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媽媽從搶救室推出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
她還沒有醒來。
戴著氧氣罩,稀疏灰白的頭發有些凌亂。
舒婉輕輕為她整理著頭發。
蒼白的燈光照射在她的臉上,使得她那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
儀器的滴滴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敲擊著人心。
蘇晨、耿博,還有無數姚媽媽的孩子,靜靜等待在病房里,誰也不肯離去。
誰也沒有說話。
就這么安安靜靜等待著。
期間蘇晨去找了主治醫生,醫生只是無奈搖頭,“蘇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太晚了。”
這是蓉城省醫院。
主治醫生是老專家。
他都這么說……蘇晨腦海里轟一聲響!瞬間呆立在原地。
“還有多少時間?”蘇晨有些機械般問道。
“做多一個月……”醫生嚴肅道,“如果情況急轉直下,也許一周都挺不過。”
“我們會盡力。”
醫生已經見慣了生死。
他們的語氣聽起來難免有些冷漠。
但也不忘安慰一下病人的家屬。
蘇晨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許久許久。
他給魔都、京都醫院的醫生打電話求助,但在了解病情后他們給出的答復都很一致,“病人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就讓她在原醫院接受治療吧。”
每一個字都像是暴擊。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蘇晨前世是怎么死的?
癌癥!
他太清楚這種病的可怕,他經歷過那樣的痛苦,經歷過那樣的絕望……
沒想到穿越后!
他還要經歷一次。
這次不是自己。
而是姚媽媽。
“醫生怎么說?”耿博不知道什么時候在蘇晨身邊坐了下來。
耿博聲音落下許久。
蘇晨才搖了搖頭。
然后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耿博掏出煙,啪嗒一聲按下打火機,火苗竄上來,把煙草燒得火紅……
深吸一口,入肺,然后再吐出來。
灰白色的煙霧在空中掙扎。
他已經忘了醫院不能抽煙。
一群人就這么守了一夜。
蘇小夕在陪伴床上躺在舒婉懷里睡著。
蘇晨、耿博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中午,姚媽媽終于醒了過來。
“媽!”蘇晨哽咽著喊了一聲。
她喊這一聲媽,是因為姚媽媽養他長大,不是親媽甚似親媽。同時,他也想念遠在平行時空的媽媽。這一聲媽媽,也是隔著時空的呼喊。
姚媽媽醒來的時候在笑。
她抬手摸了摸蘇晨的臉。
“小晨啊,你回來啦。”她看到蘇晨很高興。
“嗯。”蘇晨點頭。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舒婉也喊了一聲媽。
蘇小夕親切喊奶奶。
“哎喲,小夕也來啦。”姚媽媽喜歡孩子。
盡管她現在很虛弱,但她堅持要讓蘇晨把她扶起來靠坐著,和蘇小夕有說有笑。
這時耿博他們也都上來喊姚媽媽,媽媽之類的。
“你們這群傻孩子……怎么都回來了?我沒多大事兒……別耽誤了你們功夫。”
這一句戳到在場人的心窩子了。
您這還沒多大事兒呢?
當著我們的面也撒謊。
但也沒人拆穿。
姚媽媽醒來,眾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氣。略微商量,不少人都回去了。
畢竟這么多人在這待著也不是事兒。
待大家都走了,姚媽媽方才拉著蘇晨的手,“小晨啊……姚媽媽身體不行咯,恐怕沒多少時間了。”
蘇晨被她握著的手不由一緊。
她都知道。
蘇晨鼻頭發酸。
說不出話來。
“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姚媽媽忽然鄭重起來。
“嗯。”蘇晨點頭。
“我們院……孩子們的合唱團……”她虛弱到說一句話就要停下來喘氣,“本來打算帶他們到京都參賽……但我現在沒精力了……所以我拜托你,帶他們去好嗎?”
