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知道碧霞已經忘了自己,但她總不會忘記靈漪。
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總會同意的。
當天夜里,林毅就來到了泰山,這一次,他沒有在山下等候,而是直接上了山。
當他出現在泰山神殿,暗中對林毅做了標記的東方天帝很快就產生了感知。
發現林毅居然堂而皇之地上了山,他也很是震驚。
這小子,他想干嘛?
想到林毅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上山了,今日忽然到訪,一定另有隱情。
東方天帝便沒有貿然行動,而是藏在暗處,默默觀察。
碧霞發現林毅到來,心里也是一緊,擔心東方天帝會對他不利。
但想到林毅是人王,東方天帝有所忌憚,輕易不會出手,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過,她也沒有貿然現身,不然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林毅便走到了神殿前面,上了柱香,卻也沒拜,只是拱手道:「請泰山神女現身一見。」
有了林毅邀請,碧霞才現身出來,道:「又是你?這次上山,有什么事?」
她這態度,暗中觀察的東方天帝非常滿意。
看得出來,碧霞是真的在把林毅當陌路人對待,并沒有特別的私情。
林毅開門見山道:「我想請神女幫忙聯系一下靈漪。」
東方天帝頓時愣住,吃瓜吃到朋友家女兒身上去了?
靈漪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碧霞也沒想到林毅這么著急上山來,還是為了靈漪的事情。
她心里的酸意頓時翻涌起來,卻還是裝得一臉澹漠,道:「我不是和你說過,靈漪會有返回人間的時候,到時候你自己去找她便是。
你當本神是為你傳話的童子么?」
碧霞釋放出神靈的威嚴,看上去她像是生氣了。
東方天帝越發滿意,要的就是這樣的態度!
對凡人,不要太客氣!
他卻不知,碧霞是生氣了沒錯,卻不是因為林毅打擾了她,她只是氣林毅不是為她而來罷了。
講道理,林毅既然忘了她,不來找她才是合情合理的,但女人有時候也是不講道理的,特別是在她生氣的時候。
知道自己可能激怒了這位泰山神女,林毅依然沒有退縮。
「我知道不該冒昧打擾神女,但今日我心中忽然有感,擔心靈漪會出什么事情,還請神女看在靈漪的面上幫幫忙。
若神女愿意出手相助,不管付出什么代價,我都愿意承擔。」
聽到這里,碧霞心里更加堵得慌了。
林毅是個何等意氣風發的人,他還是人間的王者,可為了靈漪,卻跟她如此低聲下氣地說話。
碧霞也知道不該責怪林毅,但她卻克制不住自己的心酸和心痛。
她暗暗咬著牙,將翻涌的酸澀壓下去,才冷聲道:「靈漪乃是上界仙神,能有什么事?
但看在她的面子上,這個忙我幫了。」
明明是不想讓林毅擔心,她還是拿出了靈漪當作借口。
「你下山去吧,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多謝神女。」
林毅非常認真地感謝道。
和他預料的一樣,碧霞不會幫他,但一定會在意靈漪。
林毅道謝過后,便從泰山離開了,東方天帝吃了這么一會兒的瓜,忽然意識到情況不對。
林毅如此在意靈漪,莫非……
他和我閨女真的只是朋友,卻和靈漪真的好上了?
對于林毅,東方天帝一直嚴防死守。
畢竟當初碧霞可是說出不做神仙的。
但現在想想,也許他真的是誤會了。
那個時候,碧霞多半說的是氣話。
誰能想到,他守住了自己的親女兒,卻沒守住侄女。
這可如何是好?
東方天帝頭皮發麻,要真是靈漪在泰山的這段時間對凡人動了春心,那他可真沒臉去面對東王公夫婦了。
恰好,碧霞這會兒送走了林毅,便準備返回上界。
碧霞是常駐人間的神仙,沒有調令,不能隨意返回仙界。
但是,她想要回去其實也不難,給親爹傳個消息就行了。
返回仙界的詔令,天帝自然可以發。
碧霞以思念家中母親為由,希望可以返回一次仙界。
東方天帝暗暗搖頭,小輩們之間總是喜歡互相遮掩,卻不曾想過,她們的父母還會害她們不成?
