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雨花別院。
別院中有著亭臺樓閣,清幽秀麗的水廊,假山、戲臺等建筑,尤其是那饒著圍墻屋嵴建造的珍獸,鱗爪張舞,活靈活現。
趙重一襲白衣勝雪,站在水廊當中,看著那被陽光照射得粼粼水面。
雖然趙重乃是當今燕國太子,但是他卻鮮少居住在東宮當中,尤其是在大燕人皇閉關之后,他就更少出沒在皇宮,似乎是為了避嫌,又或者是因為其他。
在他的身后,白靜一如既往的垂首聽令,神情帶著幾分謙卑。
趙重問道:“白姨,佛門使團到哪里了?”
白靜低聲回道:“佛門使團已經到了北荒道幽山,畢竟這次佛門出使之人乃是殊勝金剛,我想很少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會去找殊勝金剛的麻煩。”
殊勝金剛在天下江湖都是赫赫有名的頂尖高手,佛門第一金剛,是能夠在佛門排進前三的高手。
佛門蓮宗和禪宗兩大分支,而這兩大分支又分為靈臺寺和圣心禪院,雷音寺三個宗派。
其中禪宗雷音寺有著兩大宗師高手,分別是普文金剛和普惠菩薩,一位是二氣巔峰宗師,一位是初入宗師境界的高手。
禪宗是主張進入大燕,并且也是去年佛門東渡最主要的宗派。
不過真正對于佛門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佛門當中靈臺寺和圣心禪院代表的蓮宗,卻是佛門中堅力量,天一菩薩和殊勝金剛這兩人一個十年前步入四氣宗師,一個則是三氣巔峰的金剛,可謂佛門最為頂尖的高手,也是佛門牌面。
除此之外,便是最為神秘的佛門高手嘻哈佛。
在三十年前,天一菩薩已經是靈臺寺主持之時,那時靈臺寺的大衍金剛還沒有坐化。
突然這天,一位自稱嘻哈佛的云游僧人前往靈臺寺討論佛法。
這位云游的僧人據說滿臉堆笑,挺著大肚,相貌看著頗為怪異,但是其佛法之高深,讓當時靈臺寺諸多僧人都是甘拜下風,隨后不得已請來了靈臺寺住持天一菩薩。
天一菩薩當時已經是二氣巔峰的修為,佛法也是極為高深,在凈土當中享譽已久,豈料兩人論辯佛法一番后,面對這滿臉堆笑的嘻哈佛卻是啞口無言。
當時靈臺寺所有僧人都是面面相覷,沒想到天一菩薩佛法都敗給了嘻哈佛。
一時間所有人對這個神秘的嘻哈佛都是好奇不已,猜測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佛門講究的是無相,你所看到只是心中之相。
所以面前這個大肚佛陀,并非真實所見。
如此佛相正所謂: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最后那嘻哈佛飄然而去,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此后在佛門凈土也有僧人看到過這嘻哈佛出現過,但是想要搜尋其身影的時候,便怎么也找不到。
凈土之地流傳著嘻哈佛的傳說,而后甚至也傳到了天氣其他各方勢力的耳中,不少勢力都是暗暗打探起來這一尊神秘高手,是否已經到達五氣宗師或者佛主之境。
旁人不知曉,但是天一菩薩卻是知道,這個嘻哈佛并未到達五氣,應當是四氣巔峰的修為,但也算的上實打實的佛門第一高手。
佛門中人尋找,其他各方勢力也在尋找。
不過這個嘻哈佛卻是無比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佛門之人也查不出他的具體來歷和去向,雖然修煉佛門佛法和武學,但卻從來不管理佛門事務。
久而久之,天下人都忘了這一位高手的存在。
所以說除了天一菩薩這位坐鎮凈土的佛門高僧之外,殊勝金剛稱之為佛門第二高手根本就不為過。
這等高手出使,天下間有實力且能夠阻擊他的人能有幾個。
趙重點點頭,佛門入主大燕不僅是他頭上那位父皇深謀遠慮的算計,同樣也是他的。
去年禪宗佛門東渡如此順利,他出力也是極大。
他與如今國教真一教不合,拉攏佛門顯然是一個極佳的選擇,兩方幾乎就是一拍即合。
白靜想了想,道:“魔教出使的人似乎也動身了,據說是魔教的一位供奉,十分年輕,不知道能否平安的渡過北荒道。”
趙重雙眼輕輕一瞇,“此次出使非同小可,魔教沒有派遣端木杏華前來嗎?”
