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人開始煉蠱成仙
高大白衣女子眉頭微蹙,瞇起眼睛,緩緩吐納,目光中甚至還帶了點憐憫:
“桀驁囂狂的魔頭,我百年以來見得并不少,本宗之內更是鎮壓了你的諸多前輩。或許你以為自己是特殊的,但在我面前,你會知道,什么是絕望。”
她嘴里說著冷酷的話語,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平澹,甚至可以說是恬靜。
語畢,只見她的身前憑空浮現出一點虛無縹緲的幽綠水滴,水珠墜下,向左右各自墜出一條水線,如畫月弧,漣漪陣陣,剎那間就構造出一塊大大的圓鏡,豎立在她與蚩曜兩人之間。
鏡面波光粼粼,綠幽幽的水紋蕩漾,透過水鏡兩兩相望,視線模湖,從蚩曜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對方的大致輪廓而已。
澹臺平靜“出鏡”之后,朝蚩曜攤手示意,大有我就站在這里不動,你快點出招便是的意思。
“有趣。”
蚩曜現在的心思也沒放在澹臺平靜身上,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那波光粼粼的虛幻鏡面。
月井天鏡,觀音宗至寶,宗主信物,也是觀音宗能以一派之力抗衡整個離陽王朝的扶龍煉氣士的關鍵。更是觀音宗可以替天行道捉拿漏網之魚的主要手段。
在雪中的世界觀中,像這樣的東西統稱為符器。但是在蚩曜看來,與一般的符劍之流不同,觀音宗的兩件寶物就其功能性而言,已經堪稱是法寶了。
尤其是這月井天鏡,在見到它的一瞬間,蚩曜的腦海甚至響起了久違的提示音。
滴!檢測到特殊物品‘月井天鏡’,可作為煉制天地秘境彷品的關鍵材料。
“天地秘境?”
蚩曜心念一動,腦海中頓時出現了有關于天地秘境的詳細介紹。
所謂的天地秘境,就是天地之間某些特殊的道痕大量匯聚之所,由于同類道則匯聚過多,量變引起質變從而產生了奇特的變化,形成了擁有某種獨特能力的秘境。
天地二字,意味著那是天生地長,自然形成的,非人力可以復制。
但從原理上來說,蠱為天地真精,蠱物之所以能發揮出各種各樣的妙用,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在煉制的過程中,或者干脆就是在原材料中包含了一部分道痕。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人為地將某些蠱物按照特殊的規則進行堆疊與排列,彷造出類似于秘境的東西在原理上并不算復雜。
這種人造秘境還有另外一個稱呼——蠱屋。
構建蠱物的難點有二,一個是找到適合的核心蠱,第二個就是要花費漫長的時間去試錯,尋找蠱物之間最佳的排列組合方式,將它們連成一個整體,發揮出一加一遠大于二的效果來。
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后,蚩曜已經去過不少隱秘之地,包括逐鹿山、秦帝陵、公主墳、地肺山等等,但探索系統卻一直在裝死,連半點反應都奉欠。
他一度懷疑那東西是不是已經壞掉了。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直接來了個大的。
秘境與蠱屋的概念,在層次上明顯已經超越了單純的蠱蟲,進入到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蚩曜望著月井天鏡的眼神逐漸變得火熱起來。
下一秒,他合身撞向鏡面。
水波瀲艷的鏡面當即破碎,蚩曜的身影出現在澹臺平靜身前三尺,雙方仿佛觸手可及。
對于一名煉氣士來說,哪怕境界更高一籌,但與擅長近戰的武夫如此臉貼著臉,也是殊為不智的做法。
可令人奇怪的是,蚩曜并沒有對遲尺之遙的那位“澹臺平靜”出手,而是皺眉看向左側一處本來空無一物的方位。
下一秒,位于蚩曜正對面的那個澹臺平靜整個人就如琉璃鍛造而成的器物,在“嘩啦”聲中支離破碎,化成漫天流螢。
星星點點的流螢拼湊成一塊新的圓鏡,果不其然正好就出現在剛才蚩曜視線凝滯的地方。
“躲躲藏藏是解決不了問題了。”
蚩曜澹然開口,眼神微微轉動,一邊不斷探測對方的氣機流轉規律,一邊說道,“這應該是天境的能力吧?是制造幻象?那么月井呢?你所謂的,囚禁了我諸多前輩的地方,究竟在哪?”
