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著身前的威廉姆斯的心跳,在確定他昏迷之后,席勒緩緩收斂了手臂上的力度,然后再收回手臂的時候,用拇指脫臼法擺脫了手銬,伸手拖著威廉姆斯,讓他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席勒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番,但是沒有找到手銬鑰匙,于是他故意弄出了一些動靜,把外邊的下屬引了過來。
他把椅子推到了房間的中央,讓威廉姆斯的兩只手繞過椅背,裝作他手被銬住的樣子,席勒自己則躲在椅子后面,對外面的人喊話道。
“給我準備一輛車,否則你們的老板小命不保。”
“你要干什么?你這個瘋子!快放開他!”
席勒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被槍口瞄準了,但他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我知道現在這個年代要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他給你們開了很好的價錢,讓你們能養得起家。”
“但我希望你們能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如果真的只是當個普通保安,每天輕松的巡邏和看監控,他怎么會發給你們那么多錢呢?你們覺得他是個傻子嗎?”
門外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很明顯被席勒說中了,威廉姆斯是個商人,而不是以前哥譚的那幫黑幫老大,他的所有員工是他花錢雇來的,盡管在這個年代能有份這么高薪的工作,也足以讓人為他賣命了,但也不由得別人不思考這種違反經濟規律的事是怎么發生的呢?
沒有任何一個資本家是善良的,威廉姆斯這個體量倒也談不上什么大資本家,但終歸是個老奸巨猾的商人,所有與他相處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精明,這么精明的生意人怎么會愿意在這種經濟下行的時代多花一筆錢呢?
這筆錢既然花出去了,他又怎么不會要幾十倍甚至是幾百倍的回報呢?
其實拿到錢的這幫人也有預感,威廉姆斯干的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只是人都擅長欺騙自己,只要冷冷的冰雨還沒有拍到臉上,他們就可以催眠自己,而現在被席勒無情拆穿,他們才后知后覺地害怕起來。
現在的哥譚可和以前不同了。
席勒還打算說些什么,可他還沒開口就聽到有人上前了一步對他的同伴們說:“這個聲音我有點熟悉,你們往后退我看看。”
席勒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該不會遇上那幾個叛出師門的混賬了吧?
在哥譚大學教了這么多年書,因為極高的要求和極壞的脾氣,導致很多學生都想和席勒比劃比劃,當然不是物理決斗,而是學術對抗。
哥譚又永遠不缺天才,還是有不少野路子,差點就成功了,不過絕大多數人研究著研究著就去研究行為學了,然后等他們研究出來一些成果還要回席勒面前晃一圈,席勒雖然每次表現得很不在乎,但他真的曾無數次想過把那臺碎紙機從他辦公室里放出來。
還好從側面探出來的一個腦袋讓席勒感覺到很陌生,不過對方卻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后說:“席勒教授,您怎么在這兒?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安德烈啊……哥譚職業技術學院1994年的畢業生,學的是武器工程學!”
席勒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后說:“你是不是姓勞倫斯?你怎么會到這兒來?”
“當然是為了賺錢。”安德烈放下了手槍,他轉頭對著后面的幾個人說:“把槍放下,席勒教授可不是你們能得罪的,您最近還好嗎?教授。”
“最近天氣太熱了……話說回來,你們知道這個胖子在干什么勾當嗎?”
“不太清楚,他也沒告訴我們,但我估計就是一些殺人拋尸的活兒,經常會有一些奇怪的尸體被運到火葬場,我感覺這火葬場就是為了這個建的。”
“你知道那些人為什么被殺嗎?”
“為什么?”
“他們是被滅口了的,因為他們知道的太多了。”席勒用腳踢了踢
威廉姆斯的小腿說:“這家伙是個兒童殘害者,十年間至少虐殺了上百個小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安德烈倒吸了一口涼氣。
當然,他出身黑幫家族,也不是沒見過變態,但是黑幫的運行邏輯就決定了誰對孩子下手,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原先的哥譚都那么爛了,黑幫都給混跡街頭的流浪兒留出了生存空間,因為沒有兒童就沒有青年,誰統治的轄區沒有青年,誰就會因為火并的人力不足而被吞并。
只在兩種情況下人們會更注重兒童權益,一種是社會生活水平足夠高,所養出來的高道德感要求人們保護好孩子們,而另一種就是統治者需要大批量的勞動力,所以要鼓勵生育,倡導保護兒童。
只有一種人會絲毫不在乎兒童這一群體的生存和發展,那就是既沒有道德,也并不在乎未來的人,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惡性兒童傷害案對生育率帶來的影響,他們甚至不是暴君,并不覺得自己統治著這個國家應該為這個國家負責,只是懦弱但又貪婪吸血蟲而已。
“我不知道。”安德烈強調道:“我要知道他干的是這種事,我就不會來了,算我倒霉。”
但很快,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如果威廉姆斯干的是這種事,那么他遲早有一天會找個機會把他們都干掉,因為這種事甚至比販毒、走私、謀殺之類的犯罪更上不得臺面。
在哥譚,如果你干以上的工作,人們只會驚訝于你還有點副業,但是一旦被人們知道你是個兒童殘害者,而且罪行累累,那你的生意是肯定沒有辦法做下去的,沒有任何人會幫這樣的人,因為這會有影響名聲、拖累自己的風險。
威廉姆斯的罪行一旦公布出去,他的地產公司和他這個人就徹底完了,那么為了不讓罪行被公布出去,他恐怕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安德烈身后的幾人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其中一個罵了一句之后說:“是吉姆介紹我來這兒的,兩天前他莫名其妙就遭遇了車禍,還有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安吉爾,他也是突然間消失的。”
“你們有誰見過上一批的老員工嗎?”安德烈的尾音逐漸低沉下去說:“咱們剛來的時候還有幾個呢,現在好像都不見了……”
房間內的氣氛沉默了下去。
“教授,求您幫幫我們。”安德烈立刻露出了哀求的神色,雙手合十對著席勒說:“我知道我不學好,但是我老爸在改造活地獄的時候也出了力的,他還給那里的小學捐過錢呢,您這次一定要幫幫我們!”