魔教神秘的封魔臺不算,最厲害的自然是那上一任教主江尚,不過他來去無蹤,也不可能出使燕國,第二高手便是那如今別關在天牢之下的李復周。
接下來便是突破二氣之境的端木杏華了,按照常理來講應當是她出使此次燕國才對。
白靜回道:“端木杏華在來的時候出現了變故。”
“真是有趣。”
趙重頭腦何等聰明,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后金是打算截殺魔教出使之人,依我看這一隊出使之人很有可能只是誘餌,那真正出使魔教之人說不定比佛門還要先到玉京城。”
白靜聽到這話,心中警醒了過來,點頭道:“很有可能。”
各方勢力,各有各的算計,既然魔教已經知曉有人在算計,自然不可能按部就班的按照計劃進行。
畢竟如今的魔教已經不比之前,雖然斬殺了邱逢圣,贏得威名,但現在處境依舊是及及可危。
“蹬蹬....”
一個身穿灰衣的男子快步從遠處走來,“太子殿下,有重要情報。”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天羅地網的探子。
趙重還沒有接手整個天羅地網,但是天羅地網大部分探子他卻可以隨時動用,這就是太子位置的作用。
趙重道:“說。”
那探子深深吸了口氣,才道:“云林城前夜發生大戰,疑似是魔教使團遭到了后金高手還有其他勢力高手襲擊,最終戰況后金一眾高手身死,其余勢力高手逃竄而走,后金疑似有宗師身死,不過頭顱被砍下,身份未能立馬徹查出來,其他勢力不詳,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宗師!?”
趙重童孔勐地一縮,隨后問道:“那魔教使團呢?”
探子道:“次日繼續上路出發,不過路線似乎是向著云華道而去。”
趙重吩咐道:“給我查清楚魔教出使之人的身份來歷,并且時刻注意魔教使團的行蹤。”
“是。”
探子抱了抱拳,隨后快步離去了。
白靜輕輕吸了一口涼氣,道:“有宗師身死,看來魔教出使之人不簡單啊,莫不是那個喬裝易容的老怪物。”
能夠殺死宗師高手,怎么可能會像情報說的那般年輕?
趙重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不禁感嘆道:“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啊。”
魔教使團如果出了意外,那么對于如今局面來講反而不算是壞事,畢竟那一枚國教令可以安然無恙的落到佛門手中,若是魔教野心極大,也想要沾染這一枚國教令的話,說不得會生出波折。
雖然趙重知道,這一枚國教令只能給佛門,也只有佛門才能得到,但是沒有人不想事情一帆風順。
白靜走到了趙重的身后,輕輕放在他的額頭之上,輕聲道:“魔教和佛門必定有著一番爭斗,殊勝金剛若是到了,魔教除非江尚出馬,否則.....”
趙重沒有說話,雙目微微緊閉著,似乎陷入了思考,亦或是在享受著柔軟的指法。
趙國,戲臺。
趙國相較于燕國,其實底蘊卻是更加深厚,自大秦朝覆滅后天下便分成大周朝和趙國,大周朝雖然占據了優勢,但是卻一直沒能剿滅趙國,統一天下。
而后大周朝分崩離析,趙國因為內亂,黑冰臺遭到重創也是沒能及時北上,錯失了大好良機。
所以總而言之趙國比燕國歷史久遠的多,不論是戲曲,文化,人文,語言等甚至都有著曾經秦朝遺風。
這戲曲也是十分古老,秦朝便已濫觴,其盛行則自大周朝,主要是以曲牌連綴的形式講述長篇故事,燕國也有不少人喜歡趙國戲曲,將其稱之為南戲。
其中《周貞女》、《王魁》異常盛行,風靡燕國,經久不衰。
此刻戲臺之上那三個戲伶聲音婉轉,身姿曼妙,正在吟唱的正是《王魁》。
空曠的戲臺下顯得十分冷清,只有一張桌子,桌旁坐著一個滿頭華發的老者。
