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你怎么莫名其妙地說這句話」
「不是你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朋友么」
「可我那是反問,我們難道不是么但你,居然是在認真地回答,而且可以感受到你的愉快。」
「愉快很奇怪么」
「我這個樣子有什么值得讓你愉快的」
「來你這里之前,我在總部,是區長告訴我你出了事,區長還對我說,她準備暫時退下來,為了配合你,嗯,畢竟你現在情況特殊,也有點緊急。」
「所以你愉快的原因是,你大概率會因為我這件事,升職」
「嗯,是的。」
「你要這么坦誠么,藏在心底不可以么,非要對我表現出來」
「我是覺得你剛剛遭遇了一場不幸的意外,如果能聽到朋友升職的好消息,應該能緩解你的郁悶讓你的心情也被喜訊沖擊得好一些。」
「卡倫,你是懂安慰朋友的。」
「呵呵。」
「可是,你忘了么,你頂替的是我未婚妻的職位。」
「所以呢」
「我是真的有點高興!
你知道和她住一個屋檐下到底有多壓抑么,臉上一直掛著我很忙我工作很重的神情,可事實上,她很忙么
好幾次我差點沒忍住想指著她擺出的那張冷臉反問她:「你一個被架空的區長到底能有多忙「」
神子大人也就在卡倫面前可以沒拘束,他喜歡這種有人把他當朋友隨意對待、調侃、挖苦、嘲諷的感覺,但他作為泰希森大人的親孫子,自然不可能是個傻子。
他當然清楚自己未婚妻在工作上面臨著的是怎樣的一個局面,不過.……他并不是很在意。
「不要亂說,我對區長大人可是很尊重的。」
「你對誰不尊重」
「好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了。」卡倫隨手在旁邊拿了一大瓶綠色的液體,打開瓶蓋聞了聞,芳香撲鼻,「什么飲料」
「阿甘紫藍綠魂草汁,很不錯的飲品,你嘗嘗,味道不錯。」「是藥吧」
「算補品,可以有效幫助恢復味覺嗅覺。」
卡倫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口感有點像果汁,不膩也不澀,很清爽,味道確實很不錯,但價格,肯定不便宜。
雖然大家都有工傷補貼,但神子大人的補貼肯定是逼近最高待遇。
而且,瓶子上還有標簽,標注了出產地,是神殿內部封印的某個小世界的產出。
這東西,比雷霆神教香煙都更難弄,黑市上可能都不流通。
「還有么,我走時帶走幾瓶。」
「那邊有個柜子,慰問品都放在那里,你自己喜歡什么就拿什么吧,別客氣。」
「不會客氣。」
馬瓦略拘起一捧水,拍打在自己臉上:「唉,我不想用注射器。」
「可以好好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我和她是沒有感情基礎的,我們的在一起,僅僅是一種條件合適的被安排。」
「是什么給了你一種錯覺,覺得這個世上大部分夫妻都是自由戀愛」「額......」
「又是什么給了你一種錯覺,認為這個世上大部分夫妻完成婚禮后就一下子懂得如何相處如何生活如何幸福美滿了」
「這......」
「要知道,條件合適的安排,已經很難得了。」
「我感受到了,你這是真的在勸慰我。」
「算是吧,其實,你心里不要有太多的抗拒,就算你不是神子,以泰希森大人
在神教的地位,你的婚姻也很難自由的,多半也會聯姻。
想開一點吧,生活就是這樣,如果無法改變生活,那就改變一下自己看待生活的視角。」
「你這話說得,真消極。」
「確實很消極,但不消極的話,是說給不消極的人聽的。」
馬瓦略扭頭看向卡倫,卡倫則又喝了一口草汁。
「所以,卡倫,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憐。」
卡倫仔細端詳著手里的杯子:「我可不舍得買這個飲料喝。」
馬瓦略雙手猛地一拍身邊的藥浴,他站起身,面朝著卡倫,從卡倫這里拿起另一杯飲品,「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
「卡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沒有,是你敏感了。」
