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天氣難得地轉晴,久違的暖陽照耀之下,積雪都已消融。
塑膠跑道上搭好了舞臺,階梯鋪上了一層紅毯。
對高三學生來說,今天下午算是一個難得的休息機會。
校園十佳歌手比賽正式開始了。
各個班級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拎著椅子,井然有序地朝著操場上匯集,在指示牌分好的區域內就坐。
覃敏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妝容,身著一襲晚禮服,眼角貼著晶瑩發光的亮片,眼影和眼線也符合她的氣質,十分高雅。
為她化眼妝的人,想必在化妝上頗有見地。
不止是她,幾乎每一個參賽的歌手,在妝容上都花了心思。
這些人有一大半都是學音樂的藝術生,舞臺上展現的妝容對藝術生來說不可或缺。
所以對于歌手們今天化妝,擔任評委的老師都是能理解的。
“緊張嗎?”
覃敏看向蘇松屹,輕聲問道。
化過妝之后的那張臉,美得有些妖冶。
“有一點。”
蘇松屹微微頷首,他抽到的簽是9號,出場順序排在太后面,壓力倒也并不是很大。
“放輕松,你以前在學校的表彰大會上,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時候,不是還侃侃而談嗎?”
“那個是知嬅姐幫我寫的,我只是照著念而已。”
蘇松屹不以為然地道。
分享學習方法,說自己有多么多么努力,然后念一大段心靈雞湯來安慰同學們嗎?
蘇松屹不是那樣的人,他是天賦型選手,不是努力型人才。
在學習上花費的時間比起鄭雨婷要少得多。
所以,在表彰大會上發言的時候,他根本想不出要說什么話。
“我考第一,其實不是因為我努力,只是我比較聰明而已。”
高一那一年的期中考試,蘇松屹說完這句話后,全場鴉雀無聲,坐在他旁邊的校領導和科任老師面面相覷,露出尷尬的笑容。
后來班主任私下對他講:“你不能這么說。”
“可是,老師,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做人不能太實誠。”
從此之后,蘇松屹在發言的時候就會昧著良心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勤能補拙”、“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最后還要來上一句諸如“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口號,來激勵高考生。
穿著白色禮服長裙的女主持,還有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主持走上了舞臺。
這兩個學生都是學傳媒的藝術生,擅長播音。
外貌條件和形體自然不用多說,除了編導以外,傳媒的藝術生對外在條件的要求是最高的。
一番熟練流利的開場白之后,男女主持開始宣布評委入場。
除了那位清冷的音樂老師以外,在座的基本都是校里名望比較高的領導和系主任。
臺下的掌聲也隨著兩人的介紹此起彼伏。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
“斯人若明月,是不可擁有。”
“接下來,請欣賞由一號選手演唱的歌曲《月半小夜曲》。”
男女主持說完就走下舞臺,一名身著燕尾服的高挑男生走上臺,五官俊朗,身姿挺拔高大。
“哇,開局就王炸嗎?”
苗圓圓眨了眨眼,很是驚訝。
“這抽簽也真是沒誰了。”
左建華也有些無語。
“朱嘉羿之前在省里的歌唱比賽上拿了銀獎的。”
李可欣眉宇間有些愁緒。
“去年他沒有參加比賽,不然覃敏還不一定拿得到冠軍。”
鄭雨婷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十佳歌手比賽和校運會一樣,都是為班級奪得榮譽的重要渠道。
還在上高中的學生,還是很有集體榮譽感的。
不止臺下的同學在竊竊私語,幕后等待的歌手們也很是緊張。
尤其是二號歌手,有珠玉在前,她的表演難免會被人拿來和朱嘉羿做對比,評委給她的分數可能會壓到很低。
與此同時,對于朱嘉羿的表現,大家都是很期待的,這個學生確實很有實力。
隨著婉轉凄美的小提琴曲調響起,朱嘉羿拿起麥克風哼唱起來。
標準到極致的粵語,挑不出一絲瑕疵。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仍然聽見小提琴,如泣如訴在挑逗……”
堪稱完美的換氣和節奏,和原唱幾乎無二。
而且最讓人驚艷的,是朱嘉羿的舞臺表現力,不禁讓一眾領導汗顏。
唱歌時的專注忘我,讓人如癡如醉。
臺下地學生們詭異地沒有出聲,偌大的操場,竟然沒有人出聲玩。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
“情如曲過只遺留,無可挽救再分別。”
