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之前,宋慈領著嚴嵩、海瑞二人,等候在此。
中常侍楚鯉擋著三人,無奈道:
“幾位大人,還是請回吧。”
海瑞眉頭皺起,語氣強硬道:
“我等有重要之事,必須現在稟報陛下。還請這位公公代為通傳,否則誤了大事,便是這位公公,也逃不過責罰!”
楚鯉聞言,依舊是攔著幾人不讓他們進去,口中賠罪道:
“幾位大人見諒,職責所在,奴婢亦是沒有辦法啊!若是幾位大人實在著急,可將奏折交托奴婢,奴婢這便呈送陛下,保證不會誤了幾位大人的要事!”
嚴嵩聞言,上前一步,態度溫和道:
“楚公公,此事倉促,不曾來得及書寫奏折。但公公只要稟報陛下,乃是宋司直前來,有要事通報,陛下必然召見!”
楚鯉聞言,連連搖頭,輕嘆道:
“職責所在,便是此時是尚書令曲大人,奴婢也只能擋著,幾位還是莫要為難奴婢了!奴婢可讓人準備筆墨,現寫奏折。”
其實楚鯉也是無奈,如今陛下不在宮中,便是想放宋慈三人入宮,那也是沒有辦法啊!
海瑞臉上越發強硬肅然起來,正要張口說些什么,便被一旁的宋慈見狀不妙,當即拉住,勸說道:
“不要如此!我等總不能沖擊皇宮大內啊,與其在此浪費時間,還是盡快將奏折呈遞上去。陛下見了,自然便會召見我等。”
海瑞臉色鐵青,顯然是欲要發作。但他此時,還是能夠聽得進勸的,是以這才強忍著性子。
一旁的楚鯉原本看著海瑞那剛毅肅然的神色,心中不知為何就是開始哆嗦起來。
聽到宋慈勸住了這名消瘦嚴肅的年輕官吏,楚鯉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地令一旁小太監拿來筆墨紙硯,安排宋慈書寫奏折。
宋慈下筆如飛,隨后便將墨跡尚未干涸的奏折遞給楚鯉,鄭重道:
“楚公公,此事萬萬不可耽誤,必須立即呈報陛下!”
楚鯉聞言,連連點頭,道:
“請宋司直放心!”
說罷,楚鯉直接將這份奏折,交給了身邊的一名小太監,道:
“速速呈送陛下!”
小太監一言不發地接過奏折,轉身就朝宮中走去。然后在宋慈三人看不到的視線之中,這名東廠小太監接過同僚早就備好的馬匹,嫻熟地一勒馬匹,在東廠高手的護衛之下,朝另外一道出宮的宮門疾馳而去。
嚴嵩面露焦躁之色,道:
“宋司直,接下來如何?”
宋慈深吸一口氣,咬牙道:
“只有等!沒有陛下的旨意,旁人根本無法封鎖京城四門,更不可能調得動駐守京城內外的各軍兵馬。”
一群冷臉漢子眼中緊緊盯著人群之中隱現的那道身影,粗暴地推開人群,跟在身后緊追不舍。
前方那頭戴帷帽的身影朝身后打量一眼,腳下步伐越發快了起來。
可忽然之間,她的身形頓時一滯。
此時,就在她面前,十數名身穿身穿黑袍,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的身影,徑直攔住了她的前路。
“找到了!”陰冷沙啞的聲音,讓人聽著極為的不舒服。
感受著這些黑袍人身上的氣息,她心中一冷,微微后退幾步。但這個時候,她卻又猛地想起,自己身后也有追兵!
看著前后兩邊逼近的追兵,她心中是透骨的寒意。
自從那次剛入云國便遇到的刺殺之后,便不知為何,所有人都想要取她的性命。舉眼望去,孤立無援,盡是死路!
她取下帷帽,露出溫婉絕美,又帶一絲不屈之色的臉龐,下意識地朝身后伸出。
可是當她看身邊之人,盡是些滿臉喜慶高興之色,領著家人出來游玩,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百姓,她手上猛地一滯。
在這里動起手來,自己或許能夠趁亂逃脫,但便不知道會有多少百姓,要無辜喪命于此了!
