面。
東吁這個昔日默默無聞的地方已經變成一座噴吐火焰的地獄。
早已筋疲力盡的青野晃大突然聽到身后六七百米處傳出一陣陣劇烈的爆炸聲，他回頭望去，看到一道道烈焰沖天而起。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來，那里本來是他們的一處炮兵陣地，部署了三門野炮。
如今那處陣地被炸得像一個裂開來的不規則形狀的物體飛上了天空，在火光中，青野晃大可以分辨出那些深色的斑點是金屬碎塊、大炮的部件和操炮手的軀體。
青野晃大再也忍不住了，從隱蔽處連滾帶爬的朝后面跑去，然后跳到一處不知是戰壕還是彈坑的地方，等到他跳進去后才發現里面還躺著一具尸體。
這具沾滿泥土的尸體就這么臟兮兮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瞪大了眼睛凝望著天空，看起來倒是比一臉猙獰面色鐵青的青野晃大更像一個活人。
“八嘎！”
青野晃大突然罵了一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這一刻，青野晃大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以及無數被運回本土的骨灰盒仿佛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這個民族真的能夠被征服么？”這個他曾經從來深信不疑的問題重新涌上了他的心頭。
“青野君……青野君……”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