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言,如此這般。
沉默的氛圍在空氣之中蔓延著,讓房間里的感覺顯得異常壓抑。
明明應該是喜氣洋洋的場景,畢竟四個人都穿著很喜慶,可是那股嚴肅壓抑的氛圍,卻足夠令任何普通人的心智承受不來這份壓力。
這是有形有質的壓力。
并不是什么因為心理暗示,胡思亂想,從而自我施加的精神作用。
大概是覺得這么下去不太行,顧墨摸摸鼻子,自覺無趣。他嘆了口氣,環顧四周一圈,發現身邊三位「新娘」的情況各異——
玉藻小姐是顯得沮喪失落,整個人像是遭受了莫大打擊一般,直接灰白化了的模樣,她耷拉著耳朵和尾巴,就差在地上畫圈圈了;
而秀千代是默默的抱著雙腿坐在那里,將臉龐埋在膝蓋之中,盡量減少自己與外界的接觸面積,柔順光澤的黑發綢緞般灑落在四周。
這個倒也很正常,畢竟在這方面很單純,從一個角度理解就是對于這種事情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弱,完全沒有任何的應對經驗。所以這件事對于黑發少女來說,委實是一個巨大的精神沖擊,她現在也只能夠默默的蜷縮起來。
——透過柔順的黑亮發絲,能夠看到她雖然抱著雙腿,把臉埋在膝蓋上,但是耳根卻是一片通紅。
——都已經過去這么久的時間了,仍然是沒有消退。
顧墨這么思忖著,又看向最后的桔梗,巫女的反應似乎是預料之中最為平靜的。盡管她的神態也多少有些不太自然,當時也是明顯變了臉色,不過現在卻已經基本冷靜下來了,眼下只是靜靜跪坐在那里。
她垂眸低眉,而且一言不發,仿佛和平日的安靜模樣沒有什么不同。
能夠感覺得到身上散發的那股若有若無的冷意,只是當顧墨將視線若有所思的瞥過去的時候,又似乎只是一個錯覺。
大概就是這么一回事,而這樣的情況,貌似……的確算不了什么麻煩來著?顧墨心里反而有種大石落地的感覺,他微不可察的輕輕吁了口氣,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阿秀這邊完全不是問題,玉藻小姐也更多的只是失落,巫女盡管有些不悅,不過卻也沒有想象之中那么生氣,而且生氣的點也完全不是想象之中的那樣……至少要比原本的那個結果要好太多了。
果然這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正確道路,真要是只和玉藻小姐單獨的喜結連理的話……
唔,還是不要做這么可怕的假設了。
收斂思緒,顧墨又打量了一下三個少女,心里突兀閃過一個念頭,稍微有些后知后覺的想到她們出身的時代以及習慣的觀念……將這抹思緒深深埋藏在心底,他再度輕輕嘆了口氣,斟酌著開口道——
“那個,你們都不想說的話,那么就聽我說吧,關于剛剛的那場婚禮……”
話語出口,她們幾人似乎都沒有什么表現,不過從最為明顯的狐貍精小姐頭上的耳朵來看……
即使是依舊抱著修長美麗的雙腿,將臉埋在膝蓋之間的秀千代,貌似也是下意識的集中注意力,悄悄的豎起了耳朵。
“很抱歉將你們兩個也卷進來了,雖然這一切的起因都是玉藻的能力,不過在這一部分的確是出于我自身的意愿,所以……很對不起,給你們造成了困擾和驚嚇,這個其實是我的錯。”
顧墨平復心情,語氣盡可能淡定的解釋了一下關于剛剛的那件事情,同時盡可能誠懇的表達自己的歉意。
至少對于聰慧敏銳的桔梗而言,這個情況到底是因為什么樣的胡鬧緣故而導致的,肯定瞞不過她。不過他也沒有順水推舟,一股腦將責任都推卸到狐貍精的身上,而是很誠懇的說明了他自己也有亂來。
“你是說,這是出自……你自身的意愿?”巫女輕輕的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下之后,還是這么問道。
“是啊,主要是我自己的意愿。”顧墨毫不思索的點點頭,同時很是認真的重申了一遍這個說法。他凝視著轉眸瞥來的巫女的雙眼,在這個時候必須不能心虛,必須堅持表達自己的真誠……雖然他本來就沒有說謊。
這件事說輕也輕,說重也重,主要是婚禮本身并不特殊,特殊的是儀式具備著非凡的意義,這件事背后能夠引申、象征的種種意義,所以要抓住關鍵點切入才行。
巫女的臉色有些奇異,她下意識的移開視線,不與他對視,這人厚起臉皮來的時候,真的是……令人氣惱。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想起了當初在蓬萊島上的那件事。
“嗚……”
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旁邊的玉藻小姐頓時又是一陣幽怨,她更加寧愿master將責任都推在自己的頭上,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發展,這不就顯得像是自己在給他們創造契機的樣子了嗎?