“我正想問呢,既然你姓勞倫斯,又怎么會干這種活?”
“家族改成了公司制,所有人都要上班,但是我爸爸脾氣太臭,得罪的人太多,洗白上岸的時候沒站住好位置,現在已經被排擠到邊緣了,雖然生活還過得下去,但手頭也很緊,我只是想賺點零花錢。”
“不是我救你們,而是你們自己救自己,只有你們提供的證據能一次性扳倒這家伙,別讓他有翻身的余地,才能永絕后患。”
安德烈思考了一下之后說:“我們都是最近才來的,知道的東西不多,但我們可以幫你找到這家火葬場從開門以來就在這里的員工,或許他們會知道些什么。”
“帶我過去吧。”
大概十分鐘之后,一個有些瘦小的墨西哥裔婦女摘下了口罩,她把手套掛在旁邊雜物間的門上,有些畏畏縮縮地說:“老板聘請我來打掃衛生,他做了什么違法的事嗎?”
“是很嚴重的事,丹娜阿姨,你有三個孩子對嗎?你帶著他們千里迢迢地跨越國境線來到了美國,但你知道這個混蛋干了什么嗎?他殺害了至少上百個兒童,還把那些知情者全都送進了火葬場的焚化爐里!”
安德烈的語調很夸張,這明顯嚇到了面前
瘦小的墨西哥女人,她睜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但隨后像想起來什么似的,陷入了回憶中,并愣在了那里。
“你想起什么了,對嗎?請務必告訴我們,這樣他就沒有辦法再作惡了!”
被稱作是丹娜的女清潔工嘟囔了幾句他們聽不懂的方言,然后用口音濃重的英語說:“你能保證他會坐牢嗎?”
安德烈咬了咬牙說:“如果他不坐牢,那他就死,我保證你沒事。”
“好吧,你們跟我來。”
席勒發現,這女人看起來有些膽小怕事,但實際上那可能只是她的一種偽裝,能夠帶著三個孩子偷渡到美國,這絕對是個狠人。
果然,她該動手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一路帶著幾人來到了火葬場的一個房間,門一打開,安德烈就打了個哆嗦,因為這地方放的全是骨灰罐。
“這里面是最近所有無人認領的骨灰,應該也包括你們說的被殺了的人。”丹娜說:“他們應該是沒有名字的,你們可以拿回去檢查他們是誰。”
“非常感謝,女士,您的孩子在上中學嗎?”席勒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
丹娜好像才注意到席勒的存在似的,回頭仔仔細細地把席勒打量了一遍,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考慮一下哥譚大學。”
“我們不可能付得起學費。”她非常干脆地說:“也絕不會去借那貴的要死的貸款,我們還不起。”
“或許我能提供一些幫助。”席勒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她,并沒再多說什么,進去和安德烈幾人一起去找骨灰罐了。
這里的骨灰罐不多,因為本地居民似乎對這家新開的火葬場很有意見,很多人都不來這里,偶爾有一些也是政府發現的無人認領的流浪漢尸體,他們都是有名字的。
很快他們找到了四五個沒名字的骨灰罐,看起來是被故意放在一起的,威廉姆斯似乎對骨頭非常有興趣,他不光收集了兒童的骨頭,也把這些被滅口的知情者的骨灰罐留了下來,這給調查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沒這個本事就不要做收藏家,席勒想,連環殺手們的俱樂部還活躍的時候,他見過最瘋狂的殺手也就只是把受害者的頭發織成了毯子,頭發還經過了無數道化學工序的處理,然后他還不敢大大方方地鋪在家里,只敢藏在地下室。
和許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其實絕大多數連環殺手沒有那么猖狂,他們能夠成為連環殺手而不是干一起案子就被抓住的主要原因,說好聽一點是謹慎,說難聽點其實就是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