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世和尚的押送下,錢滄來到了巨河縣衙的大堂。
崔恒此時就坐在這里。
不過,錢滄還沒來得及拜見崔恒,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與他同為魯郡太守劉立陶親信幕僚的方南征。
“方南征,你居然也背叛了太守大人?!”錢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驚呼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已經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
此人可是最早追隨在劉立陶左右的親信之一,早在劉立陶還在擔任縣令的時候,他就已經追隨左右。
沒想到在自己之前投誠的人居然是他!
方南征也看到了錢滄,冷笑道:“也?看來我沒算錯你的性情,你果然會背叛太守大人,真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呸!你也配說我?”錢滄忍不住叫罵道,“我若是白眼狼那你又算是什么東西?劉太守對你可是恩信有加!”
“我乃識時務者,縣尊乃是神仙中人,我一見縣尊瞬間拜服,遂棄暗投明。”方南征居然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不像你連縣尊大人的面都沒見到就想著背叛,此乃腦有反骨。”
言罷,他又拱手向崔恒道,“縣尊大人,此人忘恩負義,天生反骨,還請縣尊……”
“好了。”崔恒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惠世和尚立刻上前一幕,帶著濃濃威脅之意的目光掃向兩人,頓時就讓他們噤若寒蟬,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比起崔恒的云淡風輕,惠世和尚身上的肅殺之氣更讓他們膽戰心驚。
“我不想聽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不關心那個劉太守想做什么。”
崔恒緩緩開口,淡淡道,“魯郡城中有多少百姓,下轄多少個縣,又都有多少百姓?都與我說一說吧。”
這個世界的信息傳遞極不通暢,就算是作為巨河縣令也只能了解到自己本縣的情況,接觸不到外縣的詳細數據。
錢滄和方南征聞言則是心頭劇震。
這位縣太爺果真是想奪取太守之位,否則怎么會關心各地的百姓數量?
只有在攻城的時候,才需要關心這個。
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顧不得劉太守會怎么樣了。
于是爭先恐后地向崔恒說明了整個魯郡的情況。
魯郡的設立已有兩千年。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行政區劃幾經變遷,時至今日其地依舊方圓千里,共下轄二十一個縣,十年前曾清查戶口,總計有一百三十萬余人。
光是在魯郡城中的居民就有三十多萬。
這還是只是本地人口。
魯郡城是豐州水路樞紐,過往行商無數,再加上這些人,日常在魯郡城里的人估計接近了五十萬。
其下各縣的人口則各有不同。
巨河縣在里面算是中等,全縣共計十一萬人,縣城就有八萬人,剩下的都散落在村鎮之中。
“先前我只是調動了巨河縣城內八萬人的情緒,就收集到了不少眾生七情……”
崔恒聞言陷入沉思,心中暗道,“若是能把魯郡城中近五十萬人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又該是何等光景?”
至于調動整個魯郡一百多萬人的情緒,他倒是沒有想過。
畢竟,這樣巨量的人口是分散在各個縣鎮里的,根本不可能聚集起來。
念及此處,崔恒看向錢方兩人,微笑道:“我會放你們回去,這里的戰況你們就如實向那劉立陶稟報即可。”
“縣尊,我愿誓死追隨在您左右!”方南征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懇求道,“小的在見到縣尊第一面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拜服,還請縣尊收留啊。”
惠世和尚聽了方南征這話臉色頓時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因為他也說過類似的話,現在卻被這么個家伙說了一遍,這讓縣尊怎么想?
錢滄則是并沒有像方南征這樣哭訴。
他的思維敏捷,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崔恒的意思,當即躬身行禮道:“錢滄必不負縣尊所托。”
方南征則愣住了,神情愕然地看向錢滄。
那眼神像是在問,“你在說什么東西,什么叫不負縣尊所托,剛才托付什么任務了?”
“廢物,這種貨色也敢配我爭?”
錢滄心里譏諷,看到方南征現在這幅模樣,他心里十分得意,“連揣摩上意都不會,只會跪下來舔是沒意義的!”