“這群孩子都是可憐的娃……唱歌能帶給他們快樂……”
在身份曝光前。
麒麟才子的身份蘇晨并沒有瞞著姚媽媽。
這支合唱團也是在蘇晨的建議下組建起來的。
他時不時會來孤兒院。
一方面是看看姚媽媽。
一方面也是看看這些和他一樣,都是孤兒的孩子們。
然后他發現這些孩子有些盡管孤僻,但很喜歡唱歌,于是在蘇晨提議下,合唱團便組建起來。
這些孩子經他的指導,進步也很快。
蘇晨眼睛火辣辣的。
姚媽媽到這時候惦記的還是她的孩子們。
“好。”蘇晨握著她的手,“我一定帶他們去。什么時候?”
“下周日。”
“還有十來天,我帶你一起去。”蘇晨道。
“我就不去了。”姚媽媽笑著搖了搖頭,“折騰。我可以在電視上看你們。”
除此之外姚媽媽再沒有其他囑托。
她很喜歡蘇小夕,蘇小夕也愿意陪著她玩,一口一個奶奶,叫得她樂開懷。
老人的快樂很簡單。
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樣子,陪著他們說說話,他們就可以開心很久很久……
接下來的一周蘇晨和舒婉推掉了所有工作。
陪伴在姚媽媽身邊。
姚媽媽心態樂觀,除了虛弱點,看不出是得病的人。
讓蘇晨很高興的是,她的狀態正在一天天變好。
陪伴姚媽媽的同時,蘇晨還去孤兒院負責起孤兒院合唱團的日常訓練。
合唱團有一個很陽光的名字。
向日葵合唱團。
這是孩子們自己取的名字。
孩子們說:我們曾經身處黑暗,但我們決定向陽而生。
多么可愛的孩子啊。
活潑。
快樂。
積極。
向上。
合唱團十二個孩子,年齡都不大。
最大的十五歲。
最小的只有九歲。
九歲的就是之前給蘇晨打電話的雨萱,全名姚雨萱,跟姚媽媽姓。
小團長是那個十五歲的漂亮女孩兒,詩蕊,姚詩蕊。
此刻他們蘇晨領著他們聯系了兩次參賽曲目。
音準、和聲各方面都很棒。
休息的間隙,雨萱說道:“蘇晨哥哥,我們都知道你是超級厲害的詞曲人呢。”
“可以教我們唱新歌嗎?”
“當然可以。”蘇晨道,“讓我想一下……有了。”
現場有鋼琴。
但蘇晨沒用。
他用手拍打著桌子,擊打出節拍,然后唱起來:
“對這個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繼續往前走,為什么人要這么的脆弱墮落……”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
蘇晨唱了這首《稻香》。
孩子們都很喜歡,跟著蘇晨學。
之后一有機會他們就纏著讓蘇晨教新歌。
蘇晨也沒有隨便教,等他們學會了《稻香》,才又教了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這些歌合唱都很有感覺。
快樂的時光很快過去。
《國風大典》也到了開播的日子。
蘇晨在蓉城這段時間蘇晨將選好的歌曲發給了導演齊松。
盡管姚媽媽最近看起來狀況良好,但蘇晨也是沒有去京都《國風大典》節目現場。
舒婉也沒回去。
他陪著姚媽媽。
同時也在緊鑼密鼓訓練“向日葵合唱團”。
畢竟《國風大典》之后,再過三天就該帶著合唱團去京都參賽了。
這是要媽媽的囑托。
蘇晨希望做好。
完成她的心愿。
蘇小夕很乖,經常在姚媽媽床邊,糯糯道:“奶奶,我給你講故事。”
然后像個小大人,一本正經說起《那兔》。
“兔兔們生活在種花家,那是他們美麗的家園……”
日子就這么悄悄流淌。
《國風大典》第一期因為《東風破》而大火特火。
第二期節目一開播,在線觀看人數就突破了兩千萬。
要知道第一期開播也就一千萬啊。
第二期直接翻了一倍。
這讓導演齊松興奮不已。
“如果這期抽到蘇晨的作品!還得再炸。”齊松一想到蘇晨前幾天發過來的作品就興奮不已。
《囍》讓人耳目一新。
《東風破》推開了新國風的大門。
而這次這首!