不過,明知道碧霞的目的是什么,東方天帝還是同意了讓她返回仙界。
正好,讓她去看看靈漪的情況,也好讓他心里踏實一點。
有了東方天帝的符召,碧霞就可以返回仙界了。
她第一站自然是回了家。
既然是用的探親的名義,總不好連過場都不走一下。
跟母親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她才提出難得回仙界一趟,想要拜訪一下朋友。
這個理由十分正當,自然不會被阻攔。
次日天明,她便到了西王母在仙界的道場昆侖神宮。
本以為見到靈漪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沒想到,仙童很為難地說道:「上仙見諒,近日道場不見外客。」
靈漪被軟禁的原因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以為靈漪是惹怒了西王母被懲罰了。
而碧霞卻也從中聽出了幾分不尋常的氣息。
林毅心有所感,恰好西昆侖又不對勁,莫非,靈漪真的出事了?
如果她和林毅的事情被西王母知道了,問題的確會很嚴重。
意識到情況不妙,碧霞自然不愿意就這么被打發了。
她又強調道:「我與你家公主情同姐妹,我父母與雙圣也是至交好友,怎么能算外客呢?
你若是做不得決定,便再去通傳一次。」
碧霞拿出仙二代的豪橫來,那仙童果然不敢再怠慢,連忙過去通傳。
西王母其實已經知道碧霞到了這里,但她并不想讓碧霞進來。
家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女兒如此叛逆,她哪里還有心情接見客人。
何況還是碧霞。
原本兩家交情不錯,她也視碧霞為侄女。
但這次靈漪是在碧霞的地盤上動的煩心,這也讓西王母遷怒于她。
不管碧霞是知情還是不知情,西王母心里都暗暗不滿。
只是碧霞都讓仙童來通傳了,西王母也不好直接閉門謝客,總得顧忌一下臉面。
無奈之下,她只能傳令侍女,去迎接碧霞過來。
碧霞到了昆侖宮,自然是乖巧嘴甜,她有的是應付長輩的手段。
西王母也很無奈,只能跟碧霞聊來聊去。
終于,碧霞也覺得前戲準備得差不多了,她才道:「說起來,怎么不見靈霖和靈漪姐妹,有段時間沒見,倒真是想她們了。」
她的目的,就是要見到靈漪。
西王母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起來。
碧霞這個時候過來,是巧合,還是故意?
這由不得西王母不多想。
她和東王公看似位高權重地位超然,道行高深仿佛能歷萬劫
而不倒。
其實只有到了他們這種層次才會知道,高處不勝寒。
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了上升空間,但底下卻還有不計其數的人試圖拉他們下來。
只有他們下來了,其他人才有機會上去。
大劫將至,任何人都可能會落入算計之中。
要直接算計雙圣自然不容易,若是從他們兩個女兒入手,機會就來了。
他們和東方天帝關系的確不錯,但也保不準別人會不會有害人之心。
不過,這種事情沒有實錘,她自然不會表現得太明顯。
西王母陰沉著臉道:「靈漪犯了錯,我正罰她在雪山穹頂思過呢!」
碧霞頓時心里一咯噔。
靈漪能犯的最大的錯,就是喜歡上了林毅。
若非如此,也犯不著送到雪山穹頂上去。
雪山穹頂是西昆侖有名的一個地方,那里曾是西王母悟道之處,正因為西王母在那里悟道,所以風雪之中,也有了西王母的刀意。
西王母的刀意其他人很難領悟,所以雪山穹頂也就成了懲罰罪仙的一個地方。
在雪山穹頂思過,就相當于坐在那里被冷風吹,那一道道的風,是真的像刀一樣,對身體和精神都能造成傷害。
要不是很嚴重的錯誤,西王母也犯不著把靈漪往那邊送。
碧霞便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靈漪犯了什么錯?」
「你不知道?」
西王母這話似乎帶著幾分深意。
「我以為你和靈漪關系親近,她在人間做了什么,你應該知道。
沒想到,她藏得還挺深,連你都瞞過去了。」
碧霞自然是聽出了言外之意,連忙道歉道:「這是我的失職,我見靈漪活潑好動,便讓她當了巡山使,平時也沒好好監管她。
靈漪犯下的任何錯事,小侄都愿共同承擔。」