「好吧,我換一個詢問方式,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有點幼稚」
「不止一點。」
「你……到底是在哪里人生觀方面么你應該明白我的特殊。」
聽到這話,卡倫笑了。
你在我面前說特殊
不過,卡倫還是嘆了口氣,很真誠地說道:「要么去打破生活的桎梏,去創造一個自己想要的生活,要么,就選一個躺下來更舒服的姿勢。總之,不要像一個在地上打滾的孩子,三歲以前叫可愛童真,三歲以后就不合適。
神子傳承、婚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點頭同意才能達成的。
你已經選擇了它們,就好好對待它們,不要覺得自己有多委屈,神子大人,或許你真的可以多去街上走一走,去多看一看這世界的真實。
另外,我是主張男女平等的,但我覺得在這種事情方面,你可以先做一點讓步和緩和,區長只是一個工作狂,生活上的事她只是沒經歷過,她年紀雖然比你大,但在這方面,你比她成熟。
我不認為,她真心愿意接受這種冷冰冰的婚姻。
畢竟,你和她,其實都是正常人,又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精神方面也沒有疾病。
你排斥使用注射器把你那個東西吸進去時,有沒有想過,被注射的她,其實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馬瓦略臉皮抽了抽,問道:「你是想要我先低頭如果我低頭了,她依舊是給我那張冷冰冰的臉和那冷冰冰的管子,那該怎么辦」
「誰知道呢」「什么」
「我說,誰知道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們夫妻在自己家里發生的事情,你會宣揚出去么,她會么,都不會,所以,誰知道呢」
「所以,外面人不知道,我就可以覺得不丟臉了你是這個意思么,卡倫,有沒有一種可能,你說的是不對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在特意開解你,沒打算說絕對正確的話」
馬瓦略:「.......」
卡倫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馬瓦略,馬瓦略接了過來,念道:「茄子街孤兒福利院院長」
「你可以抽時間帶區長去孤兒院做做義工,近距離感受一下孩子對于你和她的意義,我說的是你,以及她,而不是你們。」
「可孩子,肯定是我們的。」
「可是現實里,喪偶式婚姻也挺常見的。」
「你從哪里找來的那么多現實」
「因為我生活在現實里,而你不是。」
「雖然覺得有些無聊,但我會按照你的建議,嘗試邀請她去孤兒院看看。」
「沉下心,好好體驗和觀察。」
「你去做過義工么,卡倫」
「沒有。」
「那你為什么會隨身攜帶一位孤兒院院長的名片」
「特意為你準備的,幫你們開解一下夫妻之間的問題。」
「如果我沒出這場意外的話,你也打算這么做反正你想升職,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我妻子懷孕」
「這種假設沒有意義,再說了,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么」
「你不是,你如果是這樣的人,你是不會愿意親自帶隊下地洞的。」
「你說得很對,我對這方面,其實看得不是很重,職位高低什么的,不影響我為心中的秩序服務就好。」
「但并不矛盾。」馬瓦略彈了彈手中的名片,「有些時候,我在你面前,可以感受到一種壓力,你知道么」
「壓力」
「面對別人時,我會有心理優勢,但面對你時,我有時候會感到一點劣勢,這不應該的,你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卡倫沒接話,繼續喝著飲料。
馬瓦略將名片一甩,飛進了他掛在遠處的神袍口袋里。
「如果意外換一個方式,我都會懷疑是你或者你派人給我制造的。」
「你又在胡說了,還有,這次的意外難道有原因」
