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章在應天大肆鏟除貪官污吏,殺得血流成河。
誰也沒有料到,竟然變成了一道奇景。
居然有人包下了船只,從臨近的城市,跑去應天觀賞……揚州,蘇州,松江,甚至是杭州,全都有。
加上報紙的宣傳,讓這個畫風有點歪了。
不是什么洪武大帝天生好殺,殘暴不仁,百官凄慘,官不聊生之類的……反而是陛下圣明,霹靂手段,菩薩心腸。
更有報紙上公然說出鹽道官吏,自百姓身上,剝皮削骨,人人皆苦于鹽價之高,人人皆被剝去一層皮。
如今陛下以剝皮斬首之法,對付貪官污吏,正是為天下百姓報仇,一還一報,報應不爽!
有報紙鼓吹,有民間的熱情,加上鹽價確實下降了。
張希孟發現自己之前的擔心有點多余了。
他很怕老朱殺戮過重,會有損民間聲望,造成噤若寒蟬,又怕官吏離心離德,接下來要做事就麻煩了。
畢竟還有太多的東西,需要不斷推動,張希孟是想保護老朱的威望。
可隨著情況發展,張希孟發現自己該進京去安撫李善長這幫人了。
沒錯,照這個態勢下去,沒準就發展成了老臣皆可殺。
鹽道如此,糧道呢?
還有工部,刑部,苑馬寺,太仆寺……最最要命的是,一旦老朱興頭上來了,那是真的會動刀子的。
畢竟歷史上的郭桓桉,朱元章可是干過把六部右侍郎都給宰了的狠事。
不是說懲辦貪官不行啊,問題是您老人家能不能摟著點,別殺六部,咱先殺三個,留下三個下一次再動手。
你下手這么狠,絕對會影響到朝局的,徐達和常遇春已經殺進了山西,藍玉還在出征大漠,朱英也在進軍云南。
這么多的戰事,如果所有各部都亂了,那就真出事了。
張希孟覺得不能等了,他該給老朱送去消息,趕快讓我進京吧!
我來幫你收拾殘局吧!
張希孟把信送出去,結果讓他意外的是,朱元章居然足足三天,沒有回信。
開玩笑,平時都是當天秒回的。
姓朱的,你到底想什么呢?
張希孟真的怒了,他現在掛著北平留守的名頭,屬于戍邊重臣,私自回京,那是要破壞規矩的。
姓朱的你好歹給我一道旨意,咱們還是要做做樣子的,不然我可沒法交代啊!
很不湊巧,張希孟就是等不到老朱的回信,他只能在揚州待著,焦急萬分,坐立不寧,朱重八,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應天皇宮,朱元章的面前,一字排開,有三個小崽子。
朱標去了北平,在老朱面前,就剩下老二、老三,老四,其余的皇子還小,都穿開襠褲,老朱也來不及擺弄。
就連朱棣都剛穿上不漏屁股的褲子沒幾天,遑論其他。
朱元章盯著三個兒子,突然掏出了一份報紙,就讓他們讀。
報紙上的文章,正是寫最近朱元章懲處貪官的事情。
老二接過來,沒讀幾句,到了壓死樊光,處死數十鹽道官吏的時候,他明顯語氣惶恐,帶著顫抖的音……
“怎么,你害怕了?”老朱澹澹道。
老二哆嗦著道:“天,天心仁慈,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乃是天下人的君父,孩子縱然不孝,也該適可而止。”
說完他跪了下來,把腦袋埋在地上。
老三眼珠轉了轉,竟然也跟著跪下,吭吭唧唧道:“求父皇仁慈寬宥。”
朱元章看著這倆貨,尚佳的心情瞬間滑落到了谷底,他正要斥責,突然發現朱老四鬼兮兮的,還伸手指著朱老二的腰帶。
朱元章不解,朱棣突然往前走了兩步,一伸手,從二哥的后腰上抽出了一卷紙,沖到了老朱面前。
“給!”
朱棣滿臉得意,絲毫不理會身后的二哥。
朱元章接在手里,才看了幾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來老二老三也是有師父的,還都是翰林院的鴻儒,他們倆沒有朱標的勇氣,遇到了事情,敢和老朱爭。
相反,這倆貨為了討好朱元章,還要想著怎么回答才能讓老爹高興。
然后就有了先生們擬定話語,讓他們背下來,應付朱元章問話的經典橋段。
老朱捏著這份小抄,瞬間就怒了。
他貌似記得,這種破事在皇家還真不少,貌似曹操的幾個兒子,就有類似的情形,李世民不知道有沒有,但幾個孩子奪嫡,鬧得也挺兇的。
朱元章能不生氣嗎?
他豁然站起,指著老二老三,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咱是你們的爹,你們是咱的兒子!天下至親,莫過父子!咱問你們話,讓你們做事。是要看你們學問如何,品行如何,哪里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需要拾遺補缺。還要給你們另請名師,好生指點教導。”
“父子之間,務求一個真字!”
“你們兩個兔崽子,居然拿外人的話,敷衍咱?那到底咱是你們的爹?還是那幾個酸儒是你們的爹?你們到底是聽咱的,還是聽那些酸儒的?你們分不分得清,親疏遠近?你們兩個混賬東西!”
