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道臉上的緊張、王恩生臉上的擔憂、封景然臉上的陰狠。
還有,其他幾位卿侯臉上各自不同的表情被謝吳峰盡收眼底。
“本宮此話并未針對廬陽侯,既然大家都是對乾國忠心耿耿,那本宮接下來的安排,諸位不妨聽聽。”謝吳峰放下手中的茶盞,清咳一聲,眼中目光從在場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接著說道,“在父皇旨意沒有到來之前,本宮是否是十萬大軍的統帥?”
“自然。”
諸位卿侯心中雖然有著各自的盤算,但還是一臉正色的回答道。
“那就好,本宮下來的軍令,你們是否應當遵從?”謝吳峰繼續追問道,目光停留在廬陽侯身上。
“三殿下有何安排,不妨直說。”廬陽侯封景然對上謝吳峰的目光,絲毫沒有退讓。
在場的幾位卿侯,除了李宗道,恐怕其他人都沒有將主位上的謝吳峰當回事,他們只是遵從乾皇的旨意。
若謝吳峰老老實實待在軍中,混個軍功,他們自然是不會反對,但要是有其他過分要求,不等封景然反對,恐怕和謝吳峰關心最近的李宗道也會反對。
“伐燕之功,誰人不垂涎?”
謝吳峰原本平和的臉上,雙眉微微皺起,神色也出現了一絲冷淡,“下令撤軍。”
“什么!”
六位卿侯同時驚愕出聲,他們有想過謝吳峰龜縮在中軍,也有想過他可能偷偷溜回京都,但是唯獨沒想到他會下令退兵。
“不可!”李宗道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其他幾位卿侯則瞇著眼睛,眼神中帶著異常的玩味神色,靜待事態的發展。
“安陽侯不必多言,本宮已經做出決定。不管你們如何決定,四萬中軍下午就要啟程返回乾國。”謝吳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直接回絕道。
“這是為何?”李宗道雙手緊緊抓住圈椅的扶手,目光中似有不解,更多的是恐懼。
他想起昨夜卿言給他的那份密信,三殿下秘密潛入渤海城,與渤海城風華樓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而風華樓背后的勢力正是定國侯府。
李宗道當時甚至緊緊掐住卿言的喉嚨,看著面前的美人喘著氣,臉色陡然漲紅。他不愿意相信那封密信里的內容,但今天大帳中聽到謝吳峰的命令之后,他心中猶豫了,暗自在心中不停的問自己,“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
不僅僅是李宗道不解,其余幾位卿侯也十分驚愕的看著主位上的謝吳峰,似乎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往日唯唯諾諾的三殿下,與人為善的三殿下,唯命是從的三殿下忽然變了一個人。
對上眾人的目光,謝吳峰眉宇間閃過一絲冷芒。若是放在他前世,豈會有人敢在他面前置喙,敢發出異議的人在出口的那一刻就灰飛煙滅。
此刻,面前一個接著一個盛氣凌人的表情。謝吳峰忽然失笑道,“各位卿侯若是還有其他安排,可自行離開。”
“這...”
眾人一臉錯愕,從起初的驚愕、悵然、到現在的錯愕,真心想不通遇襲之后的三殿下,竟然會性情大變,難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樣的人嘛?
廬陽侯第一個站起身,一甩寬大的錦袍,冷哼一聲,直接朝著帳外走去。
不僅僅是李宗道面色難看,王恩生注意到每一個卿侯眼底那一抹不善的冷芒,心中更是萬分焦急,趕忙快步上前,跪在大帳門口,攔住廬陽侯的腳步,顫聲道,“廬陽侯,您可千萬不能走呀,我們家殿下...”
