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在封賞張希孟的時候,用的語氣明顯要客氣很多,而且還說出了堪比呂望的話。這就是拿張希孟比興周八百載的姜子牙,偏偏封的又是齊國公,簡直不能不讓人聯想。
但是在場眾人,不論文武,哪怕是那些嫉妒張希孟的,也不得不承認,實至名歸。朱元璋不好好封賞張希孟,他甚至沒法和老兄弟們交代。
怎么?
我們張先生不行唄?
“臣拜謝主公大恩。”
張希孟除了接受,還能如何?
不過就在老朱攙扶他的時候,張希孟嚴肅道:“臣是否依舊執掌門下省?”
朱元璋稍微一頓,隨即只能道:“先生為右相,領門下省,位在李相之下!”
聽到這話,張希孟欣然一笑,隨即轉身,對李善長道:“李相總領中書,身居首揆,下官居門下,以治吏為第一。還要靠李相鼎力支持,方能順利推行。”
李善長略怔了一下,便笑道:“張相你太客氣了,我二人同為輔佐之臣,雖位居百官之上,但到底都是上位臣子,大明草創,天子初登大位。尚有諸般要務,需要咱們同心協力,中書門下,分工不同,皆是為了上位效力,卻是不必這么客氣。”
老李的這番話,哪怕是那些不太服氣他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說起來李善長也倒霉,明明是蕭何一般的人物,第一功臣,哪怕是徐達都搶不走。。
可他偏偏遇上了張希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老李都沒有半點勝算。
張希孟和朱元璋之間,幾乎都是一家人了,他又建立起一整套的學說體系,取代了程朱理學,輔佐大明立國。
儼然活著的夫子圣賢。
這還不打緊兒,哪怕李善長最熟悉的政務,其實張希孟也不弱的,老李的那點把戲,根本瞞不過張希孟。
老李所以還能第一個得到封賞,直接原因就是他依舊統領中書省,是正宰相。張希孟自然要排到后面去。
但是更根本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張希孟不愿意和他搶,屬于施舍了左相給他。
你眼中朝思暮想的女神,卻不如別人眼里的球。
還有更郁悶的事情嗎?
那就是連球都沒有!
反正李善長看開了,說到底張希孟務虛為主,他站得太高了,就不太適合做柴米油鹽的瑣碎事情。
咱老李握著幾乎所有大政的執行權,而且還不怕臟不怕累。只要把這項權力用好,哪怕天子都不在乎,至于張希孟,也不是不能供起來!
你以為咱認輸了,錯了,咱老李才是百折不撓,九死不悔。咱只不過需要調整一下策略而已。
封了三位國公,一個西平侯之后,朱元璋加快了進度,一口氣點了三個人。
“常遇春為左軍大都督,出鎮江州;胡大海為右軍大都督,出鎮鎮江府;馮國用為中軍大都督,留守應天!”
三個人聽到這里,齊齊一振,慌忙叩謝皇恩。
五位大都督,徐達給個國公,朱英給了侯爵,分別代表了上限和下限。
給他們三個,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大戰中,只要能立功,表現好,立刻就是世襲罔替的爵位,這仁人還說什么,拼命就是!
至于其他將領,包括吳禎、吳良、花云、唐勝宗、陸仲亨等人,也只有強烈的羨慕,
雖然是淮西舊人,但他們的功勞確實不行,能力差點更多,只能算是下一批次了。
朱元璋點了三個人之后,又頓了頓,這才道:“還有一個人,他是咱的好兄弟,雖然這次沒有參加大典,但是他的功勞,人所共見。湯和加封鄂國公,世襲罔替。接下來的滅陳之戰,還要仰賴他的牽制!”
點到了湯和,大家伙稍微遲疑,立刻心服口服。
湯和不但資歷老,貢獻很大,而且人家不避艱險,直接帶著幾千兵馬,前往苗部,發展出來這么大的力量,有為老朱經略西南打開了門戶,甚至日后恢復云南等地,都要算湯和一份功勞。
這個身份,這個貢獻,給個世襲罔替的國公,足夠了!
所以別不服氣,能被老朱點到的,都是獨到之處的。
提到了湯和之后,朱元璋半晌沒有說話,隨后他站起身,走到了幾位文官的面前。
“賈先生,朱先生,你們二位,隨著張先生,擔任少傅少保,替咱一起教導太子吧!”
