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第1030章 夢境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怪誕的表哥  書名:終宋  更新時間:2022-11-23
 
慈元殿。

殿中彌漫著一股香味,爐里用的是樹的樹脂,出自大食之麻羅拔。是普通百姓也能用到的香料,可見皇后簡樸。

但近日除了這香味之外,殿內還混合了濃重的藥味。

王清惠穿過重重帷幕,有些惶恐地在鳳榻前行了一禮。

偷眼看去,全玖穿著中衣倚在床頭,雖看不清晰,但僬悴之感卻是隔著帷幔都能感受到。

「起來吧。」全玖的聲音從帷幔之后透出來,顯得有些無力,「聽說,朝廷要議和了?」

「是。官家已下旨命陳宜中陳相公全權負責與李逆談判。」

「談判朝廷能答應的條件是什么?」

「官家沒有問過。」王清惠亦有些無奈,道:「但臣妾猜測應該是效西夏舊事。讓李逆對治下稱帝,對大宋則稱唐國主,再賜些歲幣。」

「不討伐李逆了?西南西北六路重鎮不要了?」

王清惠十分惶恐,道:「圣人息怒。」

「息怒?」

全玖喃喃道,有些走神。

她這次病倒,旁人都當她是嚇的,當她是被呂文德的死訊嚇壞了,害怕叛軍殺到臨安才病成這樣。

但她自己知道,是因為生氣。

氣當年選擇嫁了一個傻子皇帝,結果那個要蹴鞠場上的男子也成了皇帝,還狠狠打敗了她的丈夫。

這兩個皇帝擺在一起,她付出的一切完全成了笑話。

今日又聽說官家要議和,這股怒氣更是不可過制。

「要怎么息怒?如此輕巧就打算承認一叛賊的帝位,半壁江山拱手讓人?滿朝文武都餐在做甚?如此大事,賈似道怎么敢不問過太后就擅自做主?!」

說這些,她不是認為大宋能擋住李瑕,不是判斷局勢認為該打一仗。

她是個很情緒化的女人,完全就是氣自己的丈夫窩囊。

王清惠很是為難,應道:「稟圣人,不是賈平章公作主,是圣心獨斷。」

全玖扶額。

她看得明白,知道丈夫不僅窩囊,還蠢。

事情到這個地步,氣都不知往哪兒發。

默然了一會,全玖開口道:「這幾日楊淑妃生了個兒子。我病得厲害,身子骨沉。你代我去看看她。」

「臣妾這就去。」

等王清惠退了出去,宣官曹喜便上前,跪在全玖面前,低聲道:「圣人,奴婢聽說有人嚼舌頭,說是,楊淑妃想趁圣人病重」

「閉嘴。」全政淡淡道,「我還會與這些女人去爭嗎?爭什么?」

曹喜的意思她知道,但她發現自己并不太在意趙禥和哪個女人又生了哪個兒子。

李瑕都打到鄂州了,楊淑妃生了兒子且就算不天折又怎么樣。

想到這里,全玖發現,唯一讓自己下過毒手的人只有趙衿。

她突然有些不安起來,轉頭看向榻邊案幾上的藥湯,眼神中泛起了驚懼之意。

「那件事查清了沒有?"曹喜愣了一下,順著全玖的目光看去,明白過來,遂應道:「還在查,但天臺山那邊,賈似道安排了很多護衛。「聽了這些,全玖心中愈發不安。

這樣焦慮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她才得以昏昏沉沉地睡去。頭很重,使得她夢到了很多東西。

她夢到趙衿在賈似道面前厲聲大喊就是全政那個女人要害我,舅舅為我報仇!

「好。「賈似道笑道:「舅舅藥死那個女人。」

夢境混沌不清,全玖夢到自己似乎被追殺,她很害怕,拼命地逃,逃到了吳山,逃到了一座閣臺上。

賈似道端著一碗

藥走上來。

「別殺我,別殺我。」全玖拼命地搖頭,額頭上滿是汗水。

之后,她感到跨下流了很多血。

「我的孩子「

她狼狽地向后退著,終于跌下了閣臺。

突然,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給你懷的孩子沒了。「全玖哭道。

之后的夢境忽然變得荒謬起來,且越來越荒謬。

抱著她的那個男人是那樣強大,根本就不像趙禥。

錢塘江上的戰船橫江,旌旗遮天蔽日,全都在為那個男人歡呼。

「我是為了你決意反了這趙宋「全玖感到了無比的羞恥,緊緊夾著腿,把身子都圈蜷縮起來。

同時,卻又心安下來。

她沉溺在這種羞恥與竊喜之中,不想再從這個夢里醒來。

但之后,有個女人掀開帷幕走了進來。

全玖努力向她看去,隱約見到一個極美的身影。

是閻容?