“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虛,這晚夜沒有吻別。”
隨著朱嘉羿的演繹,愛而不得的不甘與失落,如絲如縷般繚繞在眾人的心間。
帶了書本和習題來操場上打發時間的學生,也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目光呆滯地看著臺上的歌手演唱。
“仍在說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高潮來臨前的鋪墊,朱嘉羿的手臂緩緩舒展開來,一直壓抑著的苦悶心情也將要噴薄而出。
“從未意會要……分手……”
一個拉得很悠長的尾音,像是不斷升起的海潮。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高潮迭起,一浪高過一浪,讓人心潮澎湃。
朱嘉羿的肢體語言也變得更有張力,沒有拿麥克風的那只手臂繃得很直,身體微微前傾,手掌往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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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曲調的進行變化,他的感情愈發地飽滿,完美詮釋了失戀中人的痛苦與掙扎。
“提琴獨奏獨奏著,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牽掛,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曲調由此便開始了轉折,像是翻了頁的詩篇。
從那句“直至以后”出口,醞釀的情感仿佛從山巔跌落到谷底。
他明明唱出了解脫,卻又讓人悵然若失。
在幕后準備著的歌手們頓時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個家伙,還真有兩把刷子。”
覃敏喃喃地道,不免有些沮喪,她現在都不是很自信了。
“確實厲害。”
蘇松屹一邊聽,一邊點頭。
說心里話,《月底小夜曲》這首歌,他也很喜歡。
但是他深知,自己唱得不如朱嘉羿好。
朱嘉羿是真的唱出了原唱的味道。
接近尾聲的高潮部分,更是讓朱嘉羿徹底引爆了全場的氣氛。
坐在評委席上的校領導甚至激動地起身鼓掌。
曲終,小提琴的余韻還在耳畔回響。
朱嘉羿微微躬身,走下了舞臺。
男女主持一起上臺,男主持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們說,剛才那首《月半小夜曲》,好聽嗎?”
“好聽!”
朱嘉羿所在的班級,乃至整個操場都歡呼起來。
“這是……原唱嗎?”
臺下的學生們,臉上的表情說不出地精彩。
“十佳歌手比賽放的都是伴奏啊。”
“我的天,這也太厲害了!”
“那個學長,粵語歌唱得好好。”
很快就到了評委打分的環節。
“去掉一個最高分,9.96分,曲調一個最低分,9.84分,一號選手最終的得分是……”
略微的停頓后,女主持宣布了一個令人咋舌的分數。
“9.92分!”
臺下一片嘩然,這個分數已經超越了去年的校園十佳歌手,覃敏留下的記錄。
“下面有請二號歌手上臺,她要演唱的歌曲是《最初的夢想》。”
第二名歌手是個高一年級的學妹,長相算不上驚艷,唱功也有些青澀,但好在心理素質過硬,盡管朱嘉羿的表現驚艷,也沒有被影響到自身的實力。
但是,比起朱嘉羿,自然是要遜色不少的,最后的分值拉得比較大。
再后面的幾首歌,聽眾們的興致都不怎么高,總感覺差了點意思。
“來日縱使好多人陪我,都比不過你曾陪我的那段時光,來日縱你遇人何其多,再無人恰似我。”
女主持拿著寫好的文案輕聲念道。
“有陌路相逢,就有分道揚鑣。這是我聽過的,將離別寫得最美的歌。”
“下面有請下一位選手,她演唱的是歌曲是《千千闕歌》”
聽著主持的聲音,覃敏從后臺緩緩站起身,看向蘇松屹,微微一笑。
“接下來該我了。”
“加油!”
蘇松屹輕輕微笑著,看著那女孩穿過紅色的幕布走到臺前。
寫盡了離別之美的歌,多像愛別離的贈言。
看到覃敏出場之后,臺下意興闌珊的學生們又有了性質,紛紛坐正身子。
包攬了前兩屆十佳歌手的冠軍,她的實力有目共睹。
千千闕歌的前奏很美,美得不像是歌,像是溫柔至極的散文詩。
在舒緩的音樂里,少女輕啟朱唇。
有人說,唱歌最好不要傾注太多感情。
畢竟,只是一首歌而已。
感動得了自己,不見得能感動聽眾。
覃敏想把這首歌唱給蘇松屹聽。
如果我連自己都感動不了,又怎么去感動你呀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當風聲吹亂你構想,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
松屹,這是整首歌里,我最喜歡的一句。
你,有沒有在聽呢?
