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時,吳升一直沉默不語,辰子問:“月華之力和潮汐的關系,兩者之間是否有法陣牽引,東籬老兒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需要我夏臺加些手段嗎?”
吳升連忙搖頭:“他對刑罰的忍耐,已非常人所及,否則當年有什么事都審出來了,若是加刑,反會令他閉口不談。其實今日收獲不小,進展很大,他已經談了很多,這人吶,談興一起,是收不住口的,到時候不讓他說他都難受。不用著急,多談幾次,什么話都套出來了。”
辰子問:“孫奉行打算談幾次?”
吳升思索道:“我也不知,看研究進展吧,還請辰奉行多多關照。”
回到自己龍虎堂,吳升思考今日所得,今夜是初十,尚未到月滿之際,卻要開始為此準備了。
東籬子說的采納月華之法,就是天地內丹法,采納的步驟,也在其后交談中一點一點透露了個大概,天地內丹法是吳升修行的根本,以吳升對天地內丹法的理解之深,壓根兒無需東籬子講得多么透徹,如蜻蜓點水般一點而過即可,何況,實在不懂的,還可以去問桑田無,桑田無和東籬子所學雖然迥異,至少同出一門,解釋一下、討論一下,總是沒問題的。
如此,到了十五之末、十六之初,吳升來到第一峰東側的最高處,自家龍虎堂后的半山崖上,尋了塊凸起的巖石,幻化幾叢灌木將自家遮蔽妥當,開始以天地內丹法采納月華。
皎皎滿月,在夜空中如一輪明鏡,將淡淡銀光灑向大地,吳升將氣海世界幻化出來,與己身相合而又略蓋于身外,人丹重合,由此開啟了采納月華之門。
無形無影的月華進入氣海世界,在天穹上打出一道光束,落入琉璃火髓所居的不憂山,照在那方火池上,隨即被卷進深入地下的地道,流入吳升經脈之中。
琉璃火髓舒暢的徜徉在這銀色的月河里,歡快的沐浴著、翻騰著。原本就經過太素黃芽火鍛煉的火髓,此刻焰光之中除了金色,又漸漸染上了一層銀粉。
在經脈中運行鍛煉多時,這道月華又從某處山口噴涌而出,飛上高空,化作一層層薄薄的光幕,緩緩垂落下來。
那淡淡的銀華散落在山川大地上、散落在樹木花草間、散落在每一個生靈的頭上。
這一刻,氣海世界萬眾仰望,靜靜的呼吸著月華,連蟬蟲也止住了鳴叫,萬籟俱寂。
丹即世界,世界即丹,采月華不用再行淬煉成火,直接以月華淬煉,可使山川更為靈秀、金石更為堅韌、花草更為茁壯、萬獸更為性靈、九大內丹神通更深!
一片烏云遮住了天上的明月,月華被云層擋住,透不下來,氣海世界萬獸低頭,九大內丹沮喪而嘆。
吳升也嘆息,一個月就這么幾個時辰,還被這該死的云層擋住,損失何其之大!
若我合道,便可飛上云層之巔,不會受云阻隔了吧!
過了大半個時辰,云層才終于緩緩離去,又將月華漏了下來,吳升連忙危坐,繼續洗煉大地。
直到月華散去,圓月于山后失去了蹤跡,吳升這才意猶未盡離開此間,將巖石上的灌木收了,返回龍虎堂。
天已經亮了。
稍歇片刻,鐘離英進來稟告:“奉行,執役堂愚生求見。”
吳升問他:“入學宮一月,感受如何?”
鐘離英回答:“學宮就是學宮,有仙都山在,靈力充沛,又有高修講法切磋,英自覺修為大有增長之勢。且同道之間相處融洽,言語喜人,少有不睦,英喜歡這里。”
吳升道:“其實有些事,你大可以交給石九,庶務上的瑣碎,也當讓他歷練歷練。我是贊同你多去講法堂聽課的,不僅聽我的課,也聽別人的課,遇到同道比試切磋,多看、多思、多上手,有了閑暇,便在這山中調息修行、增厚真元,甚至經樓中的書卷也要多去翻閱,博采眾家之長。鐘離,等哪一天你煉神了,我才好將你放出去,行走一地。”
鐘離英笑道:“奉行放心,英知道,只有修為提升,才能為奉行做更多的事,如今我一個煉氣士,卻打理奉行府庶務,說起來也很慚愧,英會努力勤修的……我去請愚生兄進來?”
愚生進來后,呈上一份卷宗:“奉行,這兩日收到各堂呈報的罰役卷宗,起初我與蕭兄還不在意,但……故此來請奉行做主。”
吳升詫異:“是什么大錯么?”
愚生道:“都是小錯,左右不過是怠于事務,無故而離山之類。”
吳升哪有工夫理會這種小事:“你和蕭劍師決定就好,過去該怎么處罰,你們就怎么處罰,遇到難決的,再報我知。”
愚生苦笑:“按照罰役慣例,通常也就是三個月罰役,或者罰金數鎰,但……總之奉行還是看看吧。”
吳升低頭打開,這是愚生謄錄各家卷宗而成:
陳之公、飛羽道人、樂韋、韓鳳、王嘉、士翼、衛譜、庚申子,上述八人不假而離山,致講法堂荒課一旬,天下修士震悚,議轉執役堂罰役。施罰者大奉行連叔。
器符閣符師晏蘇,不假而離山,本月靈符未交,議轉執役堂罰役。施罰者奉行姜嬰。
大庫執事管千、左丘,不假而離山,值期不至,大庫未開,致器符閣事務延誤五日,議轉執役堂罰役。施罰者庫使左衡。
經樓管事李頤,不假而離山,值期不至,致經樓關門三日,議轉執役堂罰役。施罰者經篆盧明宮……
內檔房房頭鄭曜,不假離山……
庖樓大廚梁丁,不假離山……
燈樓掌燈執事元狐,不假離山……
吳升眨了眨眼,心下不悅,這特么是故意的吧?被處罰役者,大部分都是跟從自己進學的骨干,幾乎被一網打盡了,都送到執役堂來處置,這是要聯手給我難看?
沉吟良久,開口問:“愚生,你以為該當如何?”
愚生苦笑:“我原以為,彼等皆為人構陷,故此一個一個核查過,卻盡皆屬實。說實話,我也不知該當如何了,這才來報奉行。”
吳升奇道:“屬實?”
愚生點頭:“都回來了,都承認了,他們去的是涌東島,說是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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