真是太令人氣惱了,狐貍感覺到無比的郁悶。
算了算了,不計較不計較,反正來日方長,還得看誰能夠笑到最后……用力的深呼吸幾次,玉藻小姐這么一遍遍的告誡著自己,雖然這些更加像是自我安慰。就是話說回來,她是不是忘記了什么來著?
“雖說是出于我的意愿,不過也的確是沒有征詢過你們的想法,所以的確很抱歉。”
桔梗沒有說話,顧墨卻仍然是在異常認真的思索著,同時斟酌著語句說道:“而且這多少有些胡鬧了,也不夠莊重,我們以后可以補上一場真正的儀式……”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后采取的最佳行動策略。
已經發展成這么一個樣子了,拼命去解釋并不是好的選擇。
倒是順水推舟,另類的像是表白一般,化被動為主動,直接出擊才能夠扭轉現在的局勢,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你……!”
桔梗理所當然的愣了一下,很是驚詫的重新轉眸回來看著他。
這人在說些什么!
在這一刻,她的生氣惱怒完全被慌張驚愕所取代,大約是沒想到會一下子變成這么一副樣子,對方像是要假戲真做,一口氣將關系真正推進到那種程度……
這令她也是感到有些茫然而又無措,先前的想法也一下子被紛紛擾擾升起的雜亂思緒擠開了,再也找不回一絲的感覺。
“這個有什么好驚訝的,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現在的這件事,也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出自我自身的意愿。”顧墨非常認真的再三重申著說道,眼神炯炯的直視著驚愕的巫女,宛若在注視著一道白色的月光。
“我……這個……”
巫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罕見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最終不知所措的低下頭去,垂下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抖動著,顯示著她的慌亂與內心的不平靜。
“嗯,既然阿秀這邊也沒有意見的話,那就這么決定了!”顧墨眨了眨眼睛,插科打諢的說著,決意快刀斬亂麻盡快一錘定音,他現在要表達出自己的決心,恰如其分的強硬與堅定正是襯托意志的體現。
不遠處的黑發少女的肩膀也是輕輕的顫抖了一下,不過依舊是沒有抬起頭來。
“master!”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玉藻小姐終于是氣憤的打斷他們之間的奇妙氛圍,她緊緊的盯著顧墨,同時鼓起臉頰來做出一副氣鼓鼓的明顯模樣,“是我先,明明是我先的……”
“這個時候,就不要白學了吧?玉藻。”
顧墨頓時有些胃疼,自己醞釀得好好的情緒和氛圍,一下子就被經典語錄破了功。
他扯了扯嘴角,望向氣惱不已的狐貍精小姐。
“而且到底誰先誰后,這個可能還有待商榷呢……”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若有所指的這般說道,委婉提醒玉藻或許不是這么一回事。不說這種是是否講究先來后到,就算是真的要根據先后順序來判定權重,大概玉藻也不會有什么優勢。
也許的確是這只狐貍精最先偷跑過來的,但是她沒有第一時間找上門來,而是在偷偷摸摸的準備「舉大事」……
而就恰好在這么一個時間差里,他的次級投影被鞍馬天狗的穿越時空之力,送往了三百七十多年前的平安時代,從源平合戰之日,一直到源義經被追殺到平泉,被徹底激怒悍然反殺的時間點為止,已然又過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
在這期間,秀千代姐妹倆就不說了。
就連桔梗和希里都在那邊,或是打怪升級,或是修行鍛煉。
探訪還不存在的十三櫻村,回顧了一下那棵巨大的紫冥櫻花;前往源義經的故鄉鞍馬山,拜訪了一番那里學識淵博的妖怪們,如此好不充實的過了兩個月的時間……
“唔……我說的又不是認識你的先后,我是指在這個世界的順序。”玉藻小姐氣惱的說道,至少她應該是最早偷偷過來的吧,頂多……頂多就是要比這只可惡的鬼要慢上那么一丁點兒。
她警惕而又郁悶瞥了一眼,在那邊裝鴕鳥的黑發少女。
“我說的也是這個啊……”
顧墨干笑一聲,況且就算是把九尾之靈算在玉藻的頭上,阿秀也是最早的那個吧。
嘆了口氣,他主動轉移著話題:“好了,這種事情先不論,現在我們來說一下怎么解決眼下的這件事情吧……說起來,多少有些麻煩來著。”這么說著,他異常頭疼的感慨出聲,同時盯著狐貍精小姐。
這個時候,就是要繼續掌握話語的主導權,剛剛他就是這么做的,只是現在應付玉藻的時候,就需要換另一個角度的話題了。
總之要快刀斬亂麻,一錘定音,不能夠糾纏……
“有、有什么麻煩嘛……”
現在也是如此,玉藻小姐不再纏著剛才的話題不放,她轉而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目光游離著,在這光線幽玄,在燭光之下也略顯昏暗的諾大和室內四下張望,似乎突然對周圍的掛畫、雕花屏風、花瓶裝飾等等來了興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