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賓館,夏國使團駐地之中。
馮處面色緊皺,揮退眾人,僅留下自己數名心腹和岐王親兵一同在門前警戒,然后才走入廳堂之中。
岐王在那邊,也等候了許久。看到馮處回來的時候眉頭緊皺的模樣,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了,開口道:
“找到了?”
馮處點了點頭,沉聲道:
“從城中百姓口中,找到了線索。我派人按照線索去到了一處居民深巷之中,找到了激烈打斗的痕跡。按照百姓所說,昨晚那邊,還有巡防營的將士把手……”
果然,岐王心中一疼,知道自己那些精銳的死忠親兵,又折損了一批。
若說放在此前,聽到這個消息,岐王只怕早就要惱怒起來了。
但決心要改變自己秉性的他,深吸一口氣,強行按耐下自己的脾氣,沉吟片刻,方才道:
“是云國那邊提前收到動手的?還是說,只是事后為云國巡防營將士所發現的?”
馮處聞言,接著道:
“按照搜集到的情報,共有三撥人馬追了過去,隨后城中巡防營收到消息,趕往那邊。如此看來,應當是動靜太大,引來了云國兵馬的注意。”
“三方勢力?除了黎朝的人,還有誰?難道是我那不知道哪位的兄弟,掌握了云國的繡衣使者?”岐王忍不住道。
岐王知道,之前暗殺真正的夏國公主,他親妹妹虞瑛瑤的,絕對是自己的哪位兄弟。為的就是防止岐王之后通過自己妹妹,得到云國皇帝的幫助,于奪嫡之時脫穎而出。
可他的這些兄弟,又不像他從軍多年,身邊有親兵可以調派。在夏國京城之中,一眾皇子自然要小心謹慎,不可能養著太多人手給別人落下把柄。
了不起的,就他們手下養著的那幾個供奉護衛的,絕對不可能有足夠的人手,派到云國中慶城這邊來搞事。所以之前,也只能通過下毒這種手段阻止虞瑛瑤和親。
可若是第三撥人,真的是他那些兄弟的屬下,那也只有可能是那些原本就隱藏在云國之中的繡衣使者了!
馮處聞言,卻是斷然搖頭,開口道:
“不可能,臣之前久在金陵城中,無法真正掌握云國的直使繡衣。京中的皇子王爺,通過投效的高階繡衣使,的確有可能指揮得動云國的這些直使繡衣。但如今,臣就在這中慶城,直使繡衣的任何調動,都不可能瞞得過臣的!”
說到這里,馮處頓了頓,接著道:
“而且自從云國皇帝設立東廠、粘桿處以來,我繡衣使的處境便不如此前,不可能一下調動那么多精干人手,參與其中的!”
岐王點了點頭,神色鐵青道:
“不管如何,既然云國巡防營在場,邊流韻極有可能,便是落到了云國皇帝手中了!”
馮處聞言,沉默片刻,道:
“那位名叫宋慈的云國年輕官吏,臣雖接觸時間不長,但也能夠看出他是個精明敏銳的人,只怕此時的云國皇帝,知道的絕對不少了。”
岐王之前,露出的破綻真的太多了!
馮處面色堅定,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道:
“殿下,如今尚有回轉余地!只需將事情推到一路之上遇到的刺客身上,便可以解釋公主為何要用替身之事!”
此時將真正的虞瑛瑤交出來,一切便可悄悄揭過。
按照馮處的布局,甚至之后還可以與云國的東廠、粘桿處合作,找出背后主使的線索。借題發揮,就算不能除去奪嫡之路上的一名對手,也能夠讓夏皇記住岐王的委屈,使得他在奪嫡之路上領先一眾兄弟!
可是聽到這里,岐王卻是眉頭緊皺,眼中圓瞪,斷然拒絕道:
“不可能!”
他布局這么多,折損了這么多的人手,便是想給自己妹妹尋得一線生機。到了現在,怎么可能會輕易放棄?
馮處早就猜到岐王會斷然拒絕,所以根本沒有一絲意外。
他抬起頭來,眼神幽幽地看向岐王,似有深意地道:
“殿下,走上這條路,要學會權衡取舍!”