這人正是當今趙國的支柱,最有權勢的人齊宣道。
齊宣道神情平靜,但一雙布滿滄桑的雙眼卻是沉浸其中,同樣的樂曲,同樣的戲臺,不同的人,不同的時間。
隨著時間不斷流逝,人總會去通過一些過往的痕跡,尋找到以前那不經意熘走的歲月。
回首物是人非,早已不復當年,說不盡的酸甜苦辣,道不盡的人生悲歡。
饒是齊宣道這樣的人物,對于往事也不免觸目驚心。
“齊師兄。”
這時,一個人影從遠處緩步走來,隨即對著齊宣道拱了拱手道。
來者名叫屈人麟,也是黑冰臺頂尖高手。
齊宣道在黑冰臺屬于大器晚成,資歷自然也是最老,即使同輩之人都要尊稱為一聲師兄。
齊宣道沒等屈人麟說話,便開口道:“如果我沒有預料錯,他應當是同意了。”
屈人麟點頭道:“齊師兄,料事如神,面對這無上權柄,天下間沒有幾個人會不動心。”
齊宣道澹澹的道:“有些路,明知道前方有墻,但有人依舊會走上前去,將那墻撞得頭破血流,撞得渾身是傷,這就是人性。”
“人心難測,但是人性卻可測。”
屈人麟感同身受,十分認同齊宣道的話。
人心是難以揣測,但是人性卻可以。
屈人麟想到了什么,問道:“師兄,魔教和佛門會不會對我們計劃產生影響?殊勝金剛已經進入了燕國,后金也沒有成功截殺魔教,據說有高手隱藏在其中,這名高手好像還十分年輕,不亞于蕭千秋.......”
齊宣道心中一震,疑聲道:“哦?”
一句不亞于蕭千秋,那便很值讓人重視了,蕭千秋三個字便是當代無數人面前的一座大山,其資質之高乃是最有希望到達大宗師之境的高手。
屈人麟滿臉凝重,“這個人名叫安景,年紀不大,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還是魔教女魔頭的夫婿,根據情報來看桑天佑就是死在他的手中。”
饒是齊宣道此刻內心也是有些漣漪,二十出頭的年紀,斬殺二氣宗師的高手,這等彪悍的戰績簡直讓人為之側目,何止是堪比蕭千秋,甚至比蕭千秋還要可怕。
但是事情還只是捕風捉影,讓人有些不敢相信,仍需繼續調查清楚。
屈人麟繼續道:“就是不知道魔教此番和燕國是不是真的達成了某種密謀,這才是最讓人擔憂的。”
齊宣道沉吟了半晌,道:“魔教畢竟是千年教派,底蘊深厚,而且那老家伙還沒有死,他們最多和燕國結成同盟,不過是利益聯盟,一觸就破,不用理會,倒是魔教新起之秀,讓我有些擔憂。”
“這魔教教主年僅十九就到達了宗師,比蕭千秋還要可怕,若是給她時間的話,說不得真的會成為我等阻礙,還有她的這個夫婿,來歷頗為不簡單。”
屈人麟道:“師兄放心好了,我等謀算成功,焉能有時間留給他們?”
齊宣道點點頭,“你時刻關注燕國動向,魔教,佛門齊聚玉京城,說不得會生出波折動蕩出來。”
“好。”
屈人麟應道,隨后起身退了出去。
齊宣道看向了戲臺。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每個人都是這戲臺之中的角色,有些人站在中央,有些人站在角落。
而最終都會有落幕的一天,不過人們記住更多的則是中央的主角,鮮少會記得那身處角落的落寞人。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燦爛,原來終究,都需要用無盡的寂寞去償還。
齊宣道聽著那熟悉的戲曲,內心悵然道:“師兄,一路走好了。”
佛門和魔教使團紛紛出使燕國,使得天下間風云變動。
雖然佛門并沒有排序列名,但是世人都知道殊勝金剛就是佛門第一金剛,除了天一菩薩和神秘嘻哈佛之外最強的高手。
而魔教出使的高手則讓很多人為之大跌眼鏡,因為魔教供奉根本就沒人聽過,所有人都是帶著一絲疑惑和不解。
魔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派遣了一個藉藉無名的魔教供奉?!