足以讓“國風”的內涵變得更加豐富和廣闊。
這個蘇晨。
還真是每次都能玩出新花樣啊。
節目一開播,直播間彈幕便密密麻麻。
“等了一個星期,終于等到第二期了。”
“《東風破》從節目結束后,一直單曲循環到現在,我還有救嗎?”
“沒救了!蘇爹新歌可破!”
“哈哈,新歌的確可破。但蘇爹的新歌恐怕又要讓我們陷入無限循環……”
“這是個死循環啊。”
“期待期待。”
“咦?這一期鑒賞嘉賓沒有蘇爹?”
“舒婉女神也沒來。”
“不會吧?這期……沒有蘇爹的作品?”
“蘇爹出場不出場沒太大關系吧?歌曲都是隨機抽取的,只要演唱這首歌的歌手在不就成了?”
“誰唱蘇爹的作品?”
“不知道……上期誰唱的來著?”
“王安……對!好像是王安。”
“我去!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演唱者是王安……我這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整整反應了一個星期。”
“我也是現在才發現。”
“哈哈哈,不會一個人都沒發現吧?”
“王安捧不紅!實錘了!蘇爹也不行!”
“歌太好,直接忽略演唱者。”
“不過……這次王安也沒來啊。”
特邀嘉賓席沒看到蘇晨,傳唱嘉賓也沒看到舒婉、王安。
觀眾們頓感不妙。
難道真沒有蘇爹的作品嗎?
而此時王安正在家里盯著電視屏幕呢。
上一期沒人發現是他演唱的《東風破》,郁悶死了。
就在剛才他終于看到有人在彈幕里提到他了。
“兄弟姐妹們!你們可算發現了啊。”王安淚目。
他等待著大家熱烈討論,然后,他的名字就冒了一下,曇花一現……我!在彈幕里活不過三秒?
三秒真.男人。
李宗勝、羅群等人見蘇晨沒到場也有點奇怪。
最近蘇晨也不在曲爹俱樂部發言,現在又沒來現場,這家伙在搞什么飛機?
黃文山上一期慘敗。
回去后把《東風破》和“三新三古”研究了個透,并且還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感悟。
拼了老命寫了一首新國風。
就等著和蘇晨打擂臺呢。
再不濟也讓蘇晨評價評價。
這次肯定不會只得到一個“還好”。
但蘇晨不來就……有點失落啊。
蕭十一郎此刻也在家里看《國風大典》,他按照蘇晨“三新三古”的定義寫了一首歌投稿。
同時如果他的歌曲被抽中。
想聽聽蘇晨的評價呢。
結果人家人不在。
上一期的特邀嘉賓,除了蘇晨,全都來了。
很簡單。
就是想和蘇晨交流交流。
結果……
沒有蘇晨出席,節目的感覺好像瞬間就不對了。
李卿主持著節目,抽曲目。
第一首就抽到蕭十一郎的作品。
《花槍》!
這首歌是受“新國風”的啟發。
蘇晨可以往歌曲里面加傳統樂器、加R&B,我就可以加戲曲元素、R&B.
所以這絕對是華夏第一首加入戲曲元素的歌曲。
《囍》雖然也有戲曲元素,但實際上蕭十一郎認為,《囍》算不上真正意義上與《東風破》相提并論的新國風。
稍微有點雜。
而且太陰間了。
所以盡管很多人喜歡《囍》,但蕭十一郎很無感。
不是說《囍》不好,而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就像談戀愛。你覺得她男朋友是豬。但她在她眼里是心尖尖。
每個人審美不同、喜好不同。
《花槍》由一線歌手卓萱儀演唱。
戲曲、混雜著流行。歌詞復古,模仿《東風破》的痕跡很明顯。
但編曲中和唱腔中融入的戲曲元素,讓這首歌與《東風破》又是如此不一樣。
令人耳目一新。
“戲曲國風?”
“這也太驚艷了!”
“別告訴我這又是蘇爹的作品?”
“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首戲曲新國風啊!”
“又是開山之作!”
如果說《東風破》帶著濃郁的古風色彩,那《花槍》絕對是帶著濃郁的戲曲色彩。
它把戲曲元素很好的融入歌曲中。
令人拍案叫絕。
聽完后特邀嘉賓對這首歌給予極高的評價。
但依然猜不透是誰的作品,只是懷疑可能來自蘇晨。
“又是開局王炸!”