「有的,我對你說的,其實是最高機密,但應該瞞不住你,現在上面已經傳開了,以你的身份地位過陣子應該也會知道。
在你養傷的那段時間,包括第一騎士團駐地以及本教多處秘境,都發生了異動。
有人說,這是我們的秩序之神即將回歸的征兆。
呵呵,現在估計其他正統神教應該都在消化著這一消息吧,他們,肯定非常絕望。
如今的第一神教,再配合歸來的上個紀元霸主。
如果把接下來當作一個新的紀元,那必然是秩序的紀元。」
「那他們到底說的,對不對呢」
馬瓦略沉默了。
卡倫沒說話。
過了會兒,馬瓦略說道:「我做的實驗本來安全系數很高的,我自己很是注重這方面,但那時候,我感受到了來自內心的悸動,我感受到了一些東西,讓我意識出現了片刻的恍惚,因此,我的實驗才發生了意外。
卡倫,這句話我除了對神殿匯報過外,就只和你說,我連加斯波爾我都沒告訴。
那就是:我感應到了秩序之神的歸來「」
正在喝飲料的卡倫忍不住停止了動作,他有些驚訝地看著馬瓦略。
馬瓦略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卡倫震驚的神情,讓他很滿意,是啊,哪個秩序信徒能不對秩序之神歸來的消息而感到震撼和澎湃呢
但馬瓦略誤會了,此時卡倫心里想的是:他的實驗意外,居然真的是因為自己導致的。
而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最終導致自己的上司不得不早退下來先準備生孩子。
卡倫深吸一口氣,這件事要是告訴阿爾弗雷德,阿爾弗雷德肯定又要去感慨:這就是神的意志不可違。
然后,他會把這件事編纂成下一次學習交流會的內容對信徒們進行傳教。
卡倫不喜歡這樣,因為他在成為神仆時,明顯察覺到了被神意「戲耍」的味道。
「你好好養傷吧,記得帶她去孤兒院看看,我還有事,明天去丁格大區,先上課,然后還要去荒漠參加調查團。
哦,對了,區長大人明晚會去丁格大區,幫我約個飯局。」
「你特意對我說這個做什么」
「她是你的妻子,我應該對你說一聲。」
「哦,謝謝你,卡倫,你是第一個讓
我有種我對我妻子可以擁有占有感錯覺的人,呵呵,占有感,我這么說是不是有點難聽」
「這本來就是相互的,她對你也是有占有感的,以后你去和其他人尤其是異性出去,也需要向她報備。」
「呵,我可沒這個需求。」
「這可不見得,畢竟盯著你的異性肯定比盯著她的要多。」
「是因為我比她有魅力么」
「種豬的魅力。」
「哈,卡倫,我想掐死你。」
「等你有了后代后再說吧,秩序之鞭有責任保護神教資產。」
卡倫站起身,走到柜子前,開始挑選里面的慰問品,到時候讓人帶去艾倫莊園讓普洱……不,是讓尤妮絲她們也嘗一嘗外面買不到的好東西。
馬瓦略離開藥池穿衣服準備送卡倫,忽然,他停下了腳步,看著卡倫的手背,問道:「戰爭之鐮的印記….….」
「被磨去了。」卡倫很自然地回應道,「神性污染,實在是太神秘莫測了。」
「我現在幫你加回去吧,否則你就沒辦法使用黑獄城堡了。」
「我身體還沒恢復好,等我覺得恢復得差不多了,我主動來求你幫忙。」
卡倫暫時是不想再接那把鐮刀回來了,誰叫它隔三差五地就入夢降低自己睡眠質量,每次自己用它時先對自己犯劈癮。
「好的。」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出去。」
馬瓦略聳了聳肩:「你知道你拿的這些東西多貴么,我怕外面的人不讓你出去。」
「呵呵。」卡倫知道馬瓦略這是一句玩笑,誰會懷疑執法部部長在這里偷東西哎呢。
馬瓦略親自將卡倫送到了醫院門口;卡倫揮手告別:「再見。」
馬瓦略也擺了擺手:「明天見。」
「少爺,新的人事安排已經布置下去了。」阿爾弗雷德重新對卡倫稟報,「還真的是,計劃追不上變化。」
「現實就是這樣,總是冷不丁給你一點意外,再給你一點驚喜。」
「少爺,我覺得應該是所謂的意外,都是命中被偉大存在…...」
「打住。」卡倫笑了笑,「你也注意一下,我知道你的工作難處,需要借助神的概念來架構這個團體,但你應該清楚和明白,我對神的態度,這也是秩序,對神的態度。」
「請您放心,少爺,等再過一段時間,我會進入這方面的宣傳的。到了,少爺,需要屬下在這里等候然后送您去傳送大廳么」
