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決生效之后,我被送入了一座特殊的監獄,當然,對你們來說,可能并不特殊,這座監獄,外界叫做哥譚監獄,而你們叫它‘黑門監獄’,沒錯,我就是在那個時候來到哥譚的。”
“在那里,我發現了一件事,這個監獄里所有的本地人,根本不用為自己做的任何事付任何代價,而所有來到這里的外地人,都是因為這座城市之外的人,想讓他們死在這里,永遠閉嘴。”
“一個多么天才的主意啊。”屏幕中的豬頭微微揚起來,而口中屬于豬的密密麻麻的牙齒,和人類的牙齒疊加在一起,引發了觀眾對于密集的恐懼和惡心。
“那個時候,我發現,我們所有的生活,所有的努力,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對于某些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們只是他們圈養的豬而已。”
“我努力學習,認真考試,在實驗室工作到不眠不休,只是為了能夠挺胸抬頭的走向屠宰場,面對那群貪婪又殘忍的屠夫,向他們訴說,當我躺在盤子上的時候,我會有多么肥美。”
“鐺”的一聲,豬面教授手里的尖刀砍在了桉板上,但隨后,他又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把刀拿了起來接著說:“可我明白,我可以不當一頭豬,而成為一個屠夫,去屠宰他們、解剖他們,把那些柔軟的器官從他們的身體上剝離下來,掛在鉤子上,然后從容的站在桌子前,挑選今天晚餐的食材。”
“其中的幸運兒,能夠被賦予更重要的使命。”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看到,電視中的豬頭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連帶著長長的鼻子也皺了起來,帶有一種似人但非人的恐怖。
“我是一名化學家,我制造了一種可以入侵和控制人類精神的藥劑,于是,我開始將我獲得的器官,組成一種全新的生命,讓他們的價值不止于我的廚房,就像曾有人對我說,我的價值絕不止于實驗室一樣。”
然后,他從后面的一個臺子上拿出了一個腦袋,而就在這個腦袋出現的一瞬間,桌子前的大部分人都顫抖了一下,因為這顆頭上面的眼睛還在動。
“老天啊,他還活著嗎?!”一個女士顫抖著捂住嘴,提高了聲調說:“這怎么可能?!”
戈登的臉色越來越沉,他咬著牙說:“這個該死的瘋子,他起碼殺了上百個人!”
“他已經盯上我們了。”坐在桌尾的一名黑幫老大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中沒有多少驚慌,但聲調依舊有些抖。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會對像人但卻與人差別非常大的東西,有種本能的恐懼,這其實是潛意識在提醒人類,不要被偽裝成同類的怪物欺騙。
豬面教授很好的印證了這種現象的存在,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對面是一個人,是他們的同類,甚至在人類當中,體魄也算不上多么強壯,并沒有表現出如勐獸一般的威脅。
可人們就是會害怕他多于害怕勐獸,因為勐獸的皮下面是野獸的靈魂,但這些殺人狂的皮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而這時,桌邊又傳來了兩聲輕響,如驚弓之鳥一般的人們轉頭看過去,發現是席勒放下了刀叉,正在用餐巾擦嘴。
屏幕中的豬頭人突然停住了,就好像在等待席勒開口說話,席勒片頭看了一眼電視機中的景象,開口說道:“你的看法、觀點和方式都很有意思,只是有一點問題。”
“我剛剛要說的某些結論被打斷了,我想,你們應該不介意我再說一遍。”
席勒把餐巾放到了桌子上,挺直后背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身前,看著盤子里的肉說:“你會把這道菜做得這么糟糕,不是因為你的廚藝不好,只是你想掩蓋豬肉與人肉的區別。”
“你擔心,你戲耍這些普通人的行動還沒等開始,就被人揭露謎底,所以做好了萬全之策,確保絕對沒有人,能夠判斷的出這到底是什么肉。”
“但這其實完全是多此一
舉,因為,比起某些異想天開的聯想,普通人總是更傾向于常識判斷,哪怕你把完整的人類肋骨端上來,人們也總是會更傾向于這是某種變異的動物或是模型。”
“沒有普通人會在吃飯之前,反復檢查自己的食物,觀察骨頭的粗細,纖維的走向,去懷疑自己是不是吃了人肉,只有某些特殊的被害妄想癥患者會這么做。”
“所以呢。”豬面教授問道,他說:“我承認,我做的有點太過謹慎了,但謹慎并不是壞事,不是嗎?”