片刻之后,她輕嘆一聲,身軀一轉,便朝路邊的深巷而去。
“追!”
黑袍人那領人極為不舒服的聲音再次響起,一群手下頓時行動起來,追了上去。
同時緊追不舍的一眾冷臉漢子,看到突然出現的黑袍人眉頭更是一緊。
“校尉,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用管!殿下臨行之前特地交代我了,這次就派出咱們一隊人馬,動起手來,也不必擔心是自己人!”
“是!”
說罷,一眾冷臉漢子,在被推搡到的那些百姓的咒罵聲中,亦是緊跟步伐,拐進深巷之中。
最后面趕來的一眾禁軍高手,看著接連兩撥人追了進去,不由得低聲嘀咕道:
“這是什么來頭啊?這么大陣仗,就為了抓她一個人?”
“管那么多作甚,陛、啊,是公子有令,全都抓了送官!”
“兄弟們,咱們自受命護公子下一來,可從來沒有立功的機會。難得遇上這次,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別把到手功勞弄飛了!”領頭的禁軍高手難掩興奮之色,低聲道。
一眾禁軍高手頓時士氣高漲,忙不迭追入深巷之中。
蕭承看著那人引起的這么大的動靜,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
“這么大的動靜?”
剛剛那兩撥追殺的人,蕭承一眼望去,可都不是簡單的貨色。
那些黑袍人雖只有十幾人,但修為最低的也是六階高手,甚至還有幾名七階、八階的高手。
那些冷臉漢子,雖然除了領頭的是七階高手之外,其余修為都不高,但這些人一看便是軍中精銳高手,精通戰陣合擊之術,真動起手來,也不見得弱于黑袍人多少。
馮保雖然不通武藝,但身為執掌東廠的廠公,自然也能夠看出一些底細,連忙壓低聲音道:
“公子,奴婢敢擔保,這些人絕對不是國中的勢力。要不然,絕對逃不過東廠的情報!”
馮保的話,雖然沒有說清楚,但既然這些人不是云國之中的勢力,如今卻也在中慶城之中,還有足夠的底蘊培養這些人手的,懷疑對象根本不多,是誰自然是不用多說!
蕭承眉頭微微挑動,略帶一絲疑惑道:
“難道是……國賓館那邊,又出事了?”
想到這里,蕭承忽然心中一動,身形便忽然凌空而起。身法快到了他身邊的一眾百姓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有人消失,徑直于空中留下一點殘影,好似瞬移一般消失不見。
馮保呆立了片刻,旋即對著一眾傻眼的禁軍高手吼道:
“快,去跟去護駕啊!”
“馮督……屬下們跟不上啊!”禁軍高手苦著臉,澀聲道。
這其實就不是跟不跟得上的事情了,他們甚至都沒有看到自家陛下是如何消失的!
馮保身形微微顫抖,連忙道:
“別管跟不跟得上,快去!”
“是!”一眾禁軍高手聞言,當即顧不得其他,在一眾百姓的驚呼聲之中,提縱身形,拔地而起,朝那群人追去。
深巷之中,乃是中慶城百姓居住之地。此時城中元宵盛典,居民皆是前往看熱鬧,并無多少人在。
遠離了人群遮掩,黑衣人以及那群冷臉漢子,便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生怕為云國朝堂這邊所察覺。
雙方皆知自己的目標人物,都是眼前這名女子,一個個身形騰挪而起,在這深巷之中飛檐走壁,生怕眼前女子落入對方之手。
而邊流韻,也就是這被追殺的女子,在這少有人的深巷之中,亦是再無需顧忌什么。
只見她身形舒展,身后長方形包裹頓時飛出,于空中猛地炸裂開來,露出一方古琴。
邊流韻腳下一點,騰空而起,將這面看上去頗為質樸的古琴橫抱在懷中,身形于空中一轉,右手在琴弦之上猛地一撥。
只聽得鏗鏘金玉之聲,在眾人耳邊赫然響起,宛若驚雷炸裂。
琴聲錚錚,音浪翻涌,在內力催動之下,化作無數看不見的銳利鋒芒,朝身后的兩撥追兵席卷而去。
無形鋒刃鋪面而來,迫人鋒芒讓人頭皮發涼,心中震顫。
一名身形壯碩的漢子看著前方襲來的,暗藏殺機的琴聲音浪,眼中瞳孔猛地一縮,連忙止住身形,暴喝道:
“守!”