“好了,你們兩個都退下吧。”崔恒擺了擺手。
“是,縣尊大人。”
錢滄和方南征異口同聲地告退離開。
兩人離開了縣衙之后,方南征就湊到了錢滄身邊想要詢問,可卻直接被他無視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錢滄遠去。
錢滄牽了自己的馬之后,便快馬加鞭就向魯郡城趕去。
他現在的心態與來時已經完全不同,沒有了半點迷茫。
他聽了崔恒的話之后,再聯想先前崔恒詢問的事情,就成功揣測到了“上意”。
首先這位崔縣尊肯定是想要奪取太守之位的。
否則不會詢問各縣的人口情況。
而且以其呼風喚雨的神仙手段,這應該并不是什么很難的事情。
現在把自己這兩個投誠者放回去,并如實向劉太守說明巨河縣的情況。
其實就是給了劉太守一次選擇的機會。
到底是主動把太守之位交出來,還是等著這樣一位神仙過去攻打?
這位崔縣尊明顯是傾向于前者的。
想來是因為神仙有慈悲心腸,能不動武的話,自然沒必要動武。
而且,在錢滄看來,這同樣也是在考驗他們這兩個投誠者的能力。
說服劉太守主動交出太守之位,就是崔恒給他們的任務!
誰完成得好,誰就更強!
至于自己回去之后會不會直接被劉太守干掉……
錢滄并不擔心。
以他對劉立陶的了解,只要自己把這邊的實力描述得真實且強大,劉立陶就絕對不敢動手。
念及此處,錢滄心里忍不住贊嘆,“這位崔縣尊不愧是神仙一般的大人物啊!”
只是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有著如此深遠的含義。
不僅直接挑明了對付劉太守的計策,還可以達成考驗兩個投誠者能力的目的。
一舉兩得!
真的是太厲害了!
……
在錢方二人走后。
惠世和尚有些疑惑地詢問道:“縣尊,您派給了他們什么任務?”
剛才錢滄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他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走神聽漏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崔恒搖頭笑了起來,看著外面道,“放他們回去,只是因為這兩人留在這也沒什么用處,不如還給那劉太守。”
他確實有奪取魯郡太守之位的計劃,但并不是現在。
要等解決掉燕王大軍之后。
屆時,只要他到了魯郡城,這太守之位自然就是他的了。
哪里需要派什么任務。
……
燕王坐鎮之地,在距離巨河縣五百里外的西陵郡城內。
嚴盛雖然沒有騎馬,但他畢竟是一位化境宗師,腳程極快。
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就回到了西陵郡城。
正是午夜時分。
這個時候,巨河縣城那邊,還尚未將王順斬首。
守在城門的兵卒認識嚴盛,紛紛行禮。
“見過嚴參軍。”
嚴盛在燕王軍中不得重用,一直就只是個小小的參軍。
以往每次聽到被人稱作參軍,他的心情都會變得極差。
不過,現在他卻沒心思在意這些,急匆匆地道:“快去通報殿下,我有緊急軍情要當面匯報,十萬火急!”
此時,自立為燕王的王通正在自己的臨時王宮里宴請眾人。
這座臨時王宮是用曾經的郡守府衙改建的,面積不算大,卻也夠用。
畢竟,能參加王通深夜宴會的都是重要心腹。
總共也就六個人。
西陵郡城之內,早已靜悄悄一片,隨處可見百姓的尸首。
王宮之內卻是正在歡愉時分。
王通坐在最上首的王座上,下方席位分列兩旁。
一邊坐著三個武官,另一邊坐著一個文官,兩個和尚。
樂師在兩側席位之后吹奏靡靡樂曲,中間則是九個美貌的舞姬搖曳身姿。
她們都是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身上穿著只能勉強罩住嫵媚嬌軀的薄紗,舉手投足都在舒展無限的美好。
峰巒起伏,牡丹花開。
舞姬們都面帶笑容,似是恬靜淡雅。
可眉宇間卻凝著幾分不散的愁緒。
她們其實都是西陵郡城本地官員的女兒,曾經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亂世之中,兵災一到,立刻就淪為了玩物。
王通的目光在這些舞姬身上掃來掃去,心里盤算著今晚要如何力戰九女,以哪些為主,哪些為次。
就在這時,一個兵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地道:“殿下,嚴參軍回來了,說有緊急軍情,要親自向您稟報。”
“嚴盛?這條狗自己回來的?”王通皺眉道。
他被打斷了思路,有些不悅。
“回稟殿下,確實就只有嚴參軍一個人。”兵卒回答道。
“哈哈哈!好啊!”王通忽然大笑了起來,站起身來,朗聲笑道,“只他一個人就對了!肯定是我那好弟弟王通大勝,讓這條狗來我本王報喜訊來了!
“快快讓他進來,本王現在就想聽一聽,我那好弟弟是如何攻下巨河縣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