「你回去吧,部里的事比較多。」
「好的,少爺。」
卡倫下車后,阿爾弗雷德調轉車頭回去了,他確實很多地方需要忙,明晚在丁格大區由加斯波爾安排的聚會,其實就是內退的標識。
阿爾弗雷德需要重新布置自家少爺不久后當上區長的局面,他的忙碌,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卡倫的升遷速度太快。
卡倫則提著禮品,推開院門,剛走進院子,門就被打開了,外婆站在門口,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怎么還帶東西」
「從朋友那里拿的,給你們嘗一嘗。」
「家里留了么」
「留了的。」
「那好。」唐麗夫人接過了禮品袋,掃了一眼,「好東西。」
外婆是識貨的。
「理查怎么樣了」
「你打電話說要來時,就提前一天收手沒打了。」
「這次怎么這么嚴重」
「主要是他父親,感覺像是憋了很久,這次一發泄,就有些不可收拾了。」
哦,原來是這樣。」
好像,理查確實是欠了好幾次打了。
「前陣子本來早就打結束了的,也準備讓他把傷好好養好去恢復工作,結果那晚理查在院子里弄了一個鐵盆,擺了兩根蠟燭,燒那些假點券。
他說是從你那里學來的新葬禮習俗,寓意燒給亡故的人,讓他們也不缺點券花。
他怕他那個辦公室副主任在那個世界沒券用,一邊燒還一邊哭。
結果,被他爸看見了。」
「院子里怎么能隨便燒紙呢,現在是冬天,枯草多,很容易引起火災。」
「他爸也是用這個理由打的他。」
卡倫走進了屋,艾森先生走出了書房,站在客廳里,說道:「卡倫,你來啦。」
「嗯,我先上去看一看理查。」
「他沒事。」
「我知道您懂得分寸的。」
卡倫走上樓,來到理查的臥室門口,看見理查正趴在床上,手里拿著一沓資料正在看。
「這么用功呢」
「哈哈。」看見卡倫來了,理查笑了出來。
「居然還能笑。」
「我只是負責疼,反正治療的工作交給小杰瑞就是了。」
「這是被打開了」
「啊」
「被打悟了。」
「哦,有點這方面的感覺,恐懼感減少了,疼痛感也減少了,我會把它當作一場修行,嗯,事實上也的確是一場修行。」
「小心點,以后別發展成過一段時間不挨揍身上就癢得厲害。」
「我現在就有這種趨勢了,只要食物充足,我就不怕,反正疼也就疼那一會兒,多吃點東西,小杰瑞就有力氣一直工作。」
端著果盤的艾森先生出現在了門口:「那下次教訓你時,就斷你的伙食,把你關地下室去。」
「爸……如果您懷疑您的兒子不是您親生的,您應該把怨氣撒在我媽身上才對,她才是債主。」
「不光是斷食物,還得斷水。」手里端著茶水的凱曦夫人也出現在了門口。
夫妻二人將茶水和果盤放下后,紛紛和卡倫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理查伸手從果盤里拿出橙子一邊吃一邊說道:「你看吧,我現在覺得他們倆當年應該是不孕不育,從孤兒院里領養的我。
現在我爸病情好了,他們打算再生一個了,或者我媽現在肚子里可能已經有了弟弟妹妹。」
卡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有時候你挨打,我是真的不同情。」
「開個玩笑而已,呵呵。」
「這個玩笑還是別開了,會出大事。你是能使用魔方之鑰的,要是你不是你爸媽親生的,又是誰遺落在外面的」
「嘶……」理查也感到了后怕,「你說得對。」
「這些是什么」卡倫指了指理查手里拿著的文件。
「哦,這不是我的新任務么,一部分是學校里的資料,一部分是調查團的資料,阿爾弗雷德先生把相關資料都傳給了我,我自己也搜集補充了一些,現在正在做匯總。」
「做得怎么樣」
「部長大人,請您相信我的能力,資料我都記住了,出現的照片人物我也都記住了,到時候你問我問題,我肯定能給你找到解答。
我最近不光把教會大學各系歷史背下來了,還把荒漠神教的一些官方記錄也都過了一遍。」
「記憶力現在變得這么好」
理查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多虧了杰瑞上腦。」
「可以多花點心思在修行上。」
「你身邊又不缺能打架的人。」