朱元章說到了生氣的地方,當真舉起巴掌,就要打人。
朱老二和朱老三嚇得渾身哆嗦,熱汗直流。
這時候朱老四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根竹板,很體貼送到了朱元章手里。
打吧,狠狠打!
打得皮開肉綻才好呢!
朱元章接過了竹板,就想動手,可轉念一想,老朱又狠狠瞪了朱老四一眼。
“他們倆是你的兄長,你怎么能鼓勵父皇,痛打他們呢?”
朱棣翻了翻眼皮,咬著牙道:“他們,他們也打過我啊!”
“打過你?”
老朱更怒了,一轉身,怒視著朱老二和朱老三,“怎么,你們還欺負弟弟?你們太讓咱失望了!”
說著朱元章揮起竹板,朝著朱老二狠狠打了過去。
一聲脆響,朱老二險些哭出聲。
“父皇,四弟騙人,他搶我們的衣料!”
朱棣立刻駁斥道:“我沒有,你別胡說!明明是所有皇子都有的,憑什么我沒有?”
“你沒有也不該把我們倆的都搶走!”
“不搶你們倆的,難道搶弟弟的?”朱棣振振有詞,“還有,我搶兩份,那也是給張庶寧,他也有份!”
朱老三怒了,“他姓張又不姓朱,他有什么!”
這回板子終于落到了他的身上,比起老二還重了三分!
“混蛋!”
朱元章越發生氣,這倆兔崽子,簡直沒救了,看咱不打死你們!
就在這時候,馬皇后終于從外面趕來了,一見這個場景,頓時沉下臉。
“你沒事和孩子抖什么威風?”說完之后,沖著老二和老三道:“你們還在這里干什么?等著挨打啊?”
一句話,倆小子簡直跟遇到了觀音菩薩似的,從地上起來,撒腿就跑。
老朱想追,有馬氏攔著,也沒有辦法。
朱元章氣哼哼一跺腳,“你啊,就知道護著他們,也不知道這倆兔崽子有多氣人!”
說著朱元章就把紙條扔在了馬氏面前。
馬皇后接在手里,展開之后,才看了看就道:“他們如此作為,實在是過了!”
“豈止過了?簡直居心叵測!”朱元章怒道:“想必你也聽張先生說過,這小孩子啊,最容易模彷大人,他們教孩子怎么說話,怎么辦事,天長日久,就會聽他們擺布。雖說只是藩王,不會繼承江山。可他們到底是咱們的兒子,不能當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吧?還有,他們敢給這倆寫,標兒那里有沒有?”
馬皇后臉色很不好看,“標兒我早晚看護,現在又在張先生面前,先生不會縱容他們的。只是我把心力都放在了標兒身上,倒是耽誤了老二和老三,實在是不應該。”
朱元章怒道:“不管怎么樣,他們擺布皇子,居心叵測,咱真該把他們都殺了!”
馬皇后深吸口氣,搖頭道:“當下殺戮已經不少了,這幾個人也都算是飽學之士,發配北平吧!”
朱元章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可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妹子,剛剛朱棣說發衣料的時候,沒有他的,這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宮里也有人自作聰明,離間皇子?”
馬皇后沉聲道:“我已經查了,是原來標兒身邊的宦官,自作聰明……我已經下令,把他打死了!”
馬皇后向來不愿意殺人的,也只是在當初處死了幾個在軍需上胡來的奸商。這一次卻主動打殺了宦官,足見心中憤怒。
朱元章黑著臉道:“看起來把標兒派出去算是對了,要是身邊皆是這幫閹豎腐儒,早晚都被教壞了。”
馬皇后道:“確實該商量一個辦法才是,給他們立規矩。”
夫妻倆想要商議緊要的事情,就向四周看了看,卻發現朱棣瞪著眼珠子,聽得格外認真。朱元章忍不住好笑。
“你聽什么?趕快去玩吧!”
朱棣搖頭,“不能去,二哥和三哥正帶著人埋伏呢!”
朱元章眉頭一皺,“什么意思?他們還敢欺負你?”
“他們經常欺負我的。”
朱棣向四周看了看,隨后道:“我從后門出去,他們肯定在回廊那里埋伏,身邊還有十個以上的太監!少了,他們打不過我的!”
朱元章斜了兒子,低聲道:“既然你這么說,就在前面,父皇跟著你。”
朱棣點頭,他蹦蹦跳跳出去,朱元章就在后面跟著,等到了門口的時候,只見朱棣順手抓過來一條短門栓,一尺多長的硬木,攥在了手里。
朱元章嘴角微微抽搐,這個老四,真是夠狠啊!
就連馬皇后都皺眉頭了,他們夫妻跟著,果不其然,到了回廊,朱老二和朱老三領著十幾個,快二十個小太監,把去路給堵上了。
朱棣看在眼里,絲毫不怕不說,反而來了興致。
“父皇、母后,你們看好了,是他們先惹我的!”
說完之后,朱棣興奮舉起木頭,宛如急先鋒,一頭沖了上去!
嘴里還大吼著,“殺啊!”
老二和老三那邊,頓時人仰馬翻,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