這群軍伍出身的漢子,皆是百戰余生的精銳。聽到領頭的暴喝一聲,頓時身形一停,手中兵刃往地上一杵,半跪于地,結成半圓形軍陣。
頓時,這些漢子相互之間的氣機內力,隱約勾連,渾圓一體。
借助軍陣之勢,以領頭那名七階的軍中高手作為聯系陣眼,形成了渾厚異常,堅韌無比的陣勢,以抵御襲那琴聲所凝聚的無形鋒刃。
而反觀追得最緊的那一眾黑衣人,面對這琴聲凝聚,鋒利無比的無形氣勁,卻是毫無退意,更沒有像那些軍漢們就地固守,反而一個個的視若無睹,直接沖殺了上去。
“锃”的一聲,無形鋒刃劃破那些人身上的黑袍,露出一張張滿是猙獰的面孔。
又聽到“噗嗤”數聲,血肉被劃破之聲。這群黑袍人身上,頓時多出了無數傷痕。
可此時這些黑袍人,卻是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反而在這傷勢的刺激之下,反而流露出野獸一般的嗜血之色,周身散發著令人心驚肉跳的兇厲之氣,朝邊流韻繼續殺去。
邊流韻飄然落地,腳下一點,身軀再次暴退。
于此同時,手中再次撥動古琴。
此時響起的琴聲,不再似此前那般鋒利,凝聚的無形氣勁之中,包含著無邊的勃勃生機。
下一刻,琴聲猛地一變,化作炙熱火焰,狂躁地襲去。琴聲未落,更為柔和,宛若山間潺潺流水的琴聲再次響起……
在邊流韻手中,急促的琴聲,摻雜著天地五行之力,或堅不可摧,或生機盎然,或炙熱狂躁,或柔和多變,再或是厚重深沉。
琴音凝聚的無形氣勁,自邊流韻指尖傾瀉而出。
那些黑袍人,縱使不畏生死不知疼痛,但是在這無數無形氣勁的狂轟亂炸之下,亦是難以抵擋,腳下步伐微微一緩,各出手段,抵御這些無形氣勁。
不遠處的一處屋頂之上,蕭承身形緩緩落下,看著那邊執琴女子身形飄然,懷中古琴肆意傾瀉無形氣勁,眼中忽然一亮。
我靠,這好帥啊,我想學這個!
片刻之后,蕭承卻是又忽然搖了搖頭。
以蕭承如今的武功,自然能夠一眼看出這以女子武功之中包含至理。
她所用的這面古琴,上圓下方,取天圓地方之意。琴長為三尺六寸六分,以示一年三百六十六日。琴寬四寸,前闊八寸,依四時八節而定。外按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張五弦,本就代表著天地大道至理。
再配合以自身所習練的高深心法,便能夠引動這天地之間的五行之力,從而使得這無形氣勁得天地之力加持,威力倍增。
眼中這女子,不過七階修為,卻能夠將這些追殺而來的高手,弄得狼狽至極,便是依仗于此!