“你們殿下怎么了?”廬陽侯冷冷得瞪了一眼跪在身前的王恩生。
王恩生將嘴里的后半句咽了回去,他自然不能說自家殿下的壞話。
李宗道尷尬的朝海陽侯王柏龍使了一個眼神眼神,示意他上前攔住廬陽侯。要真在燕國境內鬧出不愉快,這是讓定國侯看笑話。
王柏龍食指放在鼻尖,輕咳一聲,心情復雜道,“景然,你還是先回來,聽聽三殿下到底有何打算。”
王柏龍雖然是諸位卿侯中實力最強的一位,但他并不像封景然那般非常明確的戰隊太子,因此也深受乾皇器重。
同樣,他也不想卷入皇子們的爭斗中,這次南征,海陽侯本是要推辭,但拗不過乾皇三番兩次下旨催促。
聽到王柏龍的勸住,廬陽侯封景然轉身看了一眼端坐著的謝吳峰,淡淡道,“既然海陽侯的發話了,本侯就洗耳恭聽,不知三殿下有何示下?”
其他幾位卿侯又坐回到席位,封景然也晃著身體,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座下,雙目微閉,儀態閑散。
“本宮已經說的很清楚...”
還不待謝吳峰繼續說下去,李宗道趕忙打斷,打圓場道,“殿下,幾位侯爺是想聽聽您的打算。這樣也好布置下一步的軍務。”
謝吳峰神色微凝,看了一眼李宗道那尷尬的臉色,不為所動的說道,“諸位都是乾國的卿侯,既然不想和本宮一同返回乾國,留在燕國也無妨。”
“這話是何意?”
不僅是廬陽侯封景然雙眼瞇成一條縫,就連一向沉穩的海陽侯王柏龍也神色一滯,其他幾位卿侯眼神中更是難以掩飾露出對主位上這位少年的不屑。
“這位三殿下莫非是瘋了不成?”
謝吳峰啞然失笑,但他的雙眸如水,澄澈平靜,看不出半點異常。
聽到忽然發笑的謝吳峰,幾位卿侯臉上的神色更加精彩,李宗道更是連續清咳了好幾聲,意在提醒謝吳峰。
王恩生不失時機的疑惑道,“殿下,是不是對燕國有了新的攻伐策略?”
打破帳內讓人窒息的氛圍,話剛出口,他額頭的冷汗就直流。
李宗道聽到王恩生話外之音,提起精神,朗聲道,“對對,殿下若是有什么新的計劃,不妨告訴大家,在場的侯爺們可都是身經百戰,定然會為殿下出謀劃策。”
雖然明知道李宗道是解除彼此尷尬的氣氛,謝吳峰還是不為所動,聲音平淡道,“伐燕之戰勢在必行,不過主帥之職要換人。”
“換人?”
聽到這兩個字,帳內的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李宗道緊張的神情終于平復下去,封景然嘴角的那一抹不屑更加明顯,而王恩生重重拍了拍不斷起伏的胸腔。
“不錯,我會奏請父皇,請太子殿下親自主持南征之事。”謝吳峰昨夜已經理清思路,他的當務之急就是盡快趕往山河林。
在這個武道世界,不管你多少銀錢,但修煉所需的珍奇異寶幾乎都出自山河林,他雖然不知定國侯的謀劃,但絕不能讓他得逞,不然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重返億萬道域。
“三殿下的意思是請太子殿下親自指揮南征燕國之事?”還不待李宗道開口,身為太子一黨的廬陽侯就直接開口道,原本瞇著的眼睛也緩緩睜開,眼中的亮光異常精彩。
“自然,還有誰能夠比太子殿下勝任這個主帥的職務?”謝吳峰呵呵笑道,并未理會一旁不斷給他使眼色的李宗道。
另外三位卿侯見到是三殿下自己推薦,又不愿意得罪廬陽侯,只得紛紛表示附和。
海陽侯海陽侯靜靜的喝著茶,直到眾人的議論聲漸漸小了下來,才開口道,“那殿下起初說的撤軍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聽聞奏請太子殿下住持南征之事的好消息有些沖昏頭腦的廬陽侯也回過神,他目光中透著一股不善的冷意。
“自然是先撤回乾國,不然大家在這里耗著也于事無補,還空消耗錢糧。”謝吳峰笑了笑,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位卿侯,語氣變冷道,“即將要更換南征主帥,而且是請太子殿下親自住持,豈能只有區區十萬兵馬?”
