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弘終于還是出手了,古琴抱于懷中,撥動琴弦,無音劍彈出,卻未傷人,而是化作音索纏繞上介象的腰身,將他拉了過來,于最后時刻將介象搶出。
音律無聲而幾如實形之索,長弘的修為大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比之五年前又是不同。
被無音劍一震,受制的經脈被解開,但想要解封介象的氣海,卻沒有實現。介象氣海中纏繞著兩道封鎖法力,一道是冰婆子的冰寒之力,一道是衣冥河的玄冥之力,兩道法力交錯縱橫,都是最精純的真元,如此方能合力鎮壓介象,否則以介象的修為,哪里是那么容易封住的?
此刻想要解開,一時間無法做到。
至此,長弘意圖落空,只能獨力應對眼前的危局。
一股徹骨的寒意陡然侵凌,長弘剎那間便覺身子被凍得發抖,幾乎控制不住,與此同時,天地在眼前搖晃起來,好似形成了一條旋轉的通道,通向無盡的深淵。
這是冰婆子和衣冥河同時出手。
長弘指尖僵硬而顫抖,目光如被吸入幽冥之途,難以完全控制,但神識依然清明,危急關頭,干脆舍棄身體五感,單以神識牽動懷中古琴。
“冬冬冬——”
一串琴音乍起,回響在冰婆子和衣冥河心頭,冰婆子神情微微一滯,衣冥河腳步向左錯開,兩人各自后退半步,這才堪堪避過無音劍。
劍雖避過,但那過滑弦般令人牙根酸澀的余味卻悠長綿轉,久久不絕。
衣冥河忍不住開口贊道:“久聞長子之名,琴音天下獨步,果然了得!”
冰婆子冷哼一聲:“學宮奸賊,納命來!”
蟲先生渾身抖動,越抖越快,周遭空中形成無數根細如牛毛的氣刺,月光下映出一蓬銀光,倏然扎向長弘。
長弘凝神于古琴之上,勐然一道輪掃,暴烈的琴音飛出,迎著蟲先生那蓬氣針撞了上去,音、針交錯,在空中刺出一個個手指粗細的孔洞,漆黑深邃,那是虛空之洞。
冰婆子口中誦訣,雙臂來回圈轉,長弘周遭十余丈內極速酷寒,連他的眼睫毛上都凍出了冰霜。
長弘變無音劍為有音之律,一曲《陽春》奏響,暖意涌現,和寒意糾纏交織、相互侵襲,時而風雪掃蕩,時而春意濃濃,時而雹雨綿密,時而暖風和煦。
衣冥河飛出面骨幡,幡上惡鬼咆孝如雷,圍著長弘飛旋舞蹈,想要將他拉入幽冥通道。
長弘回以黃鐘正調,一聲又一聲,將探出來的惡鬼盡數震散。
他力戰冰婆子、衣冥河兩大高修之際,還要分心應付蟲先生的偷襲,漸漸便落于下風。
圍在周圍的一眾魔修之中,有幾個不開眼的,想辦法接近上來,準備對著長弘下手,卻實在是自大了些,剛靠近戰團的邊緣,立刻七竅流血,軟軟栽倒,卻是被長弘的無音劍扎在五臟六腑之上,盡數絞碎。
幾具尸體栽倒,卻被搖曳扭動的血色金蓮吸了過去,連骨頭帶鮮血,吞吃進去。
天上的光瀾又濃了三分。
冰婆子、衣冥河和蟲先生各施絕技,一言不發,只是圍攻長弘,長弘在三大煉虛魔修的圍攻之下,努力支撐,他只有一個信念,拖延時刻,等待壺丘到來。
介象只恨自己無法相助,眼巴巴看著長弘為了護衛自己而獨戰三魔,又不敢出言打擾,急得無可奈何。
斗了多時,長弘已無反擊之力,就是一門心思穩守,雖然敗相已露,但要將他拿下,卻非片刻可成。冰婆子等三魔之前擒拿介象時,又是設伏、又是圍攻,便耗費了足足兩日,何況眼下要對付的是比介象修為更深、更擅斗法的長弘?
冰婆子抬眼看向天上流動的光華,見光華橫掃天際,漸有烈焰翻滾之勢,好似在發出一道道催促,心下也愈發焦躁起來,冰雪越卷越勐,波及范圍越來越大,一不留神將圍觀的一名魔修卷走,恰好送往血蓮的方向,被血蓮一口吞噬下去。
血蓮猶不滿足,張口再要,冰婆子心中一動,又卷起一人送了過去。
眾魔大驚失色,紛紛向外躲避,卻哪里逃得出冰婆子的風暴之力,接二連三被送進血蓮口中。
卷到鄭屠時,鄭屠大叫:“冰姑,我是鄭屠啊!”
冰婆子遲疑著將他放下來,語氣冰冷的下令:“把那些往后躲的、不中用的獻祭血蓮!”
鄭屠不敢違拗,抓起一名修為較低的魔修,扔進血蓮大嘴里,血肉立刻卷成血水。
冰婆子再次吩咐:“焦黑首、獐子,你們還愣著做甚?照著鄭屠的去做!”
這兩位反應過來,在人群中胡亂抓人,天池上頓時一陣大亂。
獐子連抓數人后,見有人躲在風暴范圍的最邊緣,幾步趕去,也不顧對方的哀求,將人遠遠拋向血蓮,卻拋得偏了些,拋到冰婆子頭上。
冰婆子長袖裹住,扔回血蓮。
借著這個機會,獐子向地下一鉆,很快沒入山石之間,這是要趁機逃走。
可惜只是白算計一場,他哪里逃得出三大魔修之手?剛鉆入山中,就被無數觸手揪了出來,再無掙扎之力,也送進了血蓮。
吞吃了數十魔修,血蓮似乎攢足了力氣,仰頭向天,綻放出金光,直射天上波動的七彩流光。光芒相接,頓時交匯出一條漆黑深邃的陰影。
那陰影正是虛空裂縫。
冰婆子一邊圍攻長弘,一邊呵斥焦黑首和鄭屠:“快一些!”
兩個邪魔外道心驚膽戰,不敢再作他想,在鬼哭狼號和乞憐哀求中,咬牙追拿余眾,一個個投入血蓮口中。
長弘也拼了,一聲聲琴音結成一道道重錘,將被拋向血蓮的幾名魔修擊飛出去,不使其落入血蓮之口。
血蓮無法進食,凝聚不出血魂光華,天上那道虛空裂縫便擴展不開,急得擺動起來。
兩只大手從虛空中探出,不停撕扯裂縫。卻怎么也撕不開,卻見這裂縫又漸漸收窄,有關閉之像,不由一聲大吼,如雷滾滾,震動四野。
冰婆子叫道:“來不及了,蟲道友,助血蓮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