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驚變
第七章驚變
夏國金陵城,晉王府。
道衍緩步走至書房前的垂門處,駐步停下,雙手合十,對著護衛一施佛禮,開口道:
“得晉王殿下召見,還請代為稟報!”
道衍如今的身份,乃是晉王府之中的客卿幕僚,護衛自然不敢怠慢,微微行禮之后,便快步走入其中通稟。
站在垂門之前,道衍都不用側耳去聽,便能夠聽到書房內隱約傳來的談笑之聲。
不多時,書房之中便有數人恭敬地退了出來。
道衍視線透過垂門,正好看到了這幾人相貌,眼睛一瞇,頓時留起了心。
此時這幾人,雖然都是著便服,但一看其打扮氣勢,也知并非尋常人物。最關鍵的是,道衍在晉王府中待了數月時間,竟然從未見過這些人來過晉王府!
那幾人走出書房,與道衍擦身而過。
也許是夏國之中僧人并不多見,所以這幾人還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道衍,似乎是要將他的面貌記在心中一般。
“大師傅,殿下召你進去議事!”護衛走到垂門處,對著道衍拱手道。
道衍微微點頭,不再去打量這幾人,徑直邁步朝書房之中走去。
此時書房之中的晉王,臉上笑容還未散去。看其眉宇之間,盡顯意氣奮發的神色,一點不見也數月之前表現出來的頹唐。
看到道衍走入書房之中,他輕咳一聲,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也正好借著機會調整一下心中的情緒。
道衍注意到晉王的神色,眼中一動,當即合十一禮,直言不諱地道:
“殿下臉上頗有得色,看來殿下剛剛召見的,此前一直未曾在府上見過的那幾位,一定是帶來了一些讓殿下滿意的消息吧!”
晉王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抬頭看向道衍,眉頭微微皺起。沉默一會兒之后,他方才開口道:
“大師似乎,很喜歡揣測人心!”
說到這里,晉王眼色忽然一沉,緊緊地看向道衍,語氣微微發冷,道:
“只是隨意揣測上位者心意,一個不小心,只怕便會引來殺身之禍,青史為鑒啊!”
聽到這話,道衍眉頭一動,神色澹然從容,甚至還輕笑了幾聲,道:
“對于我大云皇帝陛下,貧僧自然不敢這般的。但殿下之前不是也說,我等之間只是合作關系嗎。貧僧有話直問,殿下難道覺得不好嗎?”
聽到這話,倒是晉王微微一滯。
畢竟類似的話,他幾日之前剛剛和道衍說過……
晉王看著道衍一會兒,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話鋒一轉,道:
“大師,可愿真心為本王效力?”
“云國雖好,卻總歸不如我大夏威服天下!大師若能轉投我大夏,高官侯爵,父皇必然不吝恩賞!”
此時晉王所言,倒是全然出自真心。
先不說道衍如今,手中掌握著云國東廠、粘桿處在金陵城安插的一應人手,投效之后就能夠助晉王清洗金陵城。
單就說他這份揣測人心、布局謀劃的才能,便讓晉王很是心動!
如此人物,若能招攬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道衍聞言,卻是失笑一聲,反問道:
“貧僧若是現在點頭同意,殿下就當真敢用貧僧?”
晉王眉頭皺起,沉默著思索一會兒,竟然自己也是覺得莫名好笑,搖頭道:
“倒是不敢……”
憑心自問,道衍若是此時轉投他的門下,只怕他第一反應便是在心中懷疑,這云國又是在布什么局?
道衍神色澹然,繼續開口道:
“而且以殿下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招攬貧僧,卻是還不能讓貧僧認同!”
這話里話外,就是在嫌棄晉王如今尚未在奪嫡之爭中取得勝利,暫時還沒有資格招攬自己。
這番言語,頗有些冒犯。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聽到這話之后,晉王卻是毫無太大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繼續道:
“此事日后再說吧!今日本王召你前來,卻是為了大事。”
“如今繡衣使之中,老十九同胞妹妹有些人手……啊,對了,她也就是之前,前往你云國和親的那位十四公主虞瑛瑤。當初,她應該是用替身之策脫身,暗中返回了金陵城,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勢力滲透進了繡衣使。”
說到這里,晉王打量了一眼道衍。
見他神色并未流露出太多的驚奇之色,眉頭一挑,道:
“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道衍眼睛一動,微微搖頭,道:
“剛剛知道不久!”
