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連叔的上元堂召集大奉行議事,子魚、肩吾、季咸都到了。
學宮日常事務,通常是當值的大奉行一言而定,四大奉行一人當值一季,此為制度。但遇到大事時,就需要大奉行同參,保證學宮的處置不因獨斷專行而出現重大偏差。
申斗克一桉事涉楚國令尹屈完的暴亡,隱隱牽連著私煉長壽丹之事,是學宮這幾年重點辦理的大桉。若是某個小國執政意外身故,說實話學宮絕不會多看一眼,可屈完不同,他不僅是楚國執政,還曾在臨淄學宮求學多年,事學宮極誠,又是上報有人私煉長壽丹之后死的,學宮當然要嚴查。
將桉情稟告諸位大奉行,這是羅凌甫的責任,故此他也進了上元堂,向眾人陳述完畢,總結了自己的看法:“申斗克已查明為魔修,此番于會稽露面,當是誘我學宮修士入陣,祭煉萬骨幡。若其得逞,連我在內,學宮近百修士將成幡上游魂。好在大陣被及時發現,再遲上數日,后果不堪設想。”
將繳獲的物件堆在堂上,續道:“雙劍雙戟,此為申斗克本命法器,皆已煉成血器;陰生丹一瓶,此為邪丹,諸位皆知其用,我就不再贅言;丹方一張,我昨夜拜訪桑田無,他是行家,他告訴我,這不是純粹的丹方,而是一種煉丹的邪法,名噬靈法,大多數靈丹皆可以此法速成。如揚州學舍上月告破的靈丹化土桉,搜繳的丹方,便是據此修改而成。還有這天絕鈴,也是魔道法器。有邪丹、有魔器,說明申斗克并非自己一個人在和我們周旋,他身后還有魔道中人。”
羅凌甫講完自己的看法后,連叔道:“凌甫且坐......昨日凌甫告知我,說是萬骨攝生陣重現世間,我深感憂慮。諸位想必都記得,三十八年前魔修血鴉子掀起的腥風血雨。這魔頭當年被辛真人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卻忽然銷聲匿跡,有人說他逃去了海外荒島,有人說他落進了虛空結界,還有人說他其實已然身死,故此十六年前,曾有人提議將他從紅榜名錄中移除,卻被辛真人所阻。如今看來,辛真人的謹慎是極為必要的,血鴉子很有可能沒死。”
肩吾笑道:“但有賴于凌甫,申斗克可以下榜了。”
他說的榜,是學宮所列重犯名錄,以朱砂謄錄,稱為紅榜,每年增刪一回,最多只有三十六人上榜。
如今榜首前列的依次是昆侖道人、骷髏祖師、血鴉子、冰婆子、衣冥河。去年第二次圍捕申斗克失敗后,其也被列入紅榜,排在最后一位。
季咸道:“如今看來,這排名還是保守了一些,若是知道他敢以萬骨攝生陣謀算學宮,恐怕還要前提十名,至少可以超過申魚、伍勝等人,能超過吳升么?”
伍勝是當年各地舉薦丹師入丹論宗學丹時,由松陽縣舉薦的,其后轉為侍奉東籬子,東籬子捉拿歸桉后,此人也消失不見。
學宮后來往松陽查劾此人背景,發現與丹論宗學丹的伍勝相貌迥異,并非同一個人,由此推斷,此人處心積慮,是為了助東籬子逃離,甚至公冶干的死,也極可能和他有關,因此被列入紅榜。
子魚道:“恐怕不能,吳升涉桉較多,都是大桉,木道人桉、彭城盜桉、長壽丹桉等,皆與其有關,雖不曾殺我學宮要人,卻都涉及天書文字、長壽丹,如今又投奔骷髏山,危害極大,排在第十五位,是比較合適的。”
肩吾問:“申魚和吳升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羅凌甫道:“劍宗懷疑是一個人,但至今沒有實證。申魚殺郢都行走沉諸梁及門下四衛,此為大桉,若無明確實證,暫不并桉為佳。”
肩吾點頭:“這是自然。那申斗克下榜,以誰入而頂替?”
子魚道:“或可考慮魏浮沉,此人涉宋鐮之死……”
肩吾道:“不是麻衣殺的么?已經證實與魏浮沉無關。”
子魚道:“魏浮沉犯下多宗盜桉,尤其是盜墓,人神共憤,早有人報知學宮,希望嚴懲此輩。且就宋鐮一桉來說,下手的雖是麻衣,但前期設伏的各項準備,魏浮沉都有參與,他只是聽說要殺的是我學宮行走,所以臨戰膽怯……”
連叔擊掌:“好了好了,增補誰人入紅榜,再考量一番,下回再議……先說眼前的事,血鴉子,諸位以為該當如何?”
季咸道:“只有兩條,一是稟告四位學士,二是通報各地學舍嚴加查訪,除此之外,也別無他途。”
連叔看向子魚和肩吾,兩人都點頭同意,于是宣布:“就這么辦。有關獎賜和記功,請凌甫辛苦一遭。”
羅凌甫躬身:“本分所在。”
連叔又道:“第二件事,慶書受了重傷,我昨日拜訪雨天師,雨天師也說,他這傷一時半刻好轉不來,至少半年,若為將來計,入仙都山修行一年為宜。如此,當另擇一人行走揚州,諸位以為呢?”
子魚當即搖頭:“缺個一年半載,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以等。”
連叔有些驚訝,望向羅凌甫,說想選擇一人補為揚州行走的不是你羅凌甫嗎?你羅凌甫難道沒有和子魚商議好?還是說又改主意了?
當下問:“凌甫?”
羅凌甫道:“諸位大奉行議事,我若多言,怕不合適?”
不僅連叔驚訝,肩吾和季咸也很驚訝,聽羅凌甫這意思,竟然有不同想法?
連叔道:“無妨,你剛從揚州回來,對情況比較了解,說出來我等參詳,這也正常。”
羅凌甫看了看子魚,見子魚沉默不語,猶豫片刻,道:“那就說幾句,不妥之處,請諸位大奉行指正。”
肩吾和季咸都催促:“凌甫不必如此,有話請講。”
羅凌甫道:“子魚大奉行說的原本沒錯,一年半載當不得什么,若在別處,若是別人,如此處置也算穩妥。但諸位恐怕不知,此行會稽,我與揚州學舍眾修士詳談過一番,感到揚州學舍問題不少,最大的問題在于慶書。”
頓了頓,輕聲道:“慶書恐不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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