只是這等武功,用取巧的方式借用天地之力,自然不可能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只看這女子臉上的越發蒼白,氣息越發微弱,便知這武功之漏洞。
借用天地之力,自然可助其所向無敵。但自身孱弱,難免有天地之力反噬之危。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忽然聽得“刺”的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
原本不斷彈奏的琴聲,頓時一滯。肆虐而出的那些無形氣勁,也立時停下。
就在剛剛,邊流韻手中古琴,其上琴弦,此時竟然生生斷裂開來。
崩開的那幾根斷裂琴弦,猛地一抽,琴弦便徑直在邊流韻精致白嫩的纖手之上,留下了幾道傷痕,頓時血流不止。
邊流韻此時收到的傷勢,尚且不至如此。
她原本借用天地之力,卻因自身無法承受而遭到反噬,頓時受到了不輕的內傷,身形狼狽地跌坐在地。
一名黑袍人,渾身上下一聲血污,全身盡是被此前鋒利氣勁割破的傷勢。
見到邊流韻身形落下,眼中兇厲嗜殺之氣一閃而過。
下一刻,黑袍人手中兵刃猛地舉起,身形頓時一快,朝邊流韻刺去。
只聽得“噗嗤”一聲,一只抓著兵刃的斷臂,徑直掉落在地。
仔細一看,竟然是剛剛忍不住動手的那人手臂。
黑袍人之中領頭之人收起沾著血跡的長刀,眼中暴戾之氣微微散去,閃過一絲清明,呵斥道:
“她不可以死!”
那被斷臂的黑袍人卻是好像毫無知覺一般,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手臂被砍斷,只是畏懼地看了領頭黑袍人一眼,有些不甘地退了回去。
為首的黑袍人扭頭看向邊流韻,用著陰沉嘶啞的嗓子,道:
“柔寧帝姬,請隨我等回去!”
邊流韻嘴角帶血,溫婉的臉上,流出出堅韌不甘之色。她用聽起來溫柔無比,毫無殺傷力的聲音,道:
“我不是柔寧帝姬,我是音家弟子邊流韻!”
為首的黑袍人微微點頭,一臉毫不在意的模樣,道:
“帝姬,請隨我等回去!”
這個時候,一聲暴喝,再次響起:
“帝姬今日,不可能離去,必須要死!”
十數名軍伍出身的高手,此時列作軍陣,姍姍來遲。領頭那名軍中七階高手,暴喝一聲道。
邊流韻臉上毫無血色,氣息有些萎靡,卻還是咬牙道;
“我不是柔寧帝姬,是音家弟子邊流韻!”
但可惜,依舊沒有人在意她的真實身份。
黑袍人看忽然出現的一眾漢子,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速速退去,莫要找死……”
黑袍人話音未落,一聲暴喝打斷了他:
“哎,都干什么的,你們這是聚眾鬧事,都隨我去京兆府交代清楚了!”
奉蕭承之命前來的一眾禁軍高手,此時方才追來。
看著一眾便衣打扮,卻難掩身上軍伍之氣的這些高手,軍漢領頭之人眉頭一皺,沉聲道:
“你們是誰?”
“我等禁……”話說一半,為首的禁軍高手忽然一滯。
差點忘了,陛下身份,不可泄露!
為首的禁軍高手微微抬頭,看向兩方人的身后,露出請示詢問之色。
軍漢、黑袍人忽然一愣,下意識齊齊回頭,然后心中頓時一驚。
便見蕭承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邊流韻身邊。
盡管剛剛眾人注意力不在那邊,但這么悄無聲息地來到眾人身后。眼前之人年紀雖看著不大,但武功當真是驚人無比!
“你是何人?”黑袍人忌憚地掃視了一眼蕭承,用著那難聽無比的聲音問道。
蕭承微微一愣,眼睛一轉,旋即輕笑著道:
“成昆,人送外號,混元霹靂手!”
金瓦金鑾殿,皇上看不見。一朝出了午門口,我是混元霹靂手……
“混元霹靂手?”不管是黑袍人,還是那些軍中漢子,此時都是微微一愣。
天下武林之中,有這么一個名號的年輕高手嗎?
還有這個“混元霹靂手”的名號,嗯,復古得完全不像現在江湖之中年輕人會取的名號啊……
蕭承沒有去理那些人,反而蹲下身子,打量起眼前這溫婉絕麗的女子,饒有興致地道:
“突然很想看到,岐王難看的表情……”
邊流韻此時,隨著身軀之中傷勢越重,意識似乎是有些開始模糊起來,嘴里呢喃道:
“我不是……,我是音家弟子,邊、邊流……”
蕭承微微歪頭,輕笑道:
“知道了,邊流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