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羽抄錄到蔡邕的那個博古通今的詞條之后。
劉宏也終于在各地紛紛傳來的戰報之后做出了反應。
時任河南尹的何進被直接拜為大將軍,率左右羽林軍五營軍士屯于都亭。
整點武器,鎮衛京師。
又自函谷關,大谷,廣成,伊闕,軒轅,旋門,孟津,小平津等各關口處。
設置都尉駐防。
同時下詔各地嚴防,命各州郡準備作戰。
訓練士兵,整點武器,召集義軍。
在這個時候,劉宏還對于黃巾之亂并沒有多少真切的概念。
不管是在他看來還是在他身邊的那些宦官看來。
這些揭竿而起的普通人都實在是算不上什么威脅。
只要朝廷整備軍備,各州郡再進行鎮壓之后,這些反叛的流民自然就會被很快鎮壓。
然而那些朝堂之中的士人卻都很清楚。
這一次的黃巾大亂可跟普通的流民起義已經完全不同了。
在他們原本的計劃之中。
這太平道的起義若是不能達到足夠的威脅。
那對于他們而言,就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大漢朝早就已經平穩了太久太久了。
尤其是這亂世之中。
尋常百姓連吃飽肚子都尚且困難重重,又如何能夠以自身那單薄的力量去對抗朝廷精銳的士卒?
這些世家正是因此,才會在最開始就選擇去資助太平道。
只是他們顯然不可能想的到。
太平道卻在即將起事之前,擺了他們一道。
張角用不可思議的手段,在起事之前,將那幾十上百萬的普通流民提升成了一個個血氣充盈,鋼筋鐵骨的強者。
只是一瞬間,就讓太平道的實力遠遠超出了那些世家眾人的預料。
甚至讓他們真正的體會到了什么才是玩火自焚。
不過這些世家眾人并不慌亂。
對于他們而言,這些其實都是無所謂的。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日后那張角真能得了大勢,將這大漢朝的天下都給覆滅掉的話。
那又如何?
他們不過只是會換一個身份,未來依舊還會繼續活躍在這方天地之間。。
至于現在……
大漢朝現如今要說敗還早的很呢。
不過倘若這位大漢朝的皇帝陛下還真要是冥頑不靈的不識相的話。
那可就別怪他們不給面子。
到時候只要他們選擇和那些太平道的人站在一起。
則這天下大勢,就算是劉宏,又怎么可能與之對抗?
不過這也只是最終的選擇。
在沒有徹底走到絕路之前,這些世家也不會輕易走上這條路。
對于他們而言。
想要對抗大漢朝的天威,自己必然也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并且在張角入主朝廷之后,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這些未知對他們來說都是成本。
與背負這么大的成本相比起來。
必然還是現在這種不用負擔什么,便能夠自如的在這片腐朽的土地上盡情吸血來的更舒服啊。
半個月后。
各地的情況很快就惡化了起來。
隨著七州二十八郡的戰報如同雪花一般送入洛陽。
劉宏也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脅開始彌漫在自己的頭頂上。
而對于那些士人的所求,一直選擇與他們對抗,并且鎮壓他們的宦官自然是非常清楚。
此時就有中常侍呂疆向劉宏諫言道:“黨錮久積,若與黃巾合謀,悔之無救。”
劉宏自然也是清楚其中厲害。
若是換做平日,劉宏自然還會繼續打壓這些黨人。
但現在……
悔之無救啊……
隨后,劉宏下詔大赦黨人。
發還各地被流放的罪犯。
隨后便要求朝廷之中的各公卿捐出馬,弩,兵器。
推舉眾將領門第的子弟以及民間有深明戰略的人到公車署接受面試。
如此一來,各個世家自然是再沒有任何不滿。
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劉宏解除了黨錮,并且給了他們這些世家大族足夠多的位置充當他們的上升渠道。
這推舉的將領,推舉的子弟,不就是給他們準備好的軍功?