賈魯和朱升聽到這話,急忙躬身,“多謝上位信賴,老臣們一定竭盡全力,教導太子,
不負上位所托。”
張希孟為少師,賈魯為少傅,朱升為少保三人構成了朱標的三大導師,至于小家伙能學到什么東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老朱重新回到龍椅,又道:“除了五位大都督之外,還有十位都督同知,二十位都督僉事,分隸五軍都督府。其中后軍都督府人員暫定,其他四個都督府,盡快配齊人員。凡是都督僉事以上,皆伯爵起!”
老朱一改之前做法,開始批發爵位了。
除掉后軍都督府之外,足有八位都督同知,十六位都督僉事。
最低也是伯爵,機會一下子就多了。
就比如像吳禎吳良兄弟這樣,戰功不低,資歷也足夠,讓他們獨當一面,太難了,但是掛名都督同知,立下戰功,世襲罔替的侯爵,也是唾手可得。
至于花云,他統御騎兵,戰力非常,當一路軍大都督太難,但是如果編入北伐軍,能擊敗元廷鐵騎,大漲國威,一個侯爵也是跑不掉的。
因此大家伙都倍感振奮,人生有了盼頭。
唯獨朱英,他眼珠亂轉,心說我這個后軍都督府,干爹怎么不派人?難不成讓我自己安排?
要是那樣的話,我手下可是有不少臥龍鳳雛,只要干爹不怕拉低都督同知,都督僉事的份量,那我可就隨便折騰了啊!
大家伙自然是不知道朱英的鬼心思,還在繼續聽著。
果然老朱又點了兩個人,“鄭遇春,郭興。”
兩個訓導員站了出來,“拜見上位。”
老朱含笑,“你們很不錯,自從設了訓導員之后,軍紀改善良多。上下同心,士氣高昂,你們輔助治軍,頗有功勞,自然也是自伯爵起。”
兩個人頗為驚訝,原來不只是直接領兵的將領有機會,連他們都有。
“臣等拜謝上位!”
老朱微笑點頭,隨即又把目光落在了水師將領的身上,老朱道:“就是靠著你們,咱才能順利渡江,攻克金陵,湖口大捷,水師又出力頗多。論功行賞,按理說該有水師一份…但是咱思索了再三,覺得應該單獨把水師列出來,但你們也清楚,歷代王朝在水師這塊,著墨不多,該如何安排,尚需探索…咱只能說水師能出的國公,不止一人!”
好家伙,直接就好家伙!
原來老朱不是看不上水師,而是有更重的任務,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所有水師將領,無不感激涕零。
同時一些比較聰明的,就頻頻偷眼看張希孟,心說我們的大都督,一定要幫忙啊!水師的前途全在你的身上了。
老朱說了一圈,不免口干舌燥,笑道:“咱平素是嚴厲了些,但是該給大家的賞賜,咱也不會馬虎。傍晚還有百姓游行,又有戲劇演出,普天同慶。大家伙都先回去,稍作休息,晚上再會。”
眾人一齊告退,只剩寥寥數人,沒有離去,而是等候朱元璋的旨意。
老朱給幾個人賜茶,他自己先灌了一碗,看了看幾位心腹,隨即沖著郭英一笑,“咱讓你管拱衛司,論功行賞,怎么也不能沒有你的。”
郭英大為詫異,說實話,自從干了這么個倒霉的活兒,他都不指望能入祖墳了,哪里料想,論功行賞,大封功臣,竟然還有他一份!
郭英都不知道該邁哪條腿了!
老朱忍不住笑道:“咱就是怕你露怯,才把他們都打發走了。你這樣,怎么監察百官,
又怎么讓人望而生畏?”
郭英被問得渾身戰栗,難道自己這個情報頭子,干得很差嗎?
他下意識看向張希孟,而張相公只是淡淡一笑,而這一笑,便是春風化雨,郭英突然福至心靈,立刻道:“回上位的話,臣執掌拱衛司,監察百官。卻不是如古之酷吏一般,靠著殘忍手段,恫嚇百官。臣做事雖然和刑部諸司略有差別,但是臣敢說,我們用的所有手段,都經得起上位檢驗,與國無愧!”
老朱領首,“不錯。咱是一個國家,不是山賊土匪,不能沒有底限…你知道為什么嗎?”
郭英立刻道:“臣明白,做人做事,不能只想著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我們在做事的時候,還要看重過程,看重執行命令的人員,看重那些替我們做事的人心。我們拱衛司的人,由于做事特殊,更要讓他們明白,我們做的是對的。否則的話,我的手下盡是惡徒歹人,人人厭煩如賊匪,避之唯恐不及。到時候再想做事,就難上加難,甚至拱衛司的人還會被別人收買,變得千瘡百孔,跟篩子似的。俺場感謝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