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吃了幾斤烤肉,吳升才解了腹中之饑,又見庸直將一對亂七八糟的東西歸攏起來準備燒掉,問:“這是什么?”
庸直到:“下臣為大夫護法,今日有兩個不開眼的賊子闖入白龍池,自負身有修為,意欲劫奪下臣,下臣怕驚擾大夫,便將他們殺了。人已經燒了,這些遺物沒什么可用的,準備也燒掉。”
吳升點了點頭,于是庸直打出火苗,開始焚燒。在火光中,忽然看見一張白絹,上面隱約有兩個字——“丹師”。
吳升下意識就將白絹從火堆中扯了出來,白絹還沒有盡燃,只是被火焰燎得有些發黃——
“今奉王令,著丹師伍勝入古龍山呈丹。松陽縣尹屈伏。”其后蓋著松陽縣尹的大印,表明這是一份官方文書。
吳升左看右看,忽然忍不住笑了,笑了半天也不見庸直捧哏——大夫何故發笑?笑了一陣覺得很沒意思,便止住笑聲:“你知我何故發笑?”
庸直滿是疑惑:“不知。。”
吳升解釋:“此所謂瞌睡碰著枕頭,我正發愁如何去見文摯、桑田無此類大丹師,結果等來了這個,當真時也命也,此乃天意啊!”
庸直更是迷惑,沉吟良久,開口應道:“是!”
吳升進一步解釋:“桑田無的道場便在古龍山,讓這個叫伍勝的丹師去敬呈靈丹,不就有機會見到他了嗎?我之所以說是天意——你看他名字,伍勝,伍勝,可不就是我的名字……倒過來嗎?”
“是……”
吳升忽然想起來,猛然一腳將火堆踩滅:“趕緊找找,伍勝為何呈丹?王令是什么意思?他要呈獻的靈丹呢?對了,松陽是哪里,知道么?”
手忙腳亂在一堆東西里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什么蘊藏了進一步有用信息的東西,只一個普通的香囊、一條汗巾、一雙木屐,還有兩件換洗衣衫。
“其他東西呢?還有么?”吳升追問。
庸直趕忙從袖袋中向外掏:兩瓶靈丹、一柄精巧的中品飛劍、一塊靈力玉佩,以及一個錢袋,有金七鎰、有蟻鼻錢三十多個。
靈丹是烏參丸和靜寧丹各一瓶,品質堪稱低劣,比自家兩個弟子墨游和岳中所煉還要不堪,在庸國坊市或許可以賣到一金二十四枚,如果向庸國茅貢這種靈丹,揚州肯定要拒收,真是伍勝煉制的話,說明他水平真的很差,
吳升又詳細詢問了庸直,殺他二人的具體情況,他有點不太相信,身為一名丹師會去打劫別人,何況他隨身攜帶七金,這可不是小錢,他用得著跑這廢園里打劫?
庸直一口咬死,這個叫伍勝的家伙,就是來打劫的,至于具體情形,則是趁他今日午間外出采辦吃食時綴了上來,因此他還承認了自己的失誤。
話都說到這份上,也就沒有什么好懷疑的,如果真要怪,那就怪自己閉關超時,沒給庸直留下足夠的吃食,以至于他不得不偷空出去采買。
“另一個是誰?”吳升又問。
“這家伙請來的護衛吧,身上沒什么東西可知身份,斗法稀松得緊,下臣一劍斬之。”
“走,去古龍山。”
計劃趕不上變化,吳升原想舍近求遠,沒想到眼前忽然有了個直入古龍山的機會,當即決定走一趟,至少是個機會。他想見一面桑田無,希望能套出綠蘿所煉丹名,再徐徐圖之。
呈個丹而已,又是兩瓶稀爛的靈丹,耽擱不了多少時候。
因為最近郢都沒有什么大事,鳩茲那邊又連戰連捷,城防不免松懈,宵禁不嚴,兩人連夜翻越城墻,離開了郢都。
趕到古龍山時,天光已經大亮了。
古龍山不高,卻很大,有八條山嶺,所以當地又稱八嶺山。據稷下學宮考證,此山全為宗室財產,得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神獸護佑,風水極佳,故此成了楚國宗室陵園,墓葬數十座。
宗室陵園占據的是正中的兩座山嶺,而大丹師桑田無的丹論宗,則位于第八嶺,這是因為桑田無與向楚王效力,與宗室關系密切,不像文摯那般若即若離,有時候甚至不聽招呼,因此,楚王將第八嶺封給桑田無,拜為客卿。
丹論宗在楚王的鼎力支持下,宗門實力龐大,向山上望去,有石階蜿蜒而上,三五十丈必有亭臺、牌坊,而在山嶺高處的松柏掩映之中,則隱露有飛檐斗拱,不知有多少殿宇。
都是客卿,桑田無這個楚國客卿可就比吳升這個庸國客卿的權勢強太多了,更何況桑田無還是煉虛丹師,整個大江以南都極具影響力,因此山下求拜之人從早到晚,絡繹不絕。
站在山門前,吳升望著不時上山下山的楚人,看著他們有憂有喜的表情,努力分辨著誰適合套話。
當然,套話的事情指望不上庸直,讓他問了幾個人,都漲紅著臉跟在人家身后,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為此還差點被誤認為賊,吳升只能親自上陣。
但打聽之后,都是上山求取靈丹的,極少數人成功,大多數人失敗,連山門都進不去,只能失望而歸。
吳升只得和庸直繼續上山,行至半山腰處,終于見到丹論宗的山門了。
一座三門開的大牌坊下,有八名楚軍守衛,周圍的松林中到處都是人,甚至還有挑著茶水糕點的小販。牌坊后,就是丹論宗的前門廡房。
吳升道:“你再去林子里打聽打聽,與人交流也是修行,得學!”
庸直點頭:“是!”卻沒動。
“怎么不去?”吳升瞪眼。
庸直憋了半天:“他們連山門都進不去,修行……也不找他們……丟人。”
吳升無語,左看右看,也沒見到有懸掛告示的地方,干脆一咬牙,挪步過去,向守衛詢問:“不知呈丹……”
話沒說完,對方就問:“有無文書?”
吳升連忙取出絹本遞過去,守衛看了,向后招手:“進去吧。”
吳升挪動腳步進了牌坊,又回身道:“敢問……”
那守衛回答:“詳情我等不知,丹師入內后自有人引領。”
“哦……”吳升又指了指庸直:“這是我同伴……”
守衛問:“也是呈丹的?可有文書?”
吳升改口:“是我門客。”
守衛拒絕:“門客、隨從皆不得上山!”
吳升無奈,招呼庸直,讓他在山門外等著,于是庸直左看右看也沒別的地方,只好加入了松林中的人群,尋了塊石頭坐下。
請:m.vipxs.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