「這次可能要出去比較長的時間,主要調查團的工作我也不清楚會開展多久。」
「沒事,我喜歡出去,留在家里有點壓抑,在外面反而自由。啊,對了,卡倫,這是你的課程表,你可以從這里面挑選你明后兩天想要上的課,按照正常流程的話,你上完課找任課老師簽個字就好,你屬于比較特殊的一類掛職生。」
卡倫接過表掃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秩序神教的教會大學,規模很大,不遜……不,是遠遠超過了維恩帝國大學。
里面的課程也很多,卡倫這種「學生」,只需要上到足夠的課時,然后相關考試通過就能拿到結業證了。
「等到了丁格大區,晚上我在招待所里再好好看吧,你幫我先收著。」
「好的。」
這時,外婆在下面喊話:「開飯了!」
理查自己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
「需要我攙扶你么」
「不用。」「不演了」
「嘿,吃完飯就出任務了。」
卡倫和理查下樓來到餐廳,提前下值回來的德隆、外婆以及凱曦夫人,全都在廚房和餐廳進進出出忙著端菜和擺盤,菲洛米娜則坐在餐桌邊,等著開飯。
「嘿嘿,你來啦。」理查主動坐了過去。
凱曦夫人端出了飲品,看著自己兒子往菲洛米娜身邊湊,微微皺眉。
母親的直覺,有時候是很準確的,在上一段婆媳關系中,她是被吊起來的媳婦,很有可能在下一段關系中,她會變成被吊起來婆婆。
變化的是婆媳關系,不變的是吊起來的自己。
還好,自己的婆婆也不喜歡這位費爾舍家的姑娘,只有自己公公喜歡,真慶幸,公公在家里說話沒什么用。
這頓餐吃得很愉快,也很溫馨。
餐后,由艾森先生開車,將卡倫、理查以及菲洛米娜一起送到了傳送法陣大廳。
在大廳入口處,艾斯麗帶著小康娜在那里等著,臨出發前,小康娜被帶去妖獸研究所又做了一次檢查。
「部長,我父母和副院長檢查后一致覺得小骨龍發育狀態十分良好。」
「好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部長,祝您出差順利。」
「嗯。」
卡倫很自然地牽著小康娜的手,一路走進大廳,在大廳主任的安排下,一行人走進了臨時加開的前往丁格大區的傳送法陣。
伴隨著白光升起再消散,卡倫等人來到了丁格大區。
這里,天還是凌晨,所以接下來要先去住招待所,沒辦法去住酒店的原因在于,教會大學位于一個獨立結界內,而那里,只有一個對外的招待所。
理查喊來了一輛馬車,眾人上車,說出目的地后,車夫很是高興地說道:「諸位是來入學的吧」
卡倫沒有穿自己的級別神袍,他是要去上課的,不是去擺譜的,所以三個人,都故意只穿著普通神袍,而他們又都很年輕,所以車夫只覺得拉的是學生。
理查回應道:「是的,我們來上學的。」
「怎么還帶著一個孩子」車夫笑著問道。
理查回應道:「年輕時犯的錯誤。」
車夫點點頭:「那可真夠年輕的。」
結界入口在海邊的一處碼頭,馬車停在那里,有人上前檢查。
理查將三人的證件以及卡倫的入學通知書都準備好了,遞交文件時,第一個交出去的是卡倫的證件,檢察人員看到了職位后,又抬頭確認了一下卡倫的模樣,似乎要故意和報紙上
的某個認知形象對比,確認之后,理查手里余下的文件接都沒接,后退半步:「贊美秩序之神,大人,您請進。」
「謝謝。」卡倫對他點了點頭,「贊美秩序。」
車夫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了看,沒敢多問,駕駛馬車繼續前進,過了結界后,是一塊巨大的盆地,學校位于盆地中央,馬車則還需要行駛過環山路下去。
進來后,小康娜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下來。
卡倫低頭問道:「怎么了」
小康娜回答道:「這是一具古老龍族的尸骨。」
卡倫恍然,原來,這座盆地四周的山,是一具龍族的尸體風化而來。
能夠引起小康娜情緒共鳴……那肯定不是普通的龍族,至少,小康娜連奧吉大人都瞧不上。
招待所在校區外面,挨著學校大門,理查拿出證件,辦理好了入住。
卡倫帶著小康娜住一個房間,原本因為龍骨的事情緒有些低沉的小康娜在看見房間里有獨立衛浴后,心情更壞了。