就在這時,一個重磅消息不脛而走。
后金數十個高手進入燕國境內阻擊魔教使團,但是最終全部覆滅,不僅折算了大量高手甚至還有一位宗師。
這下子燕國徹底炸開了鍋,原本還對此懷疑的人都是鴉雀無聲起來,甚至開始瘋狂的調查這個名叫安景魔教供奉的信息。
原本還想要渾水摸魚,對魔教有不軌想法的人都是偃旗息鼓了起來。
北荒道向東北方向去,穿過劍門關就是燕國核心區域京畿道,而向西北方向,渡過幽山則是云華道。
幽山是一個好地方,曾經大周朝有宗師高手便是在此地證道成為半仙之軀,成為大宗師,而且因為背靠云華道原因,曾經有玄門先輩準備修建門庭,壯大玄門聲威,后來因為莫名原因不了了之。
幽山分為前山和后山,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仙氣縹緲,疑似人間仙境,引得無數文人騷客,江湖豪俠為之駐足停留。
當初安景追殺齊術,便是穿越了這幽山,但當時并沒有因此駐足停留,而如今安景打算先去云華道與自己那位師叔羅崇陽先會一面,再次來到了這仙山境內。
在幽山不遠處,有著一座小城取名為幽城。
安景一襲白衣騎著駿馬之上,神情帶著幾分隨意和溫和,此刻他不再是那渝州城的小大夫,更像是高閥世家,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虞秋蓉和錢次山等人則跟在身后,神情也沒有初到燕國那般緊張。
安景想了想,道:“穿過這幽城,便進入到了云華道了,我們便在這城內休息一番好了。”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
錢次山點頭應道。
到了大燕境內,魔教分散在各地的高手也可以逐漸發揮作用了起來,尤其是人宗的探子,無論何時一個準確的情報都是至關重要。
作為魔教地宗護法,自然有著專門和人宗探子聯絡的方式。
進入了城內,一行人也從馬上下來。
街市上人影紛亂,橘黃色的光芒鋪滿大地,讓這喧囂的世間多了幾分別樣的沉靜。
安景腳步頓了頓,看著面前夕陽西下。
虞秋蓉看到這,不禁問道:“姑爺,怎么了?”
一路上而來,錢次山等地宗高手因為身份原因,都是唯命是從,而虞秋蓉面上雖然不是那種拒人千里之外,但內心卻是,也是鮮少說話。
而這已經算是她為數不多,主動說話的時候。
安景不禁感慨道:“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虞秋蓉輕笑道:“姑爺,好文采,可惜當年沒有和教主一般多學習一些書。”
安景道:“你加入魔教多少年了?”
虞秋蓉回道:“十四年了。”
安景看了她一眼,道:“你若是真的想要讀書的話,現在也不遲。”
虞秋蓉搖頭道:“不了,沒有那么多精力和心思了。”
安景問道:“你精力都花在什么地方上了?”
虞秋蓉沒有絲毫猶豫的道:“光復魔教,成就霸業。”
“霸業?那是青梅的夢想,不是你的,你總要有自己的夢想。”
“也可以算是我的。”
安景沒有再說話,總感覺面前的虞秋蓉對趙青梅有種說不出的情感。
不多時,錢次山便返了回來,“安供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就在安景準備開口,一道人影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身著黑色的長衫,走到安景等人面前拱了拱道:“這位公子可是姓安?”
虞秋蓉和錢次山都是看了過去,心中一動。
安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問道:“正是,閣下是何人?”
中年男子道:“在下尤三水,我家主子想要見閣下一面。”
說著,尤三水露出了一塊令牌,令牌上印刻著兩個字,天機。
安景心中卻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那就帶路吧。”
尤三水聽聞連忙在前方帶路,幽城并不大,穿過幾個街巷后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庭院。
“請。”
尤三水伸手道。
推門而入,穿過長廊和前堂來到了客堂當中。
客堂上方坐著一個男子,男子相貌不俗,年齡約莫四,五十左右,看到安景走進來后,笑著起身道:“安公子,久仰大名。”
安景澹然一笑,道:“我想閣下應當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機閣閣主吧?”
天機二字,那自然是大燕江湖當中那個曾經大名鼎鼎的天機閣。
因為四象門聯合魔教刺殺太子趙重,最終被賈十五出賣,從而在江湖當中遭到了玄衣衛的圍剿,但就算是席元均親自出手,也并沒有抓到這天機閣閣主。
天機閣閣主抱拳道:“祁元,有禮了。”
安景在腦海中開始搜索著祁元兩個字,但是卻沒有任何印象。
祈元笑了笑道:“安公子請入座。”
“好。”
安景坐了下來。
祈元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道:“安公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是世間罕有的青年俊杰。”
天機閣的情報在燕國也是十分厲害,雖然遭到了一些打擊,但也是不可小覷。
“雖然桑天佑死了,其余兩人走脫了,算不得本事。”
安景平靜的道:“祈閣主邀請我來,應當不會是吹捧我一番的吧?”
