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頓鮮甜的陽春面,江楠輕輕打了個飽嗝兒,張希孟忍不住笑道:“你這樣很不淑女!”
江楠卻笑道:“捏著上司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卑職也只有露個丑兒給張相了。”
張希孟怔了怔,搖頭道:“你牙尖嘴利,很不好!”
江楠倒也不怕他,而是道:“張相,卑職能不能冒昧問一句,你到底有多少錢?沒有別的意思,你真的很缺錢嗎?”
“缺錢?”
張希孟認真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張希孟很無奈,自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說謊?”
“怎么會!”江楠笑道:“以張相的地位,每天要忙碌那么多事情,能算得清楚自己有多少錢,那才奇怪呢!不過我覺得張相應該比起看起來富裕多了。”
張希孟眉頭挑動,稍微沉思,他還真沒盤算過,自己到底家產多少……也不知道日后會不會有“不知收入張希孟”的段子。
“我現在住的府邸是免費的,車夫啊,馬夫啊,廚娘,衛士,管家,都是領朝廷俸祿,跟我沒什么干系。然后每年還有一些祿米,衣料,年節有些津貼,加上幾百貫的俸祿……對了,我現在還是齊國公,收入加了一大截。每年應該有一兩千貫。”
張希孟說到這里,也停頓下來,他非但不是沒錢,還相當富有!
一個五口之家,靠著種田,收獲的糧食都算起來,也就百貫上下,其中又要交稅,又要留作口糧,實際能只配的錢少的可憐。
張希孟衣食無憂,俸祿基本上隨便花,這要是不算富裕,什么才算富裕?
難道真的要一只雞只吃一條舌頭,一尾魚只吃幾個魚須,又或者拿藥材喂豬,最后以木棒擊殺,只取一條里脊?
這不是享受美食,這是作妖!
張希孟不但懶得做,而且誰這么干,他還會鄙夷。
所以說張希孟真的不缺錢。
“江提舉,其實我還有個很要命的愛好……我喜歡買書,你要知道,古籍珍本,很貴的!”
提到買書,江楠直接給了張希孟一個白眼,“張相,伱提什么不好,非提這個?你難道不知道,你的一篇文章,可是洛陽紙貴,這個錢還少了?”
張希孟愕然……稿費!
一個讓他略感心酸的詞匯,上輩子他也是在“終點”寫過,只可惜文筆稀爛,劇情碎一地,啥也沒賺到。
這輩子自己能掙到稿費了?
嗯,不錯,很值得慶祝。
隨即張希孟又有點猶豫了。
“江提舉,我現在寫的那些東西,是有入選學堂的,可這是為了教書育人,我想要錢……也張不開這個嘴啊!禮部那邊也沒人給我算這個啊!”
江楠笑了,“他們許是覺得張相不食人間煙火吧!”
“球!”張希孟急了,“你當我愛天天吃陽春面啊?我也想弄幾個菜啊!再說了,別的東西也就罷了,我現在需要買書,買很多書,花銷可是很大。而且他們不給我發稿費,也就可以扣下別人的,禮部這幫人居心叵測,必須狠狠懲辦,以儆效尤!”
江楠又要忍不住笑出聲,作為普通人的張相公,還挺有趣的。
“我看您宰相肚子能撐船,就別找人家的麻煩了。我以度支局的名義,清算禮部有關教材開支,給他們去個公文,讓他們注意一下,估計很快就能把錢送去。張相最好自己開個賬戶,這樣就一目了然了。以后拿著買書,也沒人能管了。還有啊,我看報紙上也有張相的文章。這個就更好辦了,他們賣報紙雖然很便宜,但是撰稿人都有一筆收入,張相要是愿意,足夠拿來當零花錢了。”
“好!”
張希孟眼前一亮,大感喜悅,看江楠的眼神都變了,這個屬下聰明,能干,是個好苗子啊!
“那個等我收到了稿費,就兌現承諾,找個揚州的師傅,做一頓河豚。”
江楠笑著點頭,“我可記下了!”
“嗯!放心吧,這點小事我是不會食言的。”張希孟心情大好,而且他也想通了,前面硬是被塞個清廉的人設,弄得張希孟束手束腳。
時不時總想著清官要怎么做……海瑞可是買二斤肉,給老娘過生日,都能轟動全城的。
不至于清廉到這個地步,卻也不能肆意浪費。
而且張希孟確實沒有仔細規劃過自己的生活,收入多少,支出多少,都沒有個概念……和江楠這番聊天下來,張希孟卻是有數。
他當然不窮,光是算俸祿,他也不是窮人。
只要坦坦蕩蕩,該怎么花就怎么花,用不著太過在意的。至于肆意揮霍,不要命地折騰,張希孟也干不出來啊!