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卡倫在書桌邊坐了下來,開始挑選自己明天要上的課。
小康娜則自己吃藥丸,吃完了后趁著困意沒襲來,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后,她就默默地躺在床尾,枕著手睡覺。
卡倫看了看時間,在課程表上畫了幾個圈后,洗了個澡,上床前幫小康娜蓋了一下被子,自己躺在床頭,打開臺燈,開始看書。
時差原因,這里沒多久就要天亮,卡倫不打算睡了。
快天亮時,卡倫察覺到了一絲震感,按理說,這座招待所外圍是有陣法防御的,外面的聲音不會傳遞進來,除非……動靜非常大。
原本熟睡的小康娜睜開眼,卡倫伸手輕輕拍了拍,得到安撫后小康娜閉上眼繼續睡。
卡倫則走到窗戶邊,推開窗,看向外面,恰好看見天幕上破了一個大洞,一只體型巨大通體漆黑長得像螃蟹一樣的巨大妖獸從上方緩緩落下。
螃蟹落地的位置距離學校大門不遠,距離招待所就更近了,卡倫這里正好可以看見那只巨大螃蟹的眼球。
從螃蟹身上走下來一群年輕人,手里抱著一個個木箱,里面有植物的幼苗,應該是某個系的學生做完外出實驗返校了。
卡倫見時候也不早了,收拾一下,就去了隔壁,叫起了理查,菲洛米娜這個時候也出了自己的臥室,走進了卡倫臥室。
理查陪卡倫上學,菲洛米娜則在這里陪著小康娜。
倒不是怕小康娜在這里有什么危險,而是一條小骨龍在這里如果沒人照看著她挺容易制造危險的。
和理查簡單用過早餐,二人就走出招待所,外頭那只大螃蟹正在緩緩飛起,莫名的,帶著些許慌亂。
而臥室里,菲洛米娜則看見睡夢中的小康娜吮著自己的手指,像是饞了。
強大妖獸之間,是能產生一些特殊感應的,只不過這只是一點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
校園里到處都是雕塑,大的小的很多,氛圍顯得很肅穆,不過伴隨著新的一天開始,越來越多的學生從宿舍和食堂里出來前去課堂,那種青春洋溢的氣息還是將這里的氛圍重新進行了渲染。
走進教學樓,來到課表上標注的教室,理查在進門前特意看了一下墻壁上貼著的課程表:「《神史哲學》」
因為來得早,階梯教室里暫時還沒什么人,卡倫和理查選擇末尾排一個角落里坐下。
理查好奇地問道:「卡倫,你為什么選這堂課」
「名字好聽。」
「也對,這堂課的名字聽起來就有一種很高端的感覺。」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學生走進了教室,和現實里大學的區別就在于,他們身上穿的都是神袍,不僅是秩序的,還有其他神教的神袍,應該是留學生或者交換生。
秩序神教仗著自己的地位,很喜歡去幫其他神教培養「優秀年輕人」,讓他們得到更好的教育后,回去更好地建設自己的神教。
這些學生進來后動作都很一致,書本往上面一放,就趴在桌上開始補覺。
沒多久,教室里幾乎坐滿了人,或者說,是幾乎睡滿了人,少有幾個頭還抬著的。
看來,這是一堂混學分的睡覺課。
終于,老師來了,他是一個老者,白頭發,戴著厚厚鏡片的眼鏡,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秩序之光》,一進來,看著滿堂大睡的學生,他還特意放輕了腳步聲,生怕打擾到學生們休息一樣。
往講臺后一坐,他用手指蘸了蘸嘴唇,掀開了加注版《秩序之光》,用很輕柔的聲音說道:「今天我們接之前講的,繼續我們的《秩序之光.光明卷》,上一節課我們說到,秩序之神和光明之神的分歧,體現在三個方面上……」
他的聲音很清晰,不突兀,怎么說呢,枕著這樣的聲音更能方便入眠。
理查都打起了瞌睡,他昨晚陪著卡倫來這里,因為時差原因,其實也沒睡多久,本來還能扛一扛學著卡倫的樣子坐直身子蹭聽一下的,結果伴隨著這位老師的講課,他眼皮越來越重,還是趴下來補覺。
其他幾個原本頭抬著的學生也一樣,也都隨大流趴下來睡覺了。
卡倫覺得真是見了世面,這老師的聲音里帶著精神催眠能力,做為一個老師,居然故意「放倒」來上自己課的學生。
講著講著,老師扶了扶鏡框,發現后排角落里有個學生沒睡下去,而是坐在那里看著自己,很認真地在聽講,他當即對著卡倫招了招手,很慈祥地問道:「這位同學,你不困么」