當時如果他非要追上去的話,俞郢老道未必能殺死,那風靈月說不得可以斬殺,但若是風靈月狗急跳墻,很有可能招致反噬。
祈元看著面前安景沉靜如水的面容,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定會眼前以為眼前的青年乃是哪一個老怪物易容所化。
不僅修為高深莫測,能夠斬殺二氣宗師,心性還能如此沉穩。
“安公子也是一個爽快人,那我就不賣關子了。”
祈元笑道:“此番邀請,主要是告知安公子一件事情。”
安景輕輕呷了一口茶水,道:“請講。”
“貴教出使玉京城,可知佛門也有高手東渡?”
“知道,佛門第一金剛殊勝金剛。”
“那安公子可知道殊勝金剛此來何為?”
“應當是為了那國教令而來。”
祈元微微頷首,道:“當今人皇頒布了一枚國教令,而得到這一枚國教令便可以享受真一教資源,地位和扶持,佛門雖然入主了大燕,但是地位和真一教還是相差很多,所以佛門高手對這國教令虎視眈眈,而貴教想要入主大燕也是極難,畢竟此前曾經組織過叛軍攻伐燕國,而得到這一枚國教令不僅可以讓貴教入主燕國,甚至可以得到國教的扶持和地位,這也是人皇給予貴教的一個天大機會”
安景聽到這,思忖了起來。
國教令他從一開始便知曉了,但是這國教令明顯不是給魔教準備的機會,反而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個陷阱。
對于魔教,燕國的朝廷是忌憚加打壓,怎么可能會給這等天大的餡餅?
仔細看來,便知道這是人皇的陽謀,不僅要把這國教令光明正大的給佛門,而且還要借助佛門之壓魔教一手,使得魔門聲威便落在佛門和真一教之下,畢竟魔門有前車之鑒不得不防。
最后等到大勢已定時,然后再給魔教一絲甜頭,比如說同意讓魔教在燕國布教,這樣看來佛門和魔教都是得到了人皇得恩惠,也讓魔教綁上了燕國的戰車。
同時兩大教派因為爭奪國教令出現了爭斗,也勉強算是給真一教一個交代。
不過真一教俞郢從一開始便沒有想著魔教進入燕國布教,他性格強勢,并不想這大燕江湖的水被突入進來的佛門,魔教徹底攪渾了。
安景輕笑了一聲,“這是一個不得不跳的圈套了。”
祈元道:“如果魔門放棄爭奪這國教令的話,不僅此次結盟可能難以達成,甚至還會墜了貴教的威名,天下人都以為貴教是怕了佛門,而江湖當中什么最重要我想安公子應該很清楚吧。”
混跡江湖的除了實力之外,名氣自然也很重要。
安景看著祈元道:“閣下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祈元平靜的道:“因為立場。”
安景微微頷首,心中明白了什么。
天機閣的背后是二皇子趙夢臺,他之前和魔教有著密謀,此刻告訴安景這個消息,肯定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幫助魔教,畢竟他殺上東羅關的時候,趙夢臺并沒有任何動作。
只能說明一點,這佛門背后可能是太子趙重。
畢竟真一教和太子趙重不合,太子趙重搭上佛門也屬正常。
“多謝相告,那安某就告辭了。”
安景起身準備離去。
祈元深深的看了安景一眼,傳音道:“二皇子已然在玉京城備好了酒席,希望安公子屆時可以賞個薄面。”
“好。”
安景抱了抱拳,轉身離去了。
看著那白衣青年離去的背影,尤三水才低聲道:“閣主,魔教與佛門爭鋒,誰的勝算更大一些?”