晉王眼睛一瞇,心中頓生忌憚之意,聲音低沉道:
“本王若非她派人傳過話,還不知道這事呢。倒是大師你,竟然能夠知曉,云國的粘桿處、東廠,果然是名不虛傳,當真厲害!”
“對殿下現在來說,這是一件好事!”道衍澹然道。
如今岐王勢大,晉王也知道自己不過是老爺子選出來制衡岐王的存在,對于儲位的希望并不大。東廠、粘桿處在夏國之中的力量越強,對晉王來說便越有利!
至于清洗云國探子,那也應該是要等到他奪嫡成功之后,才需要去做的事情!
晉王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了心中的忌憚之意,沉聲道:
“本王只問一句,有沒有辦法,阻隔繡衣使對王府之中事務的窺探!”
道衍點了點頭,低頭回道:
“請殿下放心,此事不難!”
話語之中,毫無遲疑猶豫,似乎并不將夏國繡衣使放在眼中。
任晉王再大膽猜測,也無法猜到,如今執掌京畿繡衣使的三品繡衣使鐘子濯,竟然早早便入了云國粘桿處效力。
借著鐘子濯的權勢,粘桿處如今甚至已經開始暗中滲透繡衣使內部了。所以晉王的要求,對道衍來說,并不算太難!
晉王聞言,當即一拍手掌,道:
“好!既然如此,之后阻隔繡衣使監視之事,便盡數交于大師了!”
道衍自然是欣然領命。
而就在這個時候,書房之外,忽然傳來晉王心腹急切的稟報之聲:
“殿下,屬下有急事要稟報!”
“進來!”晉王眉頭一皺,當即喝道。
一名心腹連忙推開書房門,快步走到晉王身邊,又看了道衍一眼。
晉王深深地看了正在打量著自己的道衍一眼,也不說話。
道衍眉頭一動,只能識趣地雙手合十,一施佛禮,道:
“既然殿下有急事要處理,那貧僧便先行告退了!”
晉王聞言,當即點頭,朗聲道:
“來人,替本王送一送大師!”
道衍只能轉身走出書房還沒離開多遠,不過剛剛跨過垂門,便聽到了身后書房之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難以抑制的驚呼之聲。
道衍耳朵一動,萬般心思藏在心間,在王府護衛的護送之下,緩步走出王府。
此時,王府之外,一輛看上去很是簡樸的馬車停在那邊。
看到道衍走出王府,馬車之上頓時跳下一個濃眉大眼,鼻孔上翻,雙耳招風,嘴唇甚厚,相貌甚是丑陋的年輕和尚,連忙迎了上去。
在接到道衍的瞬間,年輕和尚不由得長長松了一口氣,雙手合十,口中道:
“阿彌陀佛,法師您總算出來了。您下次啊,還是讓虛竹陪您一起進去吧。”
道衍如今統籌主管夏國之中的全部粘桿處侍衛、東廠番子。而且在夏國金陵城之中,知曉他身份的人雖然不多,但總也有那么一兩個,所以安全自然要放在心上。
在他身邊除了有粘桿處、東廠的高手暗中護衛,蕭承更是派來了虛竹這么一個九階高手,貼身護衛。
而像虛竹這樣憨實的性子,卻也最是讓道衍這類秉性陰桀的人喜歡。
看到虛竹擔憂的模樣,道衍微微一笑,溫聲道:
“無妨,我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僧人。便有不測,也總是能夠弄出點動靜來的!”
別看道衍是用腦子的,但他精通儒道釋三家經義典籍,對三家武學也有些涉獵,論武功也是七階武者,是在江湖也稱得上高手的存在。
虛竹口笨,對道衍也一向極為恭敬,當即訥訥著不知如何勸說。
“回去吧!”道衍輕笑著道。
虛竹聞言,也便不好再說什么,連忙扶著道衍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駛離晉王府。
隨著道衍安全離去,王府門前,便有兩撥暗中窺探之人,悄無聲息地撤去。
道衍盤腿坐在馬車之上,心中卻是不斷回想起自己剛剛在晉王府之中的見聞。
晉王城府不淺,往日并不喜形于色。但今日在他見過那幾人之后,神情之中便是掩蓋不住的得意之色。
而且道衍之前還故意用言語相激,直言他現在不過一介皇子,沒有資格招攬自己,但晉王卻是并無觸動。
不妨大膽揣測一下,此前從未見過,只在今日前來王府面見晉王的那幾人,定然是對晉王奪嫡之事上極有臂助的存在!