卡倫搖了搖頭。
「年輕人還是要多休息的,睡眠不足對身體發育不好,你想睡就睡吧,我這堂課,從不給人掛科的。」
卡倫還是搖頭。
老師見狀,只得道:「那你要聽課的話,坐講臺這里來,我給你講課,我們盡量不要影響到其他同學的睡眠質量。」
卡倫點了點頭,離開了座位,走到講臺前。
「這位同學,我怎么覺得你有點面熟」
「有么」
「一時記不起來了。」
「應該是在學校里遇見過吧。」
「嗯,應該是的吧。來,你坐這里。」
「好,謝謝老師。」
卡倫就這樣和老師面對面坐著,原本一堂在階梯教室里上的大課,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場私教課。
老師一邊講課一邊不停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其實他講的內容并不是書上的,翻書似乎是一種習慣。
大概過了十分鐘,老師停下了講課,好奇地看著卡倫,問道:「同學,我看你額頭已經在冒汗了,你是困了吧,要不還是休息一下吧,好好睡一覺」
說著,老師還貼心地拿出一條手帕幫卡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責怪道:「你看你,想睡就睡,不要硬扛著,年輕人,嗜睡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謝謝老師,我是快忍不住了。」
「你看你,干嘛要忍著睡意呢」
「不是睡意,老師,您再繼續對我用精神催眠的話,我要忍不住進行反擊了。」
老師:「額......」
老師看了看手表,說道:「我的小孫女這會兒該起床了,我要回宿舍給她做飯。」
「老師您可以
去的,沒關系。」
「不,不行,我不能違背我身為一名教師的操守。」
「您真是一位負責任的好老師。」
老師從口袋里拿出一副假牙,放在講臺上,假牙開始動,里面傳來了老師講課的聲音。
「這樣吧,你陪我回宿舍吧,我們邊走邊講。」
「還可以這樣」
「當然可以,只要你愿意聽,我就肯定得給你講。」
老師起身,示意卡倫跟過來。
卡倫是真沒料到自己第一堂課,居然碰到這種局面,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兩個人走出教學樓,來到了教室宿舍樓,一路上,老師確實是邊走邊講,他確實是有水平,所講述的東西其實都是《秩序之光》里沒有的。
尤其是他在描述秩序之神和光明之神的分歧上,用的是不符合主流的觀點。
「這個紀元神教的事是神教的事,但神之間發生的事,是上個紀元的事,很多史學家都覺得,光明之神的失蹤,我們的秩序之神是最大利益獲得者,但我不這么認為,我認為我們的秩序之神,是最不想看見光明之神失蹤的那尊神祇,雖然那時候的秩序之神已經脫離了光明陣營,甚至已經逐漸形成了對立。
甚至,我們秩序之神在上個紀元末期一系列顯得瘋狂的舉動,當然,這在你們年輕人看來,是熱血沸騰的,畢竟我們的神那真的是霸主姿態,呵呵。
但我覺得,秩序之神的那一系列舉動里,也體現出了祂的一種心情。」
老師拿出鑰匙,門鎖,久久沒有轉動,而是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問道:「你覺得是什么」
卡倫回答道:「孤獨。」
他「親眼」見過,秩序之神手舉混亂之劍,劍鋒上插著光明之神的頭顱,一步一步走下安拉冥德山的畫面,那不是成為勝利者的喧囂,也不是勇者的戰功夸耀,更不是對光明隕落屬于他的紀元到來的期待……
當時自己還無法形容出那種感覺,在老師的鋪墊描述下,卡倫想明白了,當時的秩序之神,感到了濃郁的孤獨。
老師手掌微微一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卡倫,然后他非但沒有轉動鑰匙,而是將鑰匙拔出,轉身下樓。
「老師,您不回家了么」
「走,我們室好好上課。」
「可是您的小孫女」
「她三十了,餓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