祈元沒有絲毫猶豫,“佛門,不過那個安景確實是一個人才,魔教讓他出使燕國也并非是無得方失。”
這次佛門來的高手可是殊勝金剛,燕國明面上江湖能夠穩勝他的人不多,也不過一個蕭千秋罷了。
而這國教令本身就是人皇給佛門的,所以魔教斷然沒有取走的可能。
人皇這是想要先打魔教一個巴掌,隨后再準備一個甜棗。
尤三水聽聞沒有再說話了。
安景走出別院,他看了一眼近在遲尺的黃昏。
佛門與魔教相爭,不爭不行。
人皇就是要打壓一番魔教氣焰,所以佛門來得是第一金剛。
壓力已然不知不覺來到了安景這邊。
勝的話幾乎沒有任何可能,那可是佛門第一金剛,修為高深莫測,而且燕國朝廷也不會允許魔教勝,若是敗的話魔教的魔威一落千丈,就算能夠與燕國結盟勢頭便矮了三分,這正好如了人皇之愿。
“姑爺。”
虞秋蓉在旁輕聲道。
不止是虞秋蓉,錢次山也都是愁容滿面,顯然對這次玉京城之行也是充滿了擔憂。
顯然燕國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平等和魔教結盟,畢竟魔教不過是一個教派,就算有一方城池,那也是彈丸之地。
在燕國朝廷看來,現如今讓魔教出使燕國,那都是燕國朝廷給的機會。
安景澹澹一笑,說道:“錢次山,前面帶路,先弄些吃的再說。”
錢次山連忙道:“好嘞,這次可是人宗兄弟提前準備好的住所,絕對包安供奉滿意。”
隨后一行人在錢次山的帶領下,來到了人宗準備住所。
不僅住所十分干凈,齊整,而且吃得也是十分美味的菜肴。
“這就是背靠大勢力的好處。”
安景看著面前香噴噴的米飯還有一桌子的菜肴。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只能尋個客棧落腳,哪有這般齊全舒心。
安景招呼著錢次山,道:“坐下來一起吃好了。”
錢次山搓了搓手,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經過幾日的相處,他也了解到面前青年的性格,隨性而為,并不像是其他魔教高手,有著很強尊卑規矩。
虞秋蓉眉頭微挑,欲言又止。
在她看來,作為一個上位者就應該像趙青梅那般,維系著屬于自己的威嚴,讓下屬內心產生畏懼。
安景笑道:“弄些酒水來。”
“早就準備好了。”
錢次山拿出了酒水,隨后給安景倒了一碗。
虞秋蓉面無表情的說道:“姑爺,你們吃吧,我去看看馬喂得怎么樣了。”
說完,便向著自己房中走去了。
“這”
錢次山看到這,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畢竟虞秋蓉以前是趙青梅的貼身侍女兼朱雀座首座,還是很有威望存在的。
安景澹澹的道:“我讓你坐就坐。”
“是。”
錢次山聽聞也只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安景喝了一口酒水,問道:“佛門殊勝金剛到哪里了?什么時候到玉京城。”
錢次山回道:“按時間應該比我們早到玉京城三天,但若是我們繞路去一趟玄清山的話,佛門應該比我們先到五天。”
安景微微頷首,他的大腦開始飛速急轉,該如何破解這個局,可以不損魔門威名,同時與燕國結盟,并且撈出李復周出來。
玉京城其中也是波濤洶涌,二皇子和太子在廟堂內也是爭鋒相對。
而魔教在燕國境內,不論是廟堂和江湖都是臭名昭著的存在,二皇子如今有意示好,雖然不可靠但卻可以相互利用。
對了,安景勐地想到了一個人。
呂國鏞。
到時候自己可以前往呂門拜訪一下這儒門第一人,說不定能夠得到諸多有用的信息。
錢次山彷佛想到了什么道:“對了,還有個消息傳出,大燕的七皇子趙子寒要出關了。”
安景疑惑道:“七皇子?”
錢次山凝重的道:“就是那個武道天才,深受人皇喜愛(第一百七十七章),不過此人曾經和我魔教結下恩怨,說不得這次前往玉京城會下絆子,供奉小心才是。”
“他的修為如何?”
“年紀在三十六歲,閉關前初入宗師,想必現在已經到了一氣宗師之境。”
安景微微頷首,一位一氣宗師高手并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威脅,但到時也需要提防一二。
兩人又是閑聊了一番,安景也是通過人宗情報當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再也不是去哪里都是一抹黑的情況。
不多時,虞秋蓉走了回來。
安景笑道:“來,快坐下吃飯吧,要不然菜就涼了。”
虞秋蓉搖頭道:“不了,我吃過了。”
顯然她方才并不是出去喂馬去了,而是去吃飯去了。
“好吧。”
安景也沒有過多的詢問,而是看向了錢次山道:“房間準備好了嗎?”