“太喜歡這種感覺了。節目效果炸裂啊。”
“多來幾首。”
“除了蘇爹誰還能想到這么寫?”
蘇晨在醫院陪著姚媽媽一起看《國風大典》。
聽到《花槍》的時候也倍感驚訝。
“五佬的作品?”他在心中思忖,“沒想到竟然有人已經想到了戲曲元素……”
不巧的是,他提交上去的那首歌,也加入了戲曲元素。
應該不會撞在一起吧?
這樣也好。
以后別人也可以說,你看你看,蘇晨也模仿誰誰誰開始往歌曲里加入戲曲元素……
自己可以少出一點風頭。
不然總是被別人成祖師爺、開山怪,壓力挺大。
《花槍》的驚艷讓接下來的六首歌黯然失色。
“除了《花槍》沒一個能打的。”
“看來新國風還是得蘇爹才能鎮得住場子。”
“這一期沒有五佬的作品嗎?”
“《花槍》也可能是五佬的作品嘛……”
“蘇爹創作的幾率比較大。”
“還有最后一首歌!一定要給力啊!來一個能打的。”
“最好摁著《花槍》在地上摩擦,我就喜歡看蘇爹被欺負的樣子!”
“哈哈哈,我也是。”
直播間彈幕密密麻麻。
某別墅中。
蕭十一郎一個人喝著茶。
連聽了六首歌,雖然都是新國風的路子,但沒一首能打的。
她聽得出來,這六首絕不可能出自五佬之手。
更不會是蘇晨那個妖孽的作品。
無敵有點寂寞啊。
一首歌鎮場子?
他卻并不高興。
強者交鋒,要打起來那才爽。
自己才出了一劍,
對手就全趴下了。
沒有一點爽感。
“沒有蘇爹真寂寞啊。”蕭十一郎覺得這第二期《國風大典》索然無味。
第一期多好,黃文山和蘇晨大家。
精彩。
這第二期算什么?
本以為這一期節目就這么草草結束了,然后創作者公布后,自己成為“戲曲新國風”開山鼻祖。
就在這時。
最后一首歌抽取完畢。
歌曲名:《在梅邊》
傳唱人:奇跡組合
歌名并沒有讓蕭十一郎有什么感覺。
而是奇跡組合,讓蕭十一郎心頭微微一震。
直覺告訴他,
這首歌應該來自蘇晨!
“終于來了嗎?”蕭十一郎頓時興奮起來。
與此同時直播間開始沸騰。
“奇跡組合?我去!!誰會寫歌讓奇跡組合唱?實錘蘇爹啊!”
“那……《花槍》是誰寫的?”
“現在還管《花槍》做什么?聽蘇爹新作才正經!”
“終于來了一首能打的了,雖然還沒聽,但奇跡組合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場五佬也面面相覷。
這次又猜錯了?
蘇晨看到節目最后也是吃了一驚。
前面七首都沒自己的歌,他以為這一期沒他的作品了,沒想到最后一首都要來個彩蛋。
兩首戲曲元素國風撞在一起。
這么巧?
齊松導演,你確定沒有操縱抽取歌曲的程序?
蘇晨深表懷疑。
由于蘇晨在蓉城陪著姚媽媽,還要訓練“向日葵合唱團”,對于傳唱人蘇晨也沒去選,舒彥學過戲曲,就直接扔給他了。
簡單錄了個清唱版讓舒彥模仿著練。
所以奇跡組合一上臺,創作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很快全場安靜下來。
嗒嗒嗒……
經典的京劇開場鼓板敲擊的清脆聲音響起,伴隨著鑼聲。
就好像一場大戲即將來開。
之后鼓板聲、鑼聲戛然而止。
迎來《在梅邊》的前奏。
舒彥一句嘻哈的風格的“在梅邊”之后,昆曲唱腔混入:
“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
戲腔一響!
所有人都全身一震。
頭皮發麻!
“竟然是!戲腔!”
“兩首都有戲曲元素?”
“打起來了啊!”
“這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