席勒卻搖了搖頭,緊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看向屏幕當中的畫面說:“這其實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你把權貴們都當成可以任意屠宰的豬,但其實,你依舊覺得他們是人。”
豬面教授舉起刀的動作停頓了,他拎著刀重新走回來桉板前,距離鏡頭很近,豬的眼眶后面是一雙冷漠而殘忍的眼睛,他盯著鏡頭對席勒說:“我擁有了隨時殺死他們并按照我的喜好處理他們的器官的權力,我自然就是不同于這些豬的人,是屠宰他們的屠夫。”
“但我能看得出來,在屠宰的過程中,你感覺到很快樂,你為什么會感覺到快樂呢?”席勒問道。
但他并沒有指望任何人回答,而是自問自答道:“這種快樂來自于你的復仇心理,你從他們手下被任意屠宰的豬,變成了任意屠宰他們的屠夫,那些你所經受的不公,都被千百倍的報償回了他們身上,你在為復仇的成功,而感到快樂。”
席勒又把雙手拿到了桌面上,手指交叉在一起,就像面對一個病人一樣道:“拉茲洛,回答我,當他們肆意的利用自己的權力迫害你和你的家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把你隨意擺弄,剝奪你生存和生活的權利的時候,你恨他們嗎?”
豬面教授沉默了好一會,低沉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不能恨他們嗎?你要勸我原諒他們嗎?”
“不,你誤會了。”席勒搖了搖頭說:“因為你恨他們,所以你在殺他們的時候,會感覺到很快樂,復仇是一種終結恐懼、釋放壓力的過程,這是人類的天性,沒有人能擺脫它。”
布魯斯的手微微緊了一下,但席勒并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而是接著說:
“但這些恰恰印證了我說的,你依舊把他們當做人,所以你才會為你殺死了他們,而感覺到高興,你才會為你向他們復仇成功,而感覺到高興。”
“在你的潛意識當中,你沒有把他們當做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豬,否則你就不會故意把食物烤焦,因為,人是不會防范豬的。”
“人類對于豬的智慧,沒有任何期待,人從來都不會指望豬會思考會反抗,會做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需要人花費腦筋,來思考對策,提早防范。”
“人類不會對一頭豬產生仇恨,更不會向一頭豬去復仇,屠夫殺死豬不會產生任何快感,也不會處心積慮、興師動眾的叫來這么多人,來到桉板之前圍觀他殺豬,還要聽他講述,自己為什么要殺豬的心路歷程。”
“鐺!”
尖銳的聲響和震顫感,再度從電視機中傳來,那把長長的殺豬刀砍在了桉板上,甚至直接把桉板噼成了兩半,豬面教授的語調有些顫抖。
“你根本不懂,我是要讓他們明白……”
“人不會試圖去讓豬明白任何事。”席勒的語調依舊很平靜,就像是在耐心的勸慰自己的老朋友。
在席勒開口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從那造型猙獰又恐怖的豬頭臉上,轉移到了席勒這里,但是很快,又轉回去了。
不知為何,他們在此時卻更想看一些造型猙獰的臉,因為一張太過平靜的臉,讓人沒辦法用其他因素轉移注意力。
席勒又把臉轉過去,看向電視機說:“拉茲洛先生,我建議你來我的辦公室坐坐。”
“因為,一個人仇恨著豬,還想要向他們復仇,并且還大動干戈的把復仇計劃付諸實踐,可能是臆想癥的早期表現。”
席勒緩緩站了起來,用手扣上西裝的扣子,轉過身去,往門外走。
布魯斯仰起頭盯著他的背影,手臂上的汗毛根根豎起,而當席勒走出房間的時候,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