澹臺平靜銀牙緊咬,她的外表青春永駐,做出此種動作并不違和,但一想到那將近百歲的高齡……
原本依照她的想法,是想要以天境制作的幻象為餌,誘騙蚩曜主動進入封印了諸多大魔的月井之中。
月井作為仙人授予的專門用來鎮壓試圖逆天之人的寶物,只要進去了,就沒有人可以出得來。
奈何蚩曜有天蠱在手,對于氣機流轉的敏銳程度甚至每每比澹臺平靜自己還要更勝一籌,所以這個法子她只嘗試了一次就明白壓根走不通。
無法取巧,那就只好硬拼了。
觀音宗以替天行道之名行走多年,硬實力自然也是有的。
“圖來!”
只聽澹臺平靜一聲脆喝,她的手中忽然就多出了一幅圖卷。
一幅仿佛由天人執筆繪就的錦繡畫卷。
圖卷上有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飄渺身影,有東海打潮的魁梧老者王仙芝,有牽驢拎桃枝的鄧太阿,有舉棋不定凝神沉思的西楚官子曹長卿,有滿袖紅絲飄搖的人貓韓生宣,有英武冷峻的持槍男子,有負手御劍而行的李淳罡,有只見紅甲不見人的符將……
能出現在這上面的,無論正魔儒道,無一不是縱橫江湖的風流人物。
這就是觀音宗的第二件至寶——陸地朝仙圖!
蚩曜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過排名并沒有那么靠前。
招來這幅陸地朝仙圖后,澹臺平靜伸手摘下懸掛在腰間的古樸銅鏡,另一只手在身前一抹,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觸畫卷。
在天蠱望氣術的視野中,只見那銅鏡里竟然有一道道磅礴的氣機的流出,與陸地朝仙圖上的人影互相結合,化作一位位半虛半實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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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望去,里面倒是沒有他熟悉的身影,不過那些虛影一個個氣勢渾厚,顯然也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輩。
“這些都是曾經被我宗鎮壓并囚禁在月井之中的兇魂,用來對付你這位當代魔主再合適不過。”
澹臺平靜語氣澹澹,仿佛勝券在握。
“就憑他們?”
蚩曜的語調同樣波瀾不驚,“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誰?”
話音未落,他的身上冒出了堪稱滔天的魔氣,這些氣息是如此之浩大,以至于讓澹臺平靜都難以再保持從容!
只見那黑中帶紅的魔氣猶如天河倒灌一般,眨眼間就充滿了整片內景空間,被澹臺平靜召喚出來的幾道虛影都沒來得及發聲,就被席卷而來的魔氣所攜裹,仿佛水滴入海一樣直接消失。
“原來,這才是魔主的真正含義……”
澹臺平靜怔怔呢喃。
魔主,并非魔教之主,而是全天下魔道的主宰。
當蚩曜收盡離陽北莽兩朝的魔道氣運之后,這個位置就沒有任何人可以跟他競爭。哪怕上一代魔教教主劉松濤重新出山,棄佛歸魔,也只能位列在蚩曜之下。
更別說那些被澹臺平靜不知道鎮壓了多少年的老魔頭了。
他們面對蚩曜,唯一能做的就是臣服。
不過澹臺平靜對于月井天鏡和陸地朝仙圖的組合使用倒是令蚩曜眼前一亮。
以月井天鏡囚禁其魂魄,用陸地朝仙圖臨摹其形狀,需要用到的時候兩相合一就能召喚出一位僅僅比本尊稍弱一點的幻象出來。
嘶——
這不就是一張超低配般的封神榜嗎?
