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幾十米,抬腳幾分鐘。
胡炎跟著柳清雨推門走進卦鋪,頓時一股帶檀香的暖氣撲面而來。
店面二十來平米,左右擺著兩排木沙發,對門一張長條桌,紅布蓋面,印著一副短聯。
左邊:直言不諱。
右邊:概不奉承。
橫批:揣骨神相。
墻上掛滿錦旗,頭頂的燈照得整個室內很明亮。
而坐在紅布桌后,正在給人相面的相士,則是一個二十八九,面白俊秀,穿西裝打領帶,收拾得很利索的男人。
小細節,看門道。
會來算卦的人,基本都有麻煩,所以最需要的是安全感。
而眼前,店內亮堂,檀香定神,相士穿著有氣度,相貌好看,微笑溫和,所有的種種,都在不自覺的讓人產生信任感。
這份對人心理的揣摩,拿捏的簡直太到位了。
胡炎心中很意外。
因為他實在沒有料到,在這個小店內,竟然會碰到懂江湖術的人。
相聲不是獨門手藝,甭管到哪里,都得多學多看。
胡炎饒有興致的,跟著柳清雨在旁邊坐下。
店內的生意確實了不錯,除了正在被相面的那個,他們前面還有三個人。
不過跟他倆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
這也正常,如今的年輕人,還有幾個相信算命的?
很快,相士算完。
他跟前的大媽站起身,留下五十塊錢,一頓感謝,帶著滿臉笑容離開。
相士不經意的掃過胡炎和柳清雨,貌似為突然出現倆個年輕人,還是生面孔而感到意外。
當然,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又恢復了他標致性的微笑。
“六位一起過來吧!”
前面三人點頭,走過去,好像并不感覺意外。
反倒是柳清雨顯得很吃驚,算命還有五個一起算的?
心中沒有答案,自然的扭頭看向胡炎。
胡炎笑道:“走吧。”
等倆人過去坐好,相聲跟前便有了六位客人。
只見他左手拿桌面一踏疊好的小紙條,右手握著鉛筆,先對柳清雨道:“我的規矩,每日送三相,這位小姐和先生晚來一步,抱歉了。”
柳清雨好玩,笑著搖頭。
胡炎只看著他,點頭沒說話。
相士點頭,對前面三位笑道:“好,這三相應在了您幾位身上,我分文不取,毫厘不要。可有幾種人不送,聾子不送,啞巴不送,不孝父母不送,只送明情達理的人,您幾位沒問題吧?”
語調抑揚頓挫,聽著很有意思。
三人搖頭,還有兩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相士繼續道:“好,咱們有緣,今天我也顯顯真能耐,我相你們各自有兄弟幾個,我先寫,你們后報,相得準,咱繼續往下談,相不準,您可以砸我的鋪子,我絕無二話。”
說完,便見他將紙條捂嚴實,誰也看不見,然后拿筆在上面開始寫。
轉眼寫完,他對頭一位道:“好了,您兄弟幾人我已經相出來,也寫在紙上了。現在您說,自己兄弟幾人?”
“兩人!”那位大爺遲疑道。
相士不管,點頭道:“好,相對一位。”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都是相士先寫好,再問人家,等人家一答,他便點頭道:“好,又相對一位。”
轉眼,全部相完,問完。
相士扭頭對柳清雨開玩笑道:“您家里只一位,對不對,這個我不相都知道。”
柳清雨點頭。
相士面帶微笑,一臉自信,可跟前三人卻全都是半信半疑。
你說相對了就相對了,鬼知道你在條子上寫得是什么?
相士沒有讓他們多等,擱下筆,當面將條子一張一張分別撕給他們。
三人只掃一眼,臉色立馬驚訝不已。
因為人家先寫,自己后報,而且是當面撕得條子,竟然完全算對了。
好神奇。
怎么做到的,他們肯定不知道,但心中的信任卻在直線上升,包括旁邊的柳清雨。
只有胡炎面帶微笑,沒有變化。
相聲繼續道:“這是相面嗎?這是送相。要真相面,不能這么簡單,講究相人老中少三步大運,婚姻、事業、財運、災病……說給全嘍,才叫相面。當然,咱也看緣分,簡談二十塊,詳談五十塊……”
一通說完,胡炎便看到前面四位,紛紛掏出了五十塊錢,等著相士真正相面。
于是,相士開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再加上他不時的塞一兩句俏皮話在里頭,簡直跟聽相聲有幾分相似。
客人臉上的愁容,也隨之開始舒展,頻頻點頭。
到于他相得準不準,胡炎不知道,他又不會金門手段。
但有一點很肯定,這家伙察言觀色的能力,以及口才,絕對得到過金門高手的夾磨。
好手段,人才呀!
