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孫對上師爺,燒餅沒有抗議的權力,只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胡炎,希望狠心的師爺善心大發。
胡炎不管他,繼續道:“再說第二點,用肉嗓子發聲。最明顯的癥狀,你但凡聲音大一點,脖子上的血管就會鼓出來,沒錯吧?”
眼見裝可憐無效,燒餅頓時蔫了,當然也不敢再耍滑頭。
只得老老實實道:“我平時沒注意。”
胡炎沒有不耐煩:“這樣,你去找面鏡子來。”
“哎,馬上就來。”
燒餅起身一溜煙跑進了房間,對于師父家,他早已經熟的跟自己家一樣。
轉眼,他拿著一面小鏡子又跑回來,遞給胡炎。
胡炎沒接:“你自己對著鏡子喊上幾嗓子,聲音放大一點,拉長一點,這樣更容易觀察。”
“哎,好!”
燒餅將鏡子對準自己的臉,聲音也隨之而來。
“嗯嗯~~啊啊~~喔喔~~”
胡炎頓時掩面,好想鉆進沙發底下去。
當即沒好氣道:“大白天的,你一大老爺們,呻吟個什么玩意兒!”
燒餅:“……”
不是您讓我大聲一點,再拉長一點的么?
胡炎看著燒餅傻愣的表情,突然好后悔剛才夸他,隨即擺手道:“算了,你剛才看到脖子上的血管了嗎?”
“嗯,一鼓一鼓的。”燒餅點頭。
胡炎又道:“這是一種最簡單的觀察方法,你回頭把鏡子帶身邊,沒事多照照,用心去感覺血管鼓和不鼓時,自己說話有什么區別。你自己也可以去琢磨,有沒有辦法讓血管不鼓,又能說得大聲。”
“好,我記住了。”燒餅認真點頭。
胡炎繼續道:“你自己琢磨你的,我現在教你一個戲曲門的法子,叫‘運氣發音’。他們唱戲,一般不用肉嗓,全都是用氣發聲,這對你應該有用。但人家都是打小練的,你現在年紀可不小,最后有多少效果,我不敢保證!”
“不礙事,師爺,您說!”這下燒餅倒是很明理。
胡炎點頭道:“有句戲諺叫‘氣乃聲之源,氣為音之帥’,所以這法子的關鍵就在這‘氣’字上。氣呢,存丹田,再自丹田出,流轉胸腔、口腔、頭腔三個部位,音高、音低也靠不同的位置來控制。”
“師爺,我比較笨,聽不懂。”燒餅有些喪氣道。
“會說自己笨的人,一般都不笨,別泄氣!”胡炎違心的夸道。
燒餅點頭,眼睛又聚起了光。
胡炎道:“先別管那么多,咱們第一步,是得把丹田找到,這是最最基本的。這樣,你站起來,抬頭、身板子挺直,但別太刻意,自然放松一些。”
燒餅聞言而動,麻利的配合著。
“好,現在你吸氣,別吐,一直吸,然后感覺哪里脹,哪里就是丹田了。”
燒餅沒有說話,吸得很認真,直到眼珠子瞪出來,都沒泄氣。
胡炎看得很滿意。
誰料,燒餅的臉色突變,同時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腰。
“哎呦!師爺,師爺,這里是丹田嗎?”
胡炎趕緊扶他躺平,旋即沒好氣道:“丹田在小腹,肚臍下面一點點,不在腰上,你這是岔氣了,讓你早餐吃那么多,以后吃飯最多七八分飽,自己管住嘴。”
半晌,痛勁過去,燒餅恢復正常。
胡炎可不會客氣:“繼續試,不找到丹田,后面的事兒說了等于白說!”
燒餅知道這是為自己好,哪里敢怠慢?
“吸~吸~哎呦……吸~吸~吸……”
倆人折騰了半個小時,燒餅“哎呦”兩次,終于有了一點感覺。
胡炎一看他手指摸著的位置確實差不多,便繼續道:“丹田找到了還不夠,得一吸氣就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就跟咱背貫口一樣,越熟悉越好。以后沒事你就用這個法子多練、多試。這是水磨功夫,自己得有耐心,明白嗎?”
“明白,放心吧您內!”燒餅趕緊點頭。
胡炎心里卻直搖頭,瞧你這架勢,我就不放心。
但是不放心也沒辦法,所有零部件都長在他自己身上,別人怎么幫?
他開始往后說:“好,第一步先不說了,我再跟你說說性子急的問題。心急則聲急,包括口頭彈、碎嘴子、搶話頭,還有說話時的小動作太多,這些問題的根兒是一樣的,就是你太急躁了。”
“對,您說的……”燒餅順嘴又想拍馬屁,一想不對勁,趕緊改口,“您繼續說。”
胡炎一拍巴掌:“你看,說話不過腦子,張嘴就來,這就是很明顯的心急。”
燒餅不敢坑聲,只拿眼睛布靈布靈的看著胡炎,臉上賠著笑。
胡炎也不計較:“所以你真想以后把相聲這個飯碗端穩一點,性子一定要改,死都得改。當然,完全改變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收斂,要懂得控制。”
“這個,這個怎么改呀,師爺,我打小就這樣。”燒餅心虛道。
“我昨天晚上琢磨到一個法子,我自己試了感覺還行,你也可以試試。”
燒餅眼前一亮:“師爺,什么法子,您說。”
“跟我來。”
胡炎起身招手,徑直走向一樓左邊的房間。
可剛到門口,燒餅卻害怕道:“師爺,這是我師父的書房,我可不敢進?”
胡炎腳步不停,直接推門進去。
燒餅便聽到他從屋里傳出來的聲音:“沒事兒,我跟你師父打過招呼了。”
“呃,好吧!”
胡炎扭頭一瞧燒餅,語氣悠悠道:“你是進來準備偷東西的嗎?”
“不是啊,我哪敢?”燒餅當即反駁。
胡炎白了他一眼:“那你縮頭縮腦,跟做賊一樣干嘛?”
“嘿嘿,沒有,沒有!”燒餅憨笑著站直了身體。
胡炎不是第一次進郭德剛的書房,但還是看著滿屋子的書,暗自點頭。
這是真把書房當書房用了。
“相聲演員拼到最后,拼的是文化!”郭德剛一語道破。
可惜,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
胡炎不無感慨道:“你要是能把你師父這一屋子的書看完一半,又怎么會急躁呢?”
“師爺,您說的法子,不會就是讓我進來看書的吧?”燒餅頓時被嚇了一跳,“這不成吶,我一看書就想睡覺,小時候上學就這樣。”
胡炎頭也不回道:“就知道你是這德性!”
說著,他來到屋中的大書桌前,將自己昨晚用過的筆墨紙硯重新鋪開。
“不是叫你看書,是讓你練毛筆字,練字可以靜心養性,這是很多人都會用的好法子。”
燒餅一聽,更傻眼了,這還不如讓自己看書呢?
看書好歹還能落著覺睡不是?
可寫字呢,只剩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