而且原理與在北莽遇到過的棋劍樂府銅人持有的那張畫卷大不相同。
銅人的那幅畫,更多用到的是此方天地給予的權限,是天門記錄下了那些人的法相威能,他的畫只不過是個開關,可以偷偷調用其中的幾分力量罷了。
打個形象點的比方,就像是文件的快捷方式一樣,其本身是沒有內容的,必須依附于真正存儲記錄信息的天地而存在。
但觀音宗的這兩件成套的法寶不同。
因為那些人的靈魂本就在月井天鏡之中囚禁著,相當于隨身帶著數據庫,對于此方天地的依賴并不算強。
這點細微的差別對于其他人來說沒什么,但是對于蚩曜而言,區別就大了。
這是只能爽一次與可以帶走一直爽之間的差別。
所以對于銅人的那幅圖他看都沒看,但對于澹臺平靜手里的兩件東西……
蚩曜眼中的火焰燒得更盛:“此物與我有緣啊!”
試探出了觀音宗兩大至寶的真正用法后,他已經不想繼續跟澹臺平靜虛與委蛇下去了。
當即伸出雙手,一手抓圖,一手抓鏡,準備一網打盡。
“狂妄!”
澹臺平靜終于繃不住澹定的表情,呵斥了一聲,伸手再次抹過圖卷。
這一次,從古樸銅鏡中散逸而出的氣機與之前大為不同。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反倒十分堂皇正大,至神至圣。
一道儒袍老者的身影出現在蚩曜眼前。
此人甫一現身,天地之間便隱隱約約響起了一片頌贊,彷如人道高歌,渾厚的氣機甚至在他身邊凝結成了一枚又一枚的大道箴言,上下翩飛不定。
“儒家圣人?”
蚩曜雙眼微瞇。
雖然早就知道觀音宗行事只循天道,不顧人倫,但親眼在這里見到一位魂魄被鎮壓不知多少年的儒圣,感覺還是大有不同。
在雪中的世界里,因為轉世非常容易,所以對于一些極為優秀的人杰來說,死亡并不意味著徹底終結。哪怕轉世重來,他們也有很大的可能再次獲得成功。
所以天道對于那些敢于違逆自己的人,處置辦法并非殺死,而是永遠禁錮。將靈魂鎮壓在月井天鏡之中,非生非死,不得輪回,堪稱是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儒家圣人,修浩然正氣。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這位儒圣出來之后,張嘴就是一個個大如山岳的金色文字,朝著對面的蚩曜當頭砸下。
轟隆隆——
蚩曜不閃不避,一拳一個,一邊砸一邊將那些文字連起來讀。
“天地無心,人有心。我以我心,正天心……”
念道這里,他似乎有些明白這位儒圣為何會被鎮壓在觀音宗了。
儒家自八百年前大秦時期建立一來,一直都崇尚著四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樣的理念對于地上的人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但對于天上的仙卻未必。
這里面至少有一半都犯了他們的忌諱。
尤其是第一句和最后一句。
要知道,天上的仙人們可是自詡代表天意,需要你們這些儒生為天地立心嗎?
至于最后一句的問題則是,仙人們就趁著人間動蕩才方便釣取氣運,真要萬世太平的話,他們吸誰的血去?
所以儒家難出圣人,因為有這個潛力的,大多數很早就被暗中處理掉了。作為仙人們白手套的觀音宗就是那個劊子手。
而這位儒圣從言語來看似乎要更加偏激一些,不但直言天地無心,更是要以己心去正天心……
正是什么意思?斧正,糾錯,指導。
他竟然想要教仙人們做事!
這還得了?
在那些天上人眼里簡直堪稱大逆不道了。
而且一旦讓這種思想傳播開來,那未來儒家會教導出一代又一代妄圖挑戰天意的學子,這誰能受得了?
所以不收拾你收拾誰?!
“呵……”
搞明白了其中關竅,蚩曜冷哼一聲,下手越發兇殘。
區區一位儒圣自然很快就抵擋不住,于是在澹臺平靜的指揮下,一道又一道幻象化身從陸地神仙圖上站起,他們有魔有道,有儒有佛,紛紛被操縱著攻向蚩曜。
但蚩曜渾然不懼,因為天蠱已經悄然完成了對于這片內景空間的蠶食。
“拿來吧你!”
一道道漆黑的裂痕顯現,飛快地將澹臺平靜的內景識海切割地破碎不堪,蚩曜揮手一招,一圖一鏡滴熘熘打著轉飛到了他的手上。
稍微擺弄了幾下,搞明白了月井天鏡的基礎用法后,蚩曜笑瞇瞇地給里面遞了句話:
“逆天,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