只是可惜,為什么會出在金門呢?
小半天,三個陌生人全都樂樂呵呵的離開了,連柳清雨也已經相完。
相士轉頭看著胡炎:“這位先生,您是簡談,還是詳談?”
胡炎站起身,拱手道:“兄弟辛苦,戧金活兒不錯,都是老合,勸兄一句,貴行往后更難了,早做打算為妙,告辭!”
說完,拉著柳清雨離開了卦鋪。
相士眼睛看著倆個年輕人離開,腦中卻來回砸摸胡炎的話。
旋即長嘆一聲,開始收拾桌子。
等翻到一本書,突然發現書下竟然壓著五十塊錢。
對了,剛才那個年輕人就坐在這個位置。
相士一琢磨,抓起桌一物,趕緊朝門外跑去。
胡炎帶著柳清雨往回走,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不錯。
突然,身后傳來聲音。
“兄弟,等等!”
倆人回頭,只見相士由遠及近的跑來。
轉眼人到跟前,直接朝胡炎拱手道:“并肩子,在下倒埝生,相見便是有緣,敢請報個蔓兒吧?”
胡炎一聽,知道對方叫東方生,正跟自己搭切口。
當下拱手回禮,自報家門:“古月子炎,團春。”
東方生一聽胡炎原來是相聲門的,當即心中有些失落,這兩門可差太遠了。
不過面上的表情不變,笑著遞過去一張名片。
“多謝兄弟捧場,都是老合,日后多親近。”
胡炎拿過名片,存下號碼,回撥過去。
“好,聽你的口音是燕京的,回京得空聯系我。”
“一定,兄弟慢走!”東方生拱手送別。
等倆人走出去好長一段距離,柳清月才好奇的問道:“炎炎,你倆說啥呢?”
胡炎笑著解釋了一番春典意思,再把東方生的手彩,也就是手上的技巧點明。
柳清月驚訝道:“你是說,他第一張紙條什么都沒寫,第二張條子才寫的頭一個人信息,最后問我那一句玩笑,其實是在打馬虎眼,最最后還把第一張繞過去,給人家看的?”
“嗯,這在金門,叫小脫皮,考驗的就是手彩的功力,不然他也玩不轉。”胡炎點頭。
柳清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敢情他就是個大騙子,不行,我去把錢要回來。”
說完,轉身真要回去找東方生算賬,胡炎趕緊把她拉住。
“算了,都是混飯吃的手藝。再者說,你聽他說自己桃花運來了,不是聽得挺開心的嗎?”
柳清月俏臉一紅:“呸,我是因為這句開心的嗎?”
胡炎哈哈大笑,拉著她往回走。
“騙子,江湖術就是害人的東西。”氣不過的某人,依然嘀嘀咕咕的。
胡炎搖頭道:“江湖術沒錯,那是智慧,只看誰來用,用在哪里罷了。”
“炎炎,你也學壞了,對不對?”柳清月半點不信。
胡炎突然看到小街對面,有一家蛋糕店,門口有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正在發單面彩印的傳單,當即眼前一亮。
“姐,你看到那個發傳單的孩子了嗎?”
柳清月一瞧,嘆息道:“天這么冷,她這么小還出來發傳單,發的傳單還沒人看,好可憐。”
胡炎笑道:“我去幫幫她。”
說完,左右一瞧,沒有車,當即穿街而過。
柳清月只見胡炎走到小姑娘身邊,不知道跟她說了什么。
然后小姑娘便將傳單正反面對調,竟然把空白的背面朝上遞給路人。
再之后,她便發現了神奇的現象。
原本基本接到傳單便隨手一扔的路人,不少竟然看到白紙一愣,旋即翻過來,掃上一眼,然后才扔掉。
她正愣神中,耳后傳來胡炎的聲音:“怎么樣,江湖術還是有點效果的吧?”
“可是那些人還是不買呀!”
胡炎點頭:“是呀,這只是利用了一點人的好奇心,多少能讓他們瞧上一眼。如果再往深一點使,那就得瞧準對方的購買度,有針對性的去發了。”
倆人邊走邊聊,不時,又有一個人在發傳單,這回是雙面彩印的。
當然,依然無人掃上一眼。
可柳清月卻來了玩性:“炎炎,那個人雙面的,你有辦法嗎?”
“有啊,等著。”
很快,柳清月便見發傳單的人,竟然將手中的傳單調轉前后,倒著內容發給路人。
于是,又有不少路人回正之后,看上一眼,這才扔掉。
等胡炎笑著回來,柳清月直接道:“炎炎,你這么聰明,要不咱回頭也來發傳單吧?”
“沒空!”
“那你教我江湖術。”
“好。”
“呀,我爸媽到了。”
“啊,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