是啊,她只認得閻容。

她忽然感到滿是斗志,決定要與閻容爭寵忽然。

「圣人,圣人,該喝藥了。」

夢境夏然而止,全玖不愿醒來,但閉著眼卻再也回剛才的夢里。

坐在床頭喝著湯藥,回味著昨夜的夢境,一個念頭浮上腦海。

全玫搖了搖頭,須與又在想為什么不行,間容那個老都行。她咬著嘴唇想了許久,招來了曹喜。

「年初,我是吩附你去長安見了李逆吧?」

「稟圣人:是。」

全玖道:「朝廷會遣使見李逆,安排人到使團里」

數日之后,陳宜中帶人從臨安出發,前往鄂州重鎮。

這是個規模頗大的使團,大宋朝廷各方勢力都安插了人手在其中各懷目的,

有想要促成議和的,有想要破壞議和的,有打探李瑕虛實的,也有想要暗中聯絡李瑕的.

陳宜中很清楚,大宋社稷是否會在這次議和中丟掉原有的大義,甚至大宋社稷的存亡,全都擔在他肩上。

江水不停地拍打著大船,逆流而上,顯得如此的艱難襄陽。

呂文煥像是老了二十歲。

他年紀不過四句,卻在近來白了許多頭發。

眼下京湖十萬精兵都在襄陽,呂文德一死,大軍仿佛是交給了他呂文煥統領。

但呂文煥官職還低,名義還未理順,短時間內絕對不敢指揮這些兵馬打仗,反而還要供應大量的糧草。

相當于供養一個龐然大物,而這廢物大物根本起不到作用,只會拖累他。

這是對內的局勢。

對外,元軍布兵于漢江東、北,而李逆布兵于漢江西、南,隔江對峙。

襄陽被夾在中間,敵我不明,后方的重鎮鄂州又丟了,自然惶恐。

呂文煥不想打,他希望李瑕能退兵,好讓他有時間消化呂文德留下的軍權。

而元軍就是為了來圍殲李瑕,李瑕一退,戰事自然也就消彌了。好不容易,挨到十二月,終于得到了一個消息。

「李逆似乎不在襄陽戰場了。」

「能確定嗎?」

「兩日前,有支兵馬離開了李逆大營。之后連著兩日,探馬都沒在江漢上看到李逆的大旗。」

呂文煥沉吟道:「前幾日還打探到叛軍增兵了到底是增兵還是退兵?」

「末將懷疑,是有一支叛軍來護送李逆走了。」

「走去哪里?」

「看跡象,似乎往江陵去了。

呂文煥微訝,道;「

怎么去?襄陽還在,他又從何處劫了船只?」

「似是輕車簡從,只帶千余騎走陸路往江陵。」

「不會。」呂文煥搖頭道:「我確定元軍正在猛攻關中,李逆怎么敢在這時間不回援關中反而南下?」

他走上城頭,向遠處望去,隔得遠,根本看不到敵陣有何變化。于是又轉回!

城樓,鋪開地圖思付。

眼下的可能性有幾個。

一是李瑕佯裝南下,實則轉回長安,準備反擊元軍。這對李瑕與大宋是最好的結果,也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二是李瑕故意收了大旗,實則人還沒走,想要偷襲裏陽。這不太可能,裏陽云城防牢固,且元軍離得太近,三是李瑕真的下了江陵為何呢?再從江陵往鄂州,繼續順江而下?不要關中了不成?

與大宋魚死網破,讓蒙元得利,于李逆又有何好處?

呂文煥想來想去,有心想要出兵試探,但終究不敢。

相比呂文德,他讀過兵書,更理智些且更擅于守城,但他終究不是呂文德,

不敢像呂文德那樣主動出擊,李瑕正在去往江陵府的路上。

畢竟是稱帝了,他已不能像以前一樣,只帶一兩百騎便隨意行走。

加上儀駕,這支隊伍有兩干余人。

雖說還是不多,但勉強也「稱得上是一個簡樸帝王的排場了。

房言楷伴駕,難免又勸諫了幾句。

「陛下,離開大軍,萬一遭遇宋軍圍堵」

「此去江陵,由這千余精騎護送,到了江陵再由姜才率軍護送聯到鄂州,與史俊會合,不論是陸戰還是水戰,聯的安危你都不必擔憂房言楷又道:「但陛下不憂心關中局勢嗎?」

「不急。去歲朕親往西域,聯合蒙古諸兀魯思,已初見成效。這次廉希憲主政甘肅判斷西面防御壓力已減,放了兩萬余兵力東援。」

李瑕抬手指了指周圍的騎兵,道:「不僅是陸小西帶來的這千余騎兵,是兩萬余兵力。」

房言楷又問道:「但分到興慶府、延安府、漳關、黃河等各個戰場,夠嗎?」

「所以,聯要把襄場戰場的兵力調回關中。」李瑕道,「是房卿說的,襄陽城高糧足,兵多將廣,又有元軍在側隨時準備取漁翁之利,已成雞肋。」

這話確實是房言楷說的。

「臣是勸陛下不必再攻襄陽,先退回長安為妥。但沒想到陛下聽了前半句,不肯聽后半句。

李瑕道:「關中是防御戰,朕在或不在,差別不會太大。」

「但百官百姓需要陛下在,能安心。」房言楷道:「陛下初登大寶,需要做的是盡快穩固帝位。」

「不錯。」李瑕點點頭,緩緩道:「逼著趙宋稱臣,便是朕穩固帝位最快,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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