“江提舉,回頭你幫我挑幾套家具吧!”張希孟道:“也不要太貴的,關鍵就是素雅,簡樸,當然也別太寒酸了。大床,客廳桌椅,還有書桌畫案,簡單地弄一套下來就好。”
江楠笑著點頭,說到底,張希孟還是有點心疼錢。這位張相公或許知道一石糧,知道一斤鐵多少錢,但是讓他說出一套不錯的家具,要多少錢,卻是難為他了。
可江楠卻是對張希孟的愛好,了如指掌……相比起繁復的工藝,張希孟更看重材料的本身。
不用太復雜,簡約細致就好。谷倎
從某種程度上,張希孟是有點反對工匠精神的。
很多工匠精神的本質,不就是玩了命的內卷嗎!
一張睡人的床,非要耗費一千個工!
一個木匠,需要干三年,才能弄出來。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雕刻各種花紋,處處都有說道講究……可仔細想想,有必要嗎?
一個木匠,三年的時光,做個幾十張,上百張,甚至更多的床,難道不好嗎?讓更多人用到,不應該嗎?
非要死磕工藝……一張千工床,或許比普通床舒服幾倍,但卻犧牲了幾十倍,上百倍的效率,真的有必要嗎?
就好像那些壽司之神,米飯仙人……一輩子只干一件事,聽起來很了不起,但同樣的米飯,能做出龍蝦鮑魚的味兒嗎?
你的米飯,或許會比普通的好吃一些,如果和普通米飯一樣價錢,毫無疑問是賺了。
可問題是你賣了幾倍,十幾倍的價錢,這不就是噶韭菜嗎!
消費觀、審美觀、工商業發展規劃,工藝技能,工匠的思想觀念……要讓生產面向大眾,讓普通百姓也能享受到。
張希孟粗略估算,這又是好幾篇文章,抽空寫出來,發表了,稿費不就來了!
這日子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張希孟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瞬間人生就有了奮斗的目標。
只不過還沒等張希孟揮動大筆,老朱的旨意就到了,天子要御駕親征,張相公隨軍出征。
沒辦法了,只能立刻收拾行囊,隨著老朱離京。
君臣不是第一次一起統軍,相比起以往,如今的老朱,更多了幾分自信和從容。而張希孟經過一番掙扎之后,也更加純粹了許多。
沒有誰是生來了不起的,但是通過不斷修煉,明心見性,卻是可以距離圣賢越來越近。
從某種角度上講,張希孟也挺認可朱熹的“存天理,滅人欲”。
還是那句話,作為超越王朝的存在,儒家自然是有可取之處,包括理學,也不是全都是錯的。
只不顧在原始參數上,出現了偏差,方法越是正確,得出的結論就越離譜罷了。
跟老朱剛出京不久,常遇春就傳來了捷報,大軍已經攻克興國路!
“好!”
朱元璋忍不住贊嘆,“常遇春果然是猛將,讓他當這個先鋒,恰如其分!”
張希孟自然也不懷疑常遇春的戰斗力。只是在常遇春的捷報里,卻有幾句話,吸引了張希孟的目光。
“常遇春俘虜了一批礦工,想要詢問主公的意思,是打入戰俘營,還是就地放了?”張希孟眉頭緊皺,興國路還有什么主要礦場嗎?
沉吟了少許,張希孟立刻抓過來地圖,仔細看了又看,一個地名赫然出現在眼前。
“是大冶!大冶鐵礦!”
老朱微微皺眉頭,“張先生,這地方很重要?”
張希孟還能說什么,大冶鐵礦,豈止是重要,簡直就是個聚寶盆!
“主公,臣如果沒記錯,這里從三國年間,就有人開采了!”
“什么?這,這有一千多年了!”老朱驚。
張希孟嘆道:“不只是開采一千多年那么簡單,這里還是露天礦場,開采十分便捷……而且這里面還有金,銀,銅,這里可是百里黃金地,江南聚寶盆!”
“啊!”
朱元璋也傻了,“這,這么厲害?”
張希孟點頭,“只要把大冶鐵礦弄到手里,簡直是如虎添翼!”
老朱狠狠一揮拳頭,“好!太好了!常遇春這個首功,是跑不了了。”
張希孟卻急忙道:“主公,這些礦工可不能隨便放走了,一定要留下來,他們可是寶貝啊!”
這話還用張希孟講!
老朱立刻叫來了手下,趕快給常遇春下令,務必照顧好這些礦工,不許死了,也不許跑了,更不許欺凌打罵。
一句話,當祖宗供著,不許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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