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結束之后，帕麗的精神狀態好了不少，至少不再一個人在那里嘟嘟囔囔了，似乎還認出了她的丈夫，一直抓著他的手臂不放。
“你獲得想要的線索了嗎？”男人問道。
“我大概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了，不過更深層次的原因還要調查，我向你們保證，一旦有結果，我會立刻告訴你們。”
“你知道兇手是誰了，對嗎？”
席勒并沒有打算隱瞞，于是他點了點頭說：“是社區中學的校長，但是時間太過久遠，學校也被毀了，證據恐怕不足……”
“警察抓不住他了是嗎？”
“是的。”所以問題回歸了原點，席勒再一次提起，“你也知道，這樣的人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沒有充足的證據，搜查令是不可能批下來的，甚至連啟動調查都很困難。”
男人的臉色本來應該很沮喪的，但他深受席勒之前話語的影響，他深吸了一口氣說：“警察不會時刻盯著他，這也是好事，不是嗎？”
“先生，不要做傻事。”席勒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在暗示你自己動手，在我看來，你和你的妻子沒有這樣的能力，到最后只會把自己送進監獄。”
“但你有這樣的能力，我知道，我以前見過不少你這樣的人。”男人死死地盯著席勒的眼睛說：“你正是為此而來的，不是嗎？”
“我很喜歡和你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先生，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如果我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兇手一定會被帶到你的面前。”
“你說吧，我會竭盡所能幫你的，即使沒有成功，至少我們知道了這一切的真相。”
“你還記得社區中學曾經的位置吧？”
“當然，那時候我和帕麗經常一起送布法去上學，我們也從無數次去那里尋找他的蹤跡，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開著你的車去那里，在小學教學樓東南側的山坡上，你應該會看到一個被綁住的人，你要幫我看住他，確保他不會逃走，也別讓他死了。”
男人的指尖顫抖了起來，他說：“是那個兇手嗎？”
“與他脫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直接動的手，他應該也幫校長隱藏了罪證，別忘了，校長有權利關停學校，但是誰幫他把學校推平的呢？總得是他信得過的人吧？”
“我懂了，他們是一丘之貉。”男人手臂顫抖的更厲害了，喉結上下聳動著，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席勒走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并說：“冷靜點先生，與這些怪物周旋絕不能沖動，你需要幫我看住他，如果可以的話，問問他在四年前在這片土地上做了什么。”
“他們又在這里犯罪了嗎？但是學校不是十年前就……”
“有人被他們滅口了，學校的那片土地之下埋葬了一個工人的尸體，而后未拆完的地基又進行了二次拆除，我現在想知道那個工人到底發現了什么……”
“我會盡力的。”男人說。
席勒看他冷靜下來了，也沒有再做更多的囑咐，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做的。
很快，男人就帶著他的妻子離開了，他們開著車，尾燈消失在黑暗之中。
席勒坐在房子的沙發上，開始從頭整理尼格瑪這條線。
十年前，尼格瑪先生在波洛金社區的社區中學擔任校長，正擔任體育老師的帕麗無意間撞見了他和學生的對話，尼格瑪擔心自己的陰謀敗露，就想辦法害死了帕麗的兒子，還把她逼瘋了。
到這里，尼格瑪沒有任何放棄他經營的學校的理由，畢竟，知情者已經被他弄瘋了，學校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完全可以繼續下去。
但是他卻幾乎倉皇逃竄，不但放棄了自己的校長身份，還想辦法關停了學校，甚至是把學校給拆了，這意味著一
定有什么超出他掌控的事發生了。
席勒懷疑，有可能是愛德華發現了他的秘密。
當時的愛德華年齡還小，或許可能還在讀初中，他的中學并不是在波羅金社區讀的，但是尼格瑪夫婦和尼格瑪先生是親戚，他們不可能不打交道。
愛德華非常聰明，有一種顯著的敏銳的觀察力，這是他作為謎語人能夠數次從蝙蝠俠的追捕當中逃脫的主要原因，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或許不需要打幾次交道，愛德華就能看穿尼格瑪先生的真面目，甚至他可能順著某些線索追查到了布法一案，并藏下了一小塊骨頭，放在了波洛金社區的高中里。
但是那個時候他年齡太小，做事不夠縝密，尼格瑪先生發現了他正在追查這件事，也發現了他可能獲得了某些證據，所以他慌了。