“這?”
“呼!”
“啊!”
幾位卿侯忽然感到背后一涼,他們都沒想到眼前這位三殿下膽量竟然如此恐怖。
“三殿下是打算進行滅國之戰?”海陽侯眼中帶著一絲擔憂,輕聲詢問道。
“滅國之戰?!”
廬陽侯眼中一亮,安陽侯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龍陽侯心中不停打鼓,其他幾位卿侯也是面色各異。
一旦是傾國之力,對燕國進行滅國之戰,太子領兵,恐怕乾國的所有卿侯都會起兵跟隨。
這一切勢必會損害到在場不少人的利益,不過滅國之功,至少也可以分到一份不菲的好處。
“自然,一城一郡的打下去,我大乾何時才能一統天下?”謝吳峰重新接過王恩生提過來的茶水,又示意一旁的侍從給幾位卿侯換上一杯熱茶。
一陣茶香飄過,在此的眾人喝了幾口茶水,清醒了發熱的頭腦。
李宗道身為謝吳峰的親表舅,既然得知自己表外甥的想法,自然是傾力支持,一旦促成此事,不管怎樣,他們安陽侯一系都會獲益良多。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李宗道好奇問道,“那殿下打算撤軍到何地?”
“何地?”這個至關重要,一旦乾皇同意奏請,乾國十多位卿侯都會起兵南下,燕國這塊肥肉,誰都不會愿意放下。
在哪里匯師就尤為重要,謝吳峰輕輕敲擊軟塌的扶手,“柏言城,大家意下如何?”
柏言城地處渤海郡的北方邊境正中地帶,是乾國柏言州的軍事重鎮,一直由柏言侯統御坐鎮,其中有乾國邊軍五萬,柏言侯私兵兩萬。
李宗道不解的看了一眼謝吳峰,又將目光移到和自己隔了一個位置的柏言侯李昭宇,低聲道,“你是不是和殿下私下商量過?”
李昭宇急忙搖了搖肥大的耳朵,當他聽到柏言城的時候也是一臉驚愕,當看到其余幾位卿侯那奇異的眼神時,他也有點慌。
不過,李昭宇很快就明白過來,滅國之戰自然是全線開戰,遍地開花。
“既然大家都沒有什么異議,就這么決定了?”謝吳峰揮了揮手,示意王恩生將早就準備的奏書拿了出來,繼續說道,“大家就一同用印,本宮已經蓋好了主帥大印。”
看到手中的奏請文書,每一位卿侯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但很快就達成了默契。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愿意出頭來阻擋別人的財路。
很快,王恩生將蓋好六位卿侯印信的文書呈到謝吳峰面前。
“直接飛鷹傳書。”
謝吳峰并未再看,只是直接下令道。
這一天,天藍云白,渤海城下一片平和,城上的燕軍目露兇光,但只能在城頭上咬牙切齒。
城下,燕國百姓哭聲連天,旁邊的乾國鐵甲森然,在陽光下散發著冷冽寒光。
十余里的大營開始拔動,旌旗連天,一邊是哭聲震天的燕國百姓,一邊是盛氣凌人的乾國騎兵,形成兩條鮮明的線條,緩緩朝著北方而去。
被廬陽軍擄來的燕國百姓并沒有用來再次攻城,謝吳峰也阻止了他們濫殺無辜,下令直接帶回乾國。
至此,上萬燕國百姓成為乾國奴隸!
望著不斷遠去的兩條隊伍,盧九皋雙目充血,“為何不讓老夫帶兵去追?那可都是我燕國百姓?”
盧九皋右手顫巍巍指著北方。
“盧老哥,侯爺有他的安排,你守好城就好。”一旁的柳謙生怕盧九皋鬧脾氣,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侯爺自有辦法,您就聽侯爺安排吧。”
“我...”盧九皋兩行老淚滴落在城磚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靚麗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