岐王有些煩躁地道:
“本王何曾想走上這條路?若不是……”
話說到一半,岐王忽然心中一動。
權衡取舍?
沉思片刻,岐王突然話鋒一轉,道:
“本王便以商議正式和談之事,前去面見云皇。”
馮處聞言,頓時一愣。
皇宮,養心殿中。
“陛下,此中奏折,已然處置完畢。其上也都已經附上相應的處置方式,請陛下過目!”一名身穿著綠色官袍的中年官吏,站在蕭承身邊,沉聲道。
蕭承一一翻開這些奏折,一目十行掃視一眼,看到官員們擬定的處置方式,微微點頭,旋即手中朱筆一點,便算是批閱了。
此時養心殿中,尚有十數名由各衙門機構調來的官吏,正在殿中行走,將朝廷之中遞來的各種奏折分門別類,相互之間商議出如何處置之后,寫成陳論條子,再統一遞到蕭承面前。
這些人,是蕭承新設立的官職,內閣行走。都是由朝堂之中各處熟悉政務的經年老吏,或者新近進士充任。
主要職責,便是為了減輕蕭承負擔,幫助處理國家政務。
自從奪回權力,執掌朝政以來,蕭承過得比“997”還累,整天大半精力都耗費在了國事之上,回后宮快樂快樂的時間都很少。
這搞成這樣,和牛馬有什么區別?
于是,這內閣,便應運而生。
蕭承此時設立的內閣,更像是明朝初期的內閣,由中下層官吏充任,僅是負責幫助皇帝,處置國家政務,而不負責制定國策,把握國家發展的方向。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秘書處!
有這樣一個機構,自然是使蕭承處理政務的效率高上了許多。今日剛過了半天,但處理的奏折政務,就比得上之前一整日所處理的。
這個時候,一名小太監悄然來到養心殿中,附到馮保耳邊輕聲低語幾句。
馮保臉上,頓時眉頭一皺,旋即湊到蕭承身邊,低聲道:
“陛下,岐王求見!”
蕭承手中朱筆一頓,皺眉道:
“他這個時候來干什么?”
“說是為了正式和談之事而來!”馮保回道。
蕭承點了點頭,忽然嘴角一彎,道:
“先讓他等著,然后派人去將伍子胥帶來!”
馮保聞言,旋即點頭應是。
蕭承緩緩站起身來,沉聲道:
“內閣行走蕭瑀、楊延和何在?”
養心殿中,一眾官員之中,兩名相貌方正俊朗的年輕官員連忙放下手中事務,走出人群,對著蕭承躬身一禮,齊聲道:
“臣在!”
蕭承一揮衣袖,笑道:
“隨朕走一趟吧!”
“是!”二人連忙拱手應是。
看著蕭承特意讓二人跟著,一副簡在帝心的模樣,殿中一眾官吏,皆是目露艷羨之色。
不過他們也是知道這二位的身份,一位是蕭氏宗親,忠良之后,放棄了爵位得以入仕。另一位,則是在朝中影響力極大的楊家族人。
二人身份便不簡單,這段時間在內閣之中,更是展露出治國才能。如今得到皇帝信重,自然是理所應當之事,一眾官吏心中反而沒有什么不平衡的感覺。
而另一邊,岐王在皇宮之前,靜靜地等候著宮中太監的通傳。
一旁的親兵統領周全性子急躁,見等候了許久也不曾有人召見,忍不住性子輕罵一聲,旋即道:
“殿下,咱們回去吧!這云皇當真是沒出息,用這種招數故意磨咱們呢!”
岐王聞言,抬頭看了看天色,旋即微微搖頭,深吸一口氣,道:
“再等等,不急。云皇總不能一直不見本王,畢竟和談之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可這都快等了一個時辰了……”
周全還想說些什么,可他突然發現,自家殿下今日的做派,就有些不像之前的他,心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嘴上不由一滯。
岐王望著面前巍峨的云國皇宮宮墻,眼中深邃。
有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不到,這才看見數名小太監不緊不慢地趕來,對著岐王微微躬身,道:
“岐王,陛下宣見!”
岐王一反常態地輕笑一聲,扭頭看向周全,道:
“你看,到底是本王更耐得住性子!”
