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的在一點點流逝。
上午的太陽也慢慢的偏斜，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再勐烈毒辣，而是有氣無力起來，在大地上拖曳出長長的影子。
放學鈴聲響起。
陸陸續續的有人走出了校門口，似乎一天不知不覺的就這么過去了，他們對此渾然不覺，或許是覺得平澹無奇，沒有什么波瀾，又或許是歸心似箭，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學校，回家去或者去附近的什么地方玩耍。
只是在以后回首往事的時候，大概才會有些愕然而又失落的發現，那些平凡無奇的日子，在記憶的余溫里，是少有的在閃爍著微光的珍珠……
長大后被什么追趕著，艱難的熬過每一天，才會越發的感到那些日子的難能可貴。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放學后，就急匆匆離校的，回家社的組織勢力雖然龐大，卻也沒有到那種程度。還是有許許多多的其他學生，在放學后繼續留在學校里，參與社團活動，或者忙活自己的事情。
總之距離學校關門的時間還早得很，一切余裕都可以自由安排。
四谷見子也是委婉的拒絕了好友的邀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今天不想去逛街，而是有些在意的事情。譬如說擔心退魔師與老師發生沖突之類的，她雖然覺得老師看上去很澹定的樣子，應該不會是什么問題……
但是萬一呢？
萬一呢？
不管怎么說都好，覺得自己受到了老師頗多幫助與恩惠的四谷見子，沒有辦法做到無動于衷，也沒有辦法在想到這些可能性之后，繼續心安理得的選擇明哲保身的做法，裝作看不見。
不想卷進去的確很容易，但是良心上會過不去，因此她借口自己今天有些關于社團方面的工作要忙，拒絕了好友的逛街邀請。
“社團……哦哦，就是見子你之前說的那個吧，叫做什么來著？”
百合川華后仰著腦袋，認真的回憶起來：“好像是什么博麗神社吧，還是那個守失神社來著？我有些記不清楚了。”
“是博麗神社……”黑長直發少女輕輕的呼了口氣，“一開始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和規則的，不過不知道老師做了什么，后來審核又通過了……唔，我今天就是在準備社團的資料，等等要拿去給老師看一看。”
“喔喔，這個好像也很不錯啊！是準備讓顧墨老師直接當社團顧問嗎？”百合川華連連點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樣。
“是啊……”
見子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
和好友分別之后，看著小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感知到對方的確是走下樓梯，走出了教學大樓，往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四谷見子這才輕輕的呼了口氣，然后回頭看了一眼教室的后面。
有幾個同學正在座位上寫著什么，或者是靠著窗邊，看著外面的景色在走神。
而那兩位今天新來的轉學生，已經不知所蹤了。
心中一凜，她趕緊站起身來，抱著那些資料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生怕自己就是剛剛分神了一下，可能那兩個退魔師少女就已經抓住放學后的時機，準備出手了……不行不行，這真的就是一場誤會，得阻止她們才行！
不能讓狐仙大人受到威脅！
在四谷見子的腦補里，窮兇極惡的行兇者，此時此刻的確是在辦公室里面。
只是她們才是如臨大敵的模樣，隔著好幾米的距離，讓坐下也不坐下，就是在門口旁邊站著，似乎一副隨時都準備奪門而逃的感覺……再加上諫山黃泉下意識的護著身后的土宮神樂……
這一幅的畫面，自然就更顯得異常古怪了。
——時間是放學后……
——地點是辦公室里面……
——定格著的畫面是，與老師對峙之中的少女，還在下意識的保護著弱氣的妹妹，露出一副警惕、戒備的表情……
這畫風是不是歪了啊？！顧墨抖了抖眉毛，露出了奇妙的表情，然后嘆了口氣說道：“你們還是坐下吧，我怕這樣子會有人誤會……況且你們要是這么害怕的話，何必要勉強自己過來呢，不來不是更好嗎？”
這種主動上門，一副要談判的樣子，他還以為黃泉小姐她很有底氣呢。
諫山黃泉也是有些尷尬，她強自鎮定的開口道：“總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做的，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不否認我們會在這個過程之中害怕，畢竟我們說到底也還是人……”
盡可能的不卑不亢，也沒有強撐著說太多的場面話，只是實話實說。
畢竟不管這個家伙是疑似類型A，還是疑似玉藻前化身，都實屬是超級緊急事態。環境省的一級戰備都已經為此長鳴大半個月了，宛若是高強度的防空警報，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不帶停的。
為此都已經有不少的工作人員和退魔師，硬生生的累倒在工作崗位上了，完完全全就是積勞成疾。
好消息的是沒有發生超級重大的靈異事故，能夠讓人眼前一黑，然后為了掩蓋真相，需要邀請不知道多少的權威專家輪番上陣解釋，需要首相議員輪番鞠躬道歉，甚至辭職下臺的那種地步。
壞消息是這個疑似惡靈極其的狡猾，他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掀起靈災，卻同樣盤踞在了大城市之中，堂皇的將自身至于人口密集地帶。
沒有任何的掩飾，甚至莫名其妙的去某家學校應聘，找了份教師的工作，還很敬業很稱職——