只要有軍功,等到平定了黃巾軍之后,他們自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職位。
與此同時,這些世家大族也必須要有足夠的誠意才行。
比如那些馬匹,弩,兵器等等,這便是劉宏給他們提出來的條件!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利益之間的交換而已。
而這次利益的交換,上面的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最終受苦的,也就只有那些已經飽受壓迫而不得不起義反抗的百姓了。
之后。
劉宏便發精兵前往鎮壓各地亂事。
令盧植領副將宗員,率北軍五校,負責北方戰線,與張角主力進行周旋。
又令皇甫嵩和朱儁兩人各領一軍,控制五校,三河騎士,以及剛剛招募過來的鄉勇猛士,合計四萬余人。
前往討伐潁川一帶的黃巾軍。
朱儁又上表招募下邳的孫堅為佐軍司馬,帶著招募來的千余人,并入朱儁的軍隊之中。
大朝會上。
這些事情都已經由各個公卿仔細的討論過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封傳過來的戰報卻又打破了此時大朝會上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局面。
“南陽郡竟然也有黃巾軍反叛嗎!”
劉宏看著面前的戰報,他突然大怒。
“那南陽太守褚貢是干什么吃的!偌大一個南陽郡,竟然能被黃巾軍奪了宛城!”
“真是該死,真是該死啊!”
面對其他各地叛亂的劉宏都沒有露出半點怒容的他,此時卻儼然已經怒不可遏。
不過滿朝公卿都很清楚這到底是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那位現如今給他們不斷提供神水的圣人就在南陽?
此時南陽郡郡治宛城都被占領。
那棘陽縣距離宛城就只有四十余里而已。
那些如狼似虎,連宛城都成攻破的黃巾軍又怎么可能放過棘陽縣?
劉宏哪里能想到自己治下的這太平盛世怎么就會有人突然想要反叛!
而且一反叛,就已經集結了如此大的力量。
他在這之前竟然只聽說過太平道的好處,而絲毫沒有聽說過太平道意圖作亂的想法。
他不相信自己派遣出去的那些各郡的太守都是廢物。
他們難道就沒有發現哪怕一點不對勁的情況?
現如今想起來,這些人肯定是早就已經發現了不對。
但他們卻選擇了隱瞞不報。
這讓劉宏只覺得胸腔之中一股怒火蒸騰而起。
我大漢朝好大的基業,就要被你們這樣的家伙給全都霍亂光了嗎!
死的好!
真是死的好!
劉宏看著那些戰報之中紛紛而來的各地官員被殺的消息,一時間心中也只覺得無比暢快。
不過很快。
這股暢快的感覺就變成了深深的無奈。
因為最終選擇了欺瞞他的可不光是那些士人,不光是那些世家。
還有自己身邊這些最為信任的宦官啊!
當初太尉楊賜上表進言太平道有反意的時候,劉宏就曾經詢問過他們。
結果他們可是將太尉楊賜所說的內容好一番駁斥。
到最后讓劉宏覺得楊賜根本就是在沒事找事。
現如今倒好了。
劉宏再次想到楊賜當初上表所說的那些計策。
若是當日就按照楊賜所說的那些去做。
太平道又怎么可能會發展到現如今的這種地步?
又怎么可能會引動此番的天下動亂?
劉宏后悔嗎?
后悔。
但現在對他而言,后悔已經全都沒用了。
此時放眼望去,朝堂上下,盡是反賊。
士人和世家對他來說乃是阻礙,是阻礙他要將這大漢天地變的好一些的最大的阻力。
他們看起來是在為自己做事,但背后所有的打算卻都是以他們自己的家族為先。
他們與自己根本就是互相依存,又互為仇敵的人。
劉宏對于這一點儼然已經看的極為清楚。
他只能信任宦官。
但沒想到,在他給予了那些宦官們足夠大的信任之后。
他們卻并沒有因為這些信任而變得對自己更加忠心。
反倒是也因為太過信任他們而給自己埋下了無數禍根。
劉宏只覺得現在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么做了。
宦官和士人他都不能相信。
但若是這些人他都不信任,不能用他們的話,那他還能用誰?