這番話說得誠懇,但西王母也不能真的讓她負責。
看似在攬責,實際上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在這個時候,碧霞已經認識到了不粘鍋的重要性。
她若是攤上了事情,說什么話,別人肯定也是不會聽的。
只有她從這件事里面跳出去了,她才能有話語權。
靈漪的事情同樣也是如此。
西王母見碧霞如此滑熘,也不知道她是真情還是假意,略一思量,她決定告訴碧霞。
「靈漪在人間動了凡心,甚至想為了那個男人脫離仙籍,廢除仙骨,她這么湖涂,我只能讓她去吹吹雪山上的冷風,清醒清醒。」
碧霞:「……」
她猜的果然沒錯,靈漪果然是事發了。
和她一樣,靈漪顯然也不能自己做決定。
雖然理論上不要仙神的身份就可以去凡間生活,但她們這種仙二代卻沒有足夠的話語權。
想要不當神仙,也得看父母答不答應。
靈漪身上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她的故事的重演。
碧霞心情復雜,對靈漪自然多了幾分憐憫。
于是,她開口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嗎?說不定我勸勸她,她也能聽得進去呢?」
「也好。」
西王母暫時不能判斷碧霞是好是壞,不過,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想來她也搞不出什么亂子來。
反正有她坐鎮,也不怕碧霞耍什么手段。
西王母沒有親自帶領碧霞去雪山穹頂,而是給了她一道令符,讓她自行過去。
碧霞也總算是松了口氣,終于能和靈漪見上面了。
雪山穹頂
在西昆侖仙境的最高處,白雪皚皚,萬里茫茫。
碧霞上山來,便只看到四面透風的一處山崖上,靈漪衣衫單薄,面對著一塊雪峰跪坐著,瑟瑟發抖。
尋常的低溫自然是奈何不了靈漪這樣的神仙,但這里是西王母悟道之處,自然不同尋常。
靈漪那點微末道行,可頂不住這里的寒意。
就連陛下,都感覺到這風雪如刀,刮得她臉疼。
「靈漪!」
碧霞走到靈漪近前,才發現靈漪不僅僅是要面對寒冷,她身上到處是血痕,顯然,來這里之前,她還吃了不少的苦頭。
「你這是怎么了?」
看著靈漪,碧霞也是心疼不已。
她雖然嫉妒靈漪,卻也不想看她受這份罪。
靈漪聽到碧霞的呼喚,這才轉過頭看她一眼,麻木的雙眼之中,又多了幾分神采。
「霞姐,你怎么來了?」
她的語氣虛弱,但能聽出她的歡喜來。
碧霞心知西王母指不定在哪個角落偷窺,她對家長的那些手段熟悉得很。
碧霞內心很反感,卻也拿他們沒什么辦法。
實力不足,無可奈何。
見到靈漪,她收起那些復雜的心思,解釋道:「我是回仙界探親,順道來看看你,卻沒想到你如此湖涂。
人神不能相戀,你何苦如此?」
靈漪一聽,就覺得碧霞是來給西王母當說客的,心里頓時產生了極強的不滿。
「為何人神不能相戀?神仙也不過是厲害一點的人罷了,我們在一起,也不會礙著別人什么事,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人神殊途,跟凡人在一起,對你們兩個都沒有好處。」
「什么時候相愛還要權衡利弊了?」
靈漪看著虛弱,辯論起來精神頭卻還很足。
「霞姐,愛一個人,是不會去計較得失對錯的,只要去愛就對了。」
碧霞:「……」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你娘估計要氣死了。
「我知道你情竇初開,難以割舍,但你是神仙,一生還有很長,等百年之后你再回首,你會發現,所有的凡俗情愛根本不值一提。」
碧霞是裝模作樣地勸說靈漪,她知道,西王母一定在聽,所以先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等那邊的注意力稍微收了一些,自己再瞧瞧給靈漪提個醒,告訴她林毅讓自己傳遞的消息。
然而,靈漪不知道這些,她聽著這番話,忽然變得很生氣。
「原來,霞姐心里居然是這么想的么?看來,那些年他的努力,終究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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