這個就實在是令人看不懂了。
但是面對這么一個巨大的威脅，只怕是誰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只要稍微想一下，想起有這么一個疑似超級惡靈的存在，盤踞在市中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堂而皇之與人類打著交道，蠱惑著無知的市民……不知道多少人就覺得自己幾乎要心肺驟停。
幾乎沒有辦法處理，但是也沒有辦法什么都不做，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
諫山黃泉也清楚這一點，她沒有掩飾自己的害怕，在這種情況下說什么硬氣話都不好使，也瞞不過對面的這個怪異存在，只能夠徒增笑料而已，還不如坦蕩一些，同時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與決心——
即使再如何恐懼也好，也總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有些覺悟，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們一樣……”顧墨輕輕地敲了敲桌子，隨意的說道。
一直都在無形發散著，擾動著周圍的信息環境的心念力場，悄然改變了一下指向，安撫神智的波動頻率如同無形之手，輕柔的撫過整個空間，不自覺的就使得人的心情放松了下來。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總有人不一定認同我們現在的方法……”
諫山黃泉沒有發覺到自己的心理微妙變化，聽到對方這般說辭，也是頗有共鳴之感，低聲說道。
有些人頗有仁義，的確是為了配合對策室的提議而來，但是有些人就純粹是出自私心了……殺生石的力量，這個古老的傳說足以令得他們有些失去理智，做出錯誤的判斷了。
若是單純的利欲熏心，那還好辦，按照父親所言，可以直接舉大義殺之。
但是偏偏對面其實不是什么邪惡勢力，同樣也是退魔家族或者一些類似的久遠傳承，平時也對維護秩序多有幫助，與官方也維持著一定的良好合作關系……這個就不好處理了。
甚至于他們的出發點或許還是比較好，比較理想化的那種，譬如說是想要徹底解決殺生石的問題，徹底解決惡靈根源的問題，而不是總是抱著消極面對的態度，一次一次的將禍患留給后人。
在這一點上，只能夠說是理念不同，多多少少覺得對方的想法有些激進了。
“那你們也不容易……”顧墨一臉理解的點點頭，卻沒有幫忙的打算，“那就直接說一說吧，你們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一些什么呢？首先重復問題就不要詢問了，我也不會因為你們多問幾次就改變說法……”
他沒有打算認下那些不名譽的稱號，也不承認自己真的就是惡靈。
和四谷見子開玩笑的時候還好，和這群神經過敏的退魔師們，就斷然不能這么說了，容易讓他們更進一步的疑神疑鬼，搞出許多不必要的騷操作。
“我……我們這一次是想要確認，你在這學校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諫山黃泉抿著下唇，干脆利落的直接問道，同時她用力握了握神樂的柔軟手掌，安慰了一下身后有些緊張的少女。
“……教書啊。”
對面的青年皺著眉頭，用一種懷疑她智商的視線打量著她，自己在這學校里做什么？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你……”
黑發少女頓時一窒，這個回答似乎沒啥問題，但是自己要問的貌似不是這個吧？
她咬了咬牙：“是不是因為四谷見子？你對她有什么圖謀，對吧？”畢竟經過了這些時日，身后的組織要是什么都沒有查到，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她也是隱隱有所猜測。
“我能夠有什么圖謀……”顧墨對此拒不承認。
雖然見子是黑長直，目前已經成為了巫女，甚至就連名字本身都是「巫女」……但是自己絕對沒有單純的因為這個，就有什么奇怪的聯想！
“殺生石！你是不是在培育殺生石的宿主？！”
諫山黃泉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此明顯不相信，反正這個家伙也不會直接動手，那干脆直接出言試探，將室長他們的猜測拋出來。如果不是自然最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心靈業界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情！
“殺生石只有完全復蘇，九尾才能夠真正的復活，你現在就是在為這件事情奔走吧？”
“我聽說殺生石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需要極其強烈的怨恨，你是不是想要通過手段，讓那個女孩子在一次次的打擊里痛苦絕望，最終徹底墮落，變成適合殺生石的宿主……”
誰都不相信這個人真的只是來當老師的，也不會相信他的行動真的沒有深意。
那么根據現有的情報線索進行聯想揣測，自然很有可能得到這么一個結論了——這個不知道是九尾的意識顯化，還是被九尾蠱惑了的怪異存在，很有可能是在刻意尋找適合植入殺生石的素體。
顧墨微微沉默，表情甚是古怪的瞥了黃泉小姐一眼。
她……是不是拿到了屬于她自己的原本劇本？
怎么聽上去這么耳熟的樣子？
被打擊到絕望，最終成為殺生石的宿主，失去了理智，墮落成為惡靈，殺害了超過七十名的心靈業界成員，甚至差點干掉神樂的父親，最終自愿死在神樂的手上……這么一個相愛相殺的劇本，不應該是她自己的故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