錢次山嘿嘿一笑,道:“房間都打掃得干干凈凈,絕對讓安供奉滿意。”
說著,錢次山直接起身在前面引路。
走出客堂,穿過旁邊長廊就是一處上好的廂房,里面裝飾奢華,古色古香,燈火相映。
錢次山狗腿的道:“安供奉這是西廂,我的房間就在側廂,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你要習慣這樣奢靡的生活。
安景自顧自的對著自己說了一句,隨后走進了房間當中。
虞秋蓉看向了錢次山,“錢護法,我的房間呢?”
“嗯!?”
錢次山愣了愣神,下意識道:“不是準備一間房就行了嗎?”
他記得上一次在云林城,虞秋蓉就是和安供奉住的一間房。
聽到錢次山這話,虞秋蓉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有些冰寒起來。
虞秋蓉面上不是一個給別人壞臉色看的人,甚至經常帶著笑意,但是內心對人卻是十分抗拒,如果她臉色冰寒,基本上應當就是十分不快了。
“錢護法,你的房間我用了。”
虞秋蓉丟下一句話,扭動著腰肢向著錢次山的房間走去。
“次山,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卡察!”
安景不動聲色的關上了門。
夜色當空,殘月高懸。
只剩下了錢次山站在門外,雖然時值九月,但是他的內心卻是微微一涼。
完了,這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后日,玉京城,西門。
朝陽初升,就像是萬千飛箭一般穿透樹梢,照射在青山綠水當中。
這柔和的光芒,讓人內心都是一暖。
作為燕國國都,玉京城向來熱鬧無比,城門口每日都由十六名魁梧的士卒把守,護城河吊橋放下,人來人往,喧囂不斷,車轱轆聲吱吱作響。
讓人不禁感嘆,好一派繁華盛世的景象。
今天就如同往日一般,好似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一輪金光陡然從遠處照射而來,這光芒極其刺眼,沒有太陽那般柔和,卻別太陽還要炙烈,彷如讓人睜不開雙眼一般。
“這是”
不論是把守的士卒,還是過往的百姓紛紛擋住自己的視野。
“佛光,這是佛光!”
有個書生低聲喊道。
有人想到了什么,道:“佛光,莫非是凈土的圣僧到了?”
佛門東渡愈演愈烈,近來傳言佛門有使團會來大燕,更是讓人為之震動。
畢竟佛門屬于千古教派,而且頗有名望,在西域凈土更是坐擁三千佛國。
“佛門來了!”
反應過來的士卒連忙道:“快將此事匯報給大人,快,快去!”
“佛門來了!”
“快去西門,佛門使團已經到了!”
周圍百姓還有一些江湖豪俠也是反應了過來,一個個都是議論起來。
聲音如潮浪一般,向著城內一波接著一波傳去。
就在下一刻,一道禪音從遠處飄蕩而來,猶如晨鐘暮鼓一般敲響,回蕩在所有人的耳畔。
“因緣所生一切法,前逝后繼,因果相續,永無間斷,生滅無常.......”
所有人內心陡然一頓,隨即就像是山洪一般洶涌爆發開來。
福至心靈,虔誠恭順。
只因這一日佛光降臨,造化眾生。
呂門,書房。
“嗯!?”
呂國鏞澆完水后,正在提筆作畫,陡然手中筆鋒一頓,隨即看向了窗外。
此時窗外原本柔和的陽光瞬息間消失,而后變得極其刺目,比午時的陽光還要刺眼。
這就是蓮宗佛光,金光熠熠,奪目耀眼。
“佛門終于來了。”
呂國鏞看到這幽幽的說了一聲,心中泛起了一絲浪潮。
佛門,這位已經離開祖地百多年的教派,如今真的要重回祖地。
佛門東渡開設各大門派,已經對真一教產生了一定影響,一旦佛門蓮宗高手坐鎮燕國,那沖擊勢必會洶涌。
如今真一教威震江湖,佛門徹底入主必定是明爭暗斗,風波暗涌。
但在此之前,佛魔則必有一爭。
魔教爭的是威望,而佛門爭得是氣運。
而這佛魔相爭,人皇早就寫好了結局,只是不知道是否會按照人皇布置好的進行下去。
如今佛門已至,魔教想來也是不遠了。
玉京城風云匯聚,八方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