周全看著眼前這突然之間,便遮掩住身上棱角,再無當初鋒芒畢露模樣的自家殿下,喉嚨一動,心中直覺憋屈苦悶,一股子無名火不知該向何處傾瀉。
岐王整了整衣冠,道:
“你留在這里!”
周全低下頭去,澀聲道:
“是!”
幾名小太監,領著岐王一路來到皇宮之中的一處殿宇之中。
尚未進入殿中,便聽到其中有人聲傳出。
“若由你統領我大云兵馬,命你兵出天南,攻伐夏國,你當如何?”
岐王聽到殿中傳來的聲音,腳下頓時一頓。
小太監此前都特地被交代過,見岐王腳步停下,扭過頭去,低聲道:
“岐王,陛下便在殿中,請您入內拜見!”
岐王眼中一動,深吸一口氣,道:
“好!”
旋即,數名太監打開殿門。岐王昂首闊步,邁入殿中。
岐王抬眼朝殿中望去,頓時心頭一跳,眼神變得銳利異常。
便見整個大殿之中,毫無華麗裝飾。入眼便是制作細致精妙,小型的山川河流。
丘陵山川,河流大江,城池關隘,一切的一切,便宛若真實場景復刻下來一般。置身其中,便好似高居九天之上,俯瞰天下一般。
岐王掃視一眼,眼角猛地抽動起來。
他這幾年來,統領著夏國西南邊軍。對于西南邊境的地形,自然也是頗為熟悉。這殿中地形,一眼望去,赫然便是夏、云兩國邊境的地圖。
岐王看向殿中那身穿赤金色常服龍袍的少年天子,臉上陰晴不定。
在召見他的時候,搞這么一出,到底打著什么心思?堂堂云國皇帝,若是只為折辱自己,倒是顯得太過沒有氣量了!
大殿之中,蕭承以余光瞥了一眼岐王,嘴角一彎,旋即看向伍子胥,輕笑道:
“若有什么,不妨大膽講出來!”
承認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金手指面板之上猛地出現了幾行字體。
伍子胥,名員,字子胥,楚國人,春秋末期吳國大夫、軍事家。因受楚國太子建牽連,滿門喪盡。伍子胥奔亡吳國,借吳國之力,攻入楚國郢都,掘楚平王之墓鞭尸,以報家仇。后助吳國稱霸,為吳王夫差忌憚,自盡身亡。
武力83,文學75,智慧92,道德51,年齡29,統御95,政治74,魅力70,忠誠100,野心48
此時的伍子胥,看著眼前的蕭承,心中難掩激動,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身后到來的岐王。
自從家中遇事,他自知一人力量不足以報得家仇,只能出逃云國,想要借助云國之力,完成心中執念。這一路之上,他歷經不知多少苦難,舍棄了多少原本的心中堅守。
本以為還需要在稷下學宮展露自身才學之后,方才能夠進入到云國當今陛下的眼中,萬萬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顯得有些平淡,但眼中卻是盡顯殺伐之色。
他因為這段時間的苦難,而略微收斂的鋒芒再次顯露,宛若一柄出鞘利劍,讓人心中生寒。
伍子胥微微拱手,高聲道:
“若陛下準我領兵攻伐夏國,可為陛下吞盡夏國西南六郡!”
說罷,伍子胥迫不及待地走了幾步,一邊指著腳下的地圖沙盤,一邊道:
“夏國西南,共有六郡,其中河池郡的梧州,與邕州隔江相望,有夏國西南邊軍的五萬大軍駐守。邵陽郡的永州,扼守潭江,有四萬大軍駐守。還有江陽郡,乃是西南邊軍主帥駐地。此前被鎮北將軍程不識所敗,如今大概也就剩下六萬不到的兵馬駐守。”
“此三地,為夏國西南要害,兵家必爭之地。三城不失,則無恙。若三城失去,則西南命脈盡入敵手……”
正當伍子胥侃侃而談之際,忽然一道聲音,將他打斷。
“你為何對我西南邊軍,如此熟悉?”
伍子胥頓時一頓,扭頭朝身后看去,便見岐王臉色陰沉無比,死死盯著伍子胥,面露沉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