和朱嘉羿想比,她的粵語優勢不那么明顯,但勝在聲音很有磁性,特別獨特。
有些遺憾,《千千闕歌》雖然聽來也很美,但是她的舞臺張力和感染力對比朱嘉羿,仍舊有所欠缺。
高三四班的學生們這時候也在為她加油吶喊,盡管有些人明面上不太喜歡她。
“去掉一個最高分,9.92分,去掉一個最低分9.83分,最終的得分是9.9分。”
還是沒能超過朱嘉羿,這一年的冠軍與她無緣了,多少有些失落呢。
覃敏悠悠一嘆,回到了場下。
高三四班的人群里,牧君蘭靜靜凝望著她,給了她一個勉勵的微笑。
“這小丫頭唱歌還挺有味道的。”
呂依依坐在方知嬅身旁,微微頷首表示贊賞。
“也就那樣吧,不過如此。”
方知嬅擺了擺手,言語間帶著檸檬地酸味。
“欸知嬅,你沒有報名去參加這個歌手比賽嗎?”
呂依依歪著頭,笑吟吟地問道。
“我……我不是很喜歡唱歌啦。”
方知嬅撩了撩頭發,一本正經地道。
“你洗澡的時候,不是經常唱歌嗎?”
呂依依打趣道。
“哎呀,媽,你別笑我了!”
方知嬅漲紅了臉。
沉醉在自己歌聲里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跑調有多么離譜。
“松屹什么時候上場”
呂依依略微有些緊張。
接下來登臺的,是一個拿著吉他,彈唱著《同桌的你》的男生。
其實對于《同桌的你》這樣的歌,很多學生都已經審美疲勞了,聽得有些厭煩了。
所以,臺下顯得興致缺缺。
“松屹抽簽抽到的是9號,等這個男生唱完了,就是玉嬋,再就是松屹。”
方知嬅說著,不免有些期待。
此時舞臺的幕后,閔玉嬋正坐在蘇松屹的身旁,拿著眼線筆,給蘇松屹畫著眼線。
“玉嬋姐,等會就要到你了。”
“別動”
閔玉嬋微微蹙眉,輕聲呵斥道。
蘇松屹不說話了,任由她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臉。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墨色的連衣裙,將婀娜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女王般的氣場。
嫵媚,又帶著一絲鋒利和冷艷,像是帶刺的黑玫瑰。
“舞臺上化點妝總是好的。”
閔玉嬋捏著蘇松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心滿意足地點頭。
其實也無需太多的粉飾,蘇松屹自身的底子很好。
皮膚很白很嫩,好得讓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嫉妒。
化妝也無非就是修眉,補個眼線。
“玉嬋姐。”
“嗯”
蘇松屹看了看她的嘴唇,發現她嘴唇似乎有些干燥,于是從胸口的白襯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支潤唇膏。
這支潤唇膏是呂依依給他的,送給他的時候還交代了一句話。
蘇松屹拔出潤唇膏,湊到她面前,輕輕涂在了她的嘴唇上。
嫣紅嬌嫩的唇瓣,像黎明中沾了露水的玫瑰。
蘇松屹眼前的世界,被那嫣紅熱烈的紅唇占據。
微抿的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有點壞的那種笑容。
但是那抹壞,又很可愛,讓人心甘情愿地淪陷。
蘇松屹這時候猛然想起了覃敏曾問過他的一個問題。
“為什么fallinlove要用fall呢?”
“或許這是因為fall的語境等同于淪陷的緣故吧,用fall更能表現出墜入愛河的那份決絕與義無反顧。”
恰好這時候覃敏回到了幕后,看著蘇松屹給閔玉嬋涂潤唇膏,心里堵得有些難受。
閔玉嬋看到了來到蘇松屹身后的覃敏,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角。
“請8號選手做好準備!”
“玉嬋姐,該你上場了,加油!”
蘇松屹收好了潤唇膏,微微笑著。
閔玉嬋莞爾一笑,俯身貼近了過來,捧著他的臉。
“你剛剛,是不是想吻我”
慵懶的嗓音有些戲弄的意味,還有絲絲寵溺,以及女王的霸道。
蘇松屹聞言,睜大了眼睛,眼里泛起陣陣漣漪。
“呵呵”
少女的淺笑繚繞在耳畔,蘇松屹心里小鹿亂撞。
閔玉嬋撫摸著他的臉頰,緩緩閉上眼,在他額間輕輕一吻。
蘇松屹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他要溺死在愛河里了。
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攻,太撩了,他頂不住。
在他身后的覃敏看著這一幕,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