相較之下。
這些該死的狗宦官們雖然一個個都是些狗奸賊。
但,他們對于自己的忠心卻是不用懷疑的。
只是這些狗賊的能力太差,眼光也實在是來的太差。
只會在皇宮之中不斷的內斗,想要對他們委以重任,實在是太過困難了。
可劉宏也沒什么辦法。
難道他現在還能拋棄掉手中的這些宦官,轉而去相信那些根本不忠于自己,而是終于他們背后家族的士人們?
這時候若是不一條道走到黑。
他恐怕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破局?
怎么破局!
劉宏悲哀的想著。
我當年鑄造四把中興劍,只想著用這四把中興劍永鎮四方安寧。
還這天下一個祥和安寧。
但沒想到,現如今的結局竟是這樣。
也不知道先生他現在在南陽郡到底怎么樣了?
也不知道先生他到底能不能抵擋得住那些該死的黃巾軍?
我當初怎么就信了這些狗官的話,竟然就給了先生一個縣令的職位?
一個縣令手下才能掌多少兵?
面對那些如狼似虎,連偌大一個完成都能攻下來的黃巾軍。
先生要如何才能抵擋得住他們?
可千萬。
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劉宏在心中不斷祈禱。
他還試圖安慰自己。
可不管怎么想。
他都覺得秦羽僅憑一個棘陽縣的力量,根本就無法在那些黃巾軍的攻勢下茍存。
若是秦羽現如今真的已經身死在那些黃巾軍的亂刀之下。
劉宏便感覺自己唯一的希望可能就這樣要沒了。
他之前可是已經將中興劍都交給了秦羽。
在他的心中,秦羽就是這個能夠帶著整個大漢再次中興的人。
可這樣的人,竟然要隕落在那些動亂的黃巾軍手中。
想到這里,劉宏就覺得渾身的怒火已經無法壓抑得住。
而此時。
原本已經確定要使其鎮守京城的大將軍何進卻直接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陛下,既然現如今那南陽郡已然有黃巾軍作亂,還請陛下早日派兵前往剿匪。”
“末將不才,愿率麾下將士前往!”
聽到南陽郡也鬧黃巾,且黃巾軍的動靜竟然來的如此之大。
何進的心里也一下子就涼了。
拋開所有一切的交往。
純粹以利益去看的話,秦羽都絕對是他現在不能放手的人。
要知道現如今他就只是坐在都城洛陽之中,每個月都會有一大批神水通過棘陽城送到他手中。
他僅僅只用支付棘陽城給定下來的成本價,就能夠將那些神水吃下來。
之后再通過自己的渠道,將這些神水販賣出去。
這一來一去,賺到手里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銀錢啊!
這銀錢來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甚至比他何家現如今所積攢的那些賺錢的行當還要來的賺錢的多。
已然已經成為了他們不可能拋的下的份額。
斷人財路,無異于殺人父母!
何進現如今的感覺就是這樣。
秦羽一旦真的出現了什么問題。
他這邊以后要怎么才能將這損失彌補起來?
而且最讓他惱怒的還不只是銀錢的損失。
他現在也早就已經發現了。
在喝下了一定量的神水之后,對于一個人的身體素質是會有很大影響的。
而這種影響在越小的人身上就會體現的越是明顯。
他現在仗著自己手中的神水多,每次都不會將神水全都販賣出去。
而是會留下至少一半的量來供應給他們老何家的那些幼童。
你們那些四世三公的世家不是說我老何家沒人沒底蘊嗎?
那你們就等著吧。
只要再給我何進十年時間。
十年之后,我何家定會出現一大批青年俊杰。
到時候我看你們誰還敢說我何家沒人?