他擔心的并不是愛德華，而是尼格瑪夫婦，愛德華的家境不錯，說明尼格瑪夫婦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如果愛德華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父母，那可就全完了。
正因如此，他才趕忙關停了學校，并找來了沃德萊德工程團隊，把學校徹底拆除了。
可就算這樣，他也不放心，因為愛德華一家對他來說就是個定時炸彈，什么時候都有爆炸的可能，所以他最終決定對尼格瑪夫婦痛下殺手。
沒錯，席勒懷疑，愛德華父母的死就和尼格瑪先生有關，很可能是尼格瑪先生怕自己罪行暴露，不得不殺人滅口。
那么按理來說，他應該把一家三口全殺死，但是人類都是貪婪的。
尼格瑪一家小有家資，不但有不動產，還有能夠持續賺錢的生意，尼格瑪先生很有可能是看中了這些遺產，才留下了小愛德華。
這源自于新澤西州的一則財產繼承法律，如果死者遺囑中指定的繼承者死亡，那么并不可以無代價的平行繼承，也就是說并不是愛德華死了，唯一有血緣關系的尼格瑪先生就可以順利繼承所有財產。
相反的，他將不能繼承或是必須繳納巨額遺產稅才能夠繼承。
但是如果指定的繼承者活著，且暫無能力繼承財產，那么財產就可以放在指定親屬那里托管。
這個無能力繼承并不是指未成年，而是無完全行為能力，最常見的無完全行為能力者就是精神病人。
所以尼格瑪先生很有可能是為了財產才殺了尼格瑪夫婦，留下了愛德華，還逼瘋了他，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
沒有了尼格瑪夫婦的社會影響力，未成年的愛德華根本沒有發聲渠道，再加上確診了精神疾病，說些什么也不會有人信的。
尼格瑪先生既消除了威脅，又獲得了尼格瑪夫婦的大筆遺產，同時還讓那個破壞自己好事的小子進了瘋人院備受折磨。
只是他沒想到，曾經如同地獄一般的阿卡姆瘋人院在經過改造之后，已經成了一所真正的精神病醫院，有布蘭德這樣負責的醫生，愛德華不但沒有遭受虐待，還得到了良好的治療，現在都快痊愈出院了。
然后席勒又想到，威廉姆斯和尼格瑪是什么關系呢？
在毀滅證據的時候，尼格瑪選擇了沃德萊德工程團隊來幫他拆除中學和小學部，這可不是簡單的拆房子，這兩所學校當中一定有一些見不得光的證據需要毀滅。
這證明尼格瑪信任沃德萊德工程團隊，換句話說，他們是一丘之貉。
正是在這個時間點，威廉姆斯投資了沃德萊德工程團隊，還把鮑勃弄成了經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兩個應該都對尼格瑪所做的事了如指掌，三人狼狽為奸。
組織結構的脈絡在席勒的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威廉姆斯是個有錢的商人，尼格瑪繼承了尼格瑪夫婦的社會影響力，他們兩個完全可以政商勾結，威廉姆斯用錢為尼格瑪開路，
尼格瑪則給威廉姆斯提供諸多便利。
至于鮑勃，就是他們兩個一起扶持起來的黑手套，專管沃德萊德工程團隊，負責給他們兩個毀滅那些邪惡的證據。
從這個角度來看，很多事就有了解釋，比如，威廉姆斯的地產公司到底是怎么拿下席勒房子周邊的那塊地的，能買得起那個社區的房子的人非富即貴，到底誰會冒著得罪那么多有錢人的風險，非要把地批給地產公司建度假村？
再比如，瀕臨倒閉的沃德萊德工程團隊怎么就突然接單接到手軟，蒸蒸日上了這么多年，沒出過任何問題？
又比如，原本只是個中學校長的尼格瑪先生到底怎么搖身一變，成了金融大鱷，還成為了哥譚市長的熱門候選人？
他們三個一定有所勾結。
但也同樣，席勒并不覺得他們三個是誠心誠意的合作，甚至都不能說是互利互惠，雖然他們可能有共同的變態癖好，但絕對在某些方面是有沖突且互相掣肘的。
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在犯罪和消滅犯罪證據的過程當中搞出了這么多自相矛盾的事。
他們所有人都想把對方的罪行當成把柄，指望對方罪行暴露，身敗名裂，這樣就能把犯的罪推到同一個倒霉蛋身上，自己獨善其身。
這其中很多破綻都是他們自己留下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人開始調查這件事的時候，把對方當做突破口，自己就有充足的反應時間，不論是毀滅證據也好，潛伏出逃也好，總還有機會。
在搞清楚了這一點之后，席勒就知道自己的動作必須要快，否則剩下兩個人聯系不上威廉姆斯，一定會意識到他出事并采取行動。
從他們發現聯系不上威廉姆斯開始，他們就會進入一種心理博弈。
天平的一邊是把所有事栽贓污蔑到威廉姆斯身上，但他卻突然回歸之后，自己要付出的代價，另一邊是把所有事栽贓污蔑到威廉姆斯身上后，他回不來并且警察真的在調查后，自己所能獲得的收益。
失蹤時間越長，回歸的可能性就越小，后者的分量自然就越重，據席勒判斷，后者完全壓倒前者，并促使他們做出這個決定的過程不會超過三個小時。
而現在已經是夜里215，天亮之時，尼格瑪一定會做出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