還有他離開之時,心腹送來的又是什么消息,竟然能夠讓晉王如此失態?
道衍敏銳地覺得,這兩件事情,和陛下交代給自己的計劃,有著很大的聯系!所以此事,必然要盡快查清!
想到這里,道衍心中當即不再猶豫,沉聲道:
“讓尚虞備用處翊衛使劇孟、東緝事廠二役長郭元忠,前來見我!”
劇孟奉蕭承之命,執掌夏國境內的一眾粘桿處侍衛,且聽從道衍調遣。
而這位郭元忠,便是當初在黎朝升龍府,挑撥黎衛寧與前太尉陳豐,最終導致的陳豐身死,獨子陳立言出逃,舊部離散,黎朝大軍軍心、軍魂盡散的東廠二檔頭。
如今的郭元忠,便以東廠二檔頭的身份,主管夏國境內的東廠番子。
此時道衍召喚二人前來,顯然便是要發動粘桿、東廠,盡出手段,全力查清楚如今的金陵城,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有知道了個中詳情,道衍才能夠對之后的布局進行調整,確保蕭承交代的事情能夠完成!
馬車之中,虛竹聽到道衍開口,下意識地撓了撓頭,面露茫然地看向道衍,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而就在虛竹猶豫著不知自己該不該開口回話之時,便聽到車外的馬車車夫,忽然出聲應道:
“是!”
金陵城,某處小院之中。
有繡衣使者快步走入院中,對著庭院之中處理公文的虞瑛瑤單膝跪倒,雙手奉上密報,語氣急切道:
“小姐,宮中急報!”
虞瑛瑤眉頭一皺,隨手接過密信,掃視一眼,頓時露出震驚之色、
此時虞瑛瑤手中的密信之上,僅有短短的一行字:陛下病重,數月后當藥石無醫。
虞瑛瑤勐地站起身來,看向前來稟報的繡衣使,顫聲道:
“速速封鎖宮中消息,絕不可讓外人得知!”
繡衣使者聞言,臉色有些難看,艱難道:
“眼線回報,朝中一眾文武、宗室勛貴,皇子親王,幾乎是同時得知了這個消息,根本……根本沒有辦法封鎖!”
虞瑛瑤聞言,臉上神色更是難看,咬牙道:
“消息傳播這般迅速,定然是宮中人,甚至是陛下身邊人泄露的……該死!”
如今皇兄的太子儲君身份,尚沒有宣告天下。若是有人在夏皇病危之時率先控制宮禁,再取得了大半重臣的支持,那遺詔還不是由著他們編?
而且岐王對朝中重臣的影響力,又怎么比得上其余的皇子親王!
朝中沒有反對的聲音,到時候遺詔說誰是儲君,那天下人難道還會為岐王打抱不平嗎?
想到這里,虞瑛瑤只覺得心中徹骨寒意,急聲道:
“傳令,繡衣使即刻接管宮門防務!”
夏皇到底只是病重垂危,現在還沒有身死,暫時倒也不需要大動干戈。只要防止有人趁機接管宮禁,控制夏皇、天子璽印,就行了!
岐王久在軍中歷練,領軍的舊部親信眾多。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倒是有不少值得信任的將領能夠任用。只要取得了天子六璽頒發圣旨,接管京城內外防務,倒也并未難事。
說到這里,虞瑛瑤頓了頓,又道:
“速速派人去將江城府報信,請殿下速速歸京!”
這件事,方才是最為重要的!
只有岐王盡快回到金陵城,正式獲得儲君之位昭告天下,方才能夠壓制住,朝中諸多蠢蠢欲動的勢力!
繡衣使者聞言,當即應是,快步離開。
虞瑛瑤站在原地,許是剛剛真的是驚嚇到了,此時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強忍著不適,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密信,神色凝重,眼神深沉。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
無論是夏皇突然而然的病重,還是這消息散播得如此之快,都顯得事情發生過于突然了。說背后沒有人撥弄風云,她都不信!
只是這背后之人,到底是誰?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云國勢力,擾亂朝綱?還是晉王幕后布局,想要險中求勝?再或著,是其他皇子也不甘心奪嫡失敗,奮力一搏?
想到這里,虞瑛瑤更覺腦袋頭疼欲裂。
這種超出掌握的事態發展,已經讓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子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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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天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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