這種事情可是關乎到他們何家未來存續的大事。
何進現在怎么可能會不上心?
若是秦羽真的抵擋不住那些該死的黃巾軍的話。
他可就糟了!
劉宏看到何進首先站出來表態,他心里總算是稍微舒服了幾分。
不過現如今身為大將軍的何進可是要來拱衛京師重地的。
若是真的讓他率兵走了的話,劉宏心中難免還有些不安。
正當劉宏在這里還有些猶豫躊躇的時候。
只聽到朝堂之中又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大將軍乃是拱衛京師之人,不可妄動,屬下不才,愿親率一彪人馬,前往南陽剿匪!”
眾人視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為議郎的曹操。
劉宏看著站出來的曹操,他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劉宏沒有直接應下來,而是看向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問道。
不出意外。
朝堂之上有很多人都是直接點頭。
曹操的家世屬實非同一般。
而且曹操打著什么主意,這些世家眾人就打著同樣的主意。
南陽的太平道算什么?
他們根本就不是專門去對付南陽太平道的,而是挑選精銳直奔著棘陽城而去。
那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
只是到了楊賜這里,楊賜和楊彪都沒有點頭,眾人也沒辦法說的太過明白。
倒是那太傅袁隗對于曹操頗為認可。
在朝堂上頗為其美言了幾句。
劉宏面色凝沉,就算是袁隗開口說過之后,他也沒有任何表態。
到了這個時候,何進也已經明白過來。
這顯然是劉宏不想讓他走,但又不知道該派遣誰過去救援了。
于是何進心中一動,一個熟悉的人影便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陛下,臣突然想到了一人,或可解南陽郡燃眉之急。”
何進直接開口說道。
劉宏聞言頓時眼睛一亮,立刻應道:“何人?快快說來!”
何進胸有成竹的看向一旁的諸公,再看了眼此時正站在朝堂之中的曹操,眼中帶著幾分倨傲之色。
曹操看著何進這般表情,眉頭只是一皺。
心中多有厭憎,只是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曹操倒很想知道,何進現在又能說出個什么人來?
他還真就不相信,以何進的眼光,能挑選出來什么合適的人去解此時那南陽之危。
就連南陽郡郡治宛城都能被攻破,料想區區一個棘陽城,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此時還不知道棘陽城到底是什么樣子。
就連曹操自己也都知道他率兵過去也定然無法直接攻克那些黃巾軍。
他過去就是純粹的前往棘陽城罷了。
若是有可能的話,他甚至還會與那些黃巾軍聯手,將棘陽城給打下來。
只要神水以及那些造紙的工藝到手,便算是此行不虛。
不過這也不是說曹操自己對自己就那么沒信心。
最關鍵的。
其實還是現如今朝廷的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了。
現如今還能夠分出去的兵力最多不過數千人而已。
僅僅只是數千人的規模,如何能夠與那些攻破了郡治宛城。
人數至少數萬的黃巾軍正面為敵?
而何進要推選出來的這個人。
他的目的肯定與自己還不同。
曹操自信,若是讓他全心全意的前去救援棘陽城,他可能需要拼命,才有那么一線機會。
可何進手下有這種能力可以與自己相比肩的人選?
別開玩笑了!
他何進一沒人脈二沒積累,憑什么?
曹操自信,自己的能耐在這大漢朝廷之中,不說數一數二,也絕對是在前面能排的上號的。
你何進何德何能找得到與我相提并論之人?
曹操心中冷笑一聲。
不出意外,這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也與此刻的曹操是同樣的想法。
曹操不光是家世,其本身的能耐也是很讓人欽佩的。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得到這么多人在明面上的一致認可。
何進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如何。
他只是面向劉宏,十分自信的說道:“臣推舉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陛下您的族弟,現任涿郡縣尉的劉備,劉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