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仔細端詳。
這些東西的年代感都不錯,可是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暫時放棄去冠寶齋。
原因有二。
第一不管郵票年冊還是票冊,年代感都是他人造的,他制作難免有瑕疵、有紕漏。
糊弄外行足夠,要想糊弄內行恐怕是自欺欺人。
張曉猛可叮囑他了:別用你的愛好去挑戰別人的飯碗!
反正他現在身上還有錢,他也不著急用錢,這樣何必急急忙忙去賣出這些東西呢?
穩,要穩!
他決定先帶這些東西回82年,造假這種事自己作為行業小白還是要再學習一下,盡量得更保險才行。
第二也就是更重要的是:
上次他急著用錢所以沒進行價比三家而是簡單的將猴票和魚膠賣給了袁輝兩人,對方有沒有在價錢上糊弄他可不好說,他還是得防備點好。
這次他用手機將所有存貨拍了照片——為了避免被有心人發現自己年代造假的瑕疵,他特意把噴了藥劑的郵票年冊和票本拍的模糊了一些,而沒造假的鈔票、郵票則懟著臉拍,各種高清大圖。
然后他上網找收藏論壇、貼吧給發了出去,所有標題一致:
各位28的大手子請幫幫忙,老宅拆遷長輩發現了這些東西,價值幾何?
帖子內容里他留下了一句話:
“若有感興趣者請留私信,本人是學生,課業較緊,但只要有時間一定會回復!
誠信交友,非誠勿擾!”
做出這決定后他又研究腳踏式發電機。
這玩意兒挺好玩的,它主體是發電機,發電機下面有個大電池,另外便是兩側的腳蹬子。
可能為了更好的發電,它的阻力挺大的,而且它沒有座位,這樣就很蛋疼了,人得站著踩,特別吃力,減肥效果應該很好。
不知不覺太陽落山。
王憶出去吃飯,有一家包子鋪在往外飄香味,他想了想這會等在碼頭上的王東喜等人,便沒有去飯店而是索性買了兩大袋子的包子。
老板一看他要的量又喜又慌:“老師兒,俺家包子熱乎滴不多了,你能不能等等,給你熱乎熱乎。”
王憶說道:“我要帶給朋友,不要熱乎的,就要涼的。”
“那中!”
天色黑下來他準備去往82年,臨走之前他看了看論壇的留言,現在只有一條:
對不起,本大手子是30公分,幫不了你,待會你等28的小手子來幫你吧。
王憶無語。
他從時空屋走出去往外看,荒郊野外的又是大晚上,別說人了,連個狗都沒有。
這樣他放心了,回去又把雜糧面和雜糧袋子搬上三輪自卸車,打開門開了出去,將糧食全給卸進了這間荒廢的草屋里。
月亮高懸,團聚了一天的陰云終于散開了。
王憶拎著兩個大袋子往碼頭跑。
這個點的碼頭已經沒什么人了,王東峰一下子看見他高興的說道:“王老師,這里!”
王憶氣喘吁吁的把袋子遞上去:“大家伙都沒有吃飯吧?來,同學讓司機給我捎過來的,可惜已經涼了,你們分一分湊活著吃一口。”
王東峰拿出一個包子高興的大叫:“快來看、快來看,白面大包子,你們看看,人家城里這包子厲害了,真白啊,又白又軟和又噴香,真好!”
其他人一窩蜂圍上來。
只有王祥雄沉著的對王憶點點頭:“王老師,順利嗎?”
王憶說道:“挺順利的,就是人家司機同志不肯給咱把糧食送到碼頭來,他說他們大車隊有紀律,不能亂開,所以我就近找了個沒人的老草院子,讓他把糧食卸在了里面。”
王祥雄面露喜色,其他人更高興:
“真是大包子,真軟和啊,快給我一個,不行,多給我兩個!”
“哎呀是肉包子!大肉包子!這味道怎么、怎么這么香?怎么還有這么好吃的包子?”
“肉包子?還真是,那我不吃了,我我我給我家里娃娃留著,他們還沒有吃過大肉包子!”
“別搶,王東峰你行了啊,你他嗎干啥呢?你吃了兩個了怎么還來搶?”劉紅梅大罵。
王祥雄上去將袋子抓起來,呵斥道:“一個個沒點規矩,怎么沒有一個問問王老師吃了沒有?”
往兜里裝包子的隊長訕笑:“王老師吃了吧?”
王憶說道:“我吃了,大家不用考慮我了,按照人頭平均分一下,然后咱趕緊去裝糧食。”
隊長一聽這話大為懊惱:“早知道不讓孩子回去了!”
在場一共八個人,王憶買了全部的豬肉大蔥餡涼包子,一共四十九個。
王祥雄說道:“我是黨員,平時在大灶上有飯吃,我不參與分包子,你們七個人正好一人七個包子。”
劉紅梅挺不樂意的:“你這時候發揚風格了?”
王東喜笑道:“嬸子你看你說的,我小叔啥時候不發揚風格了,咱公社里年年的優秀黨員少不了他!”
他們分了包子,王東峰死命的吃,其他人都用衣服包起來小心的抱在懷里。
家里還有老人孩子呢。
見此王東峰也不吃了,他看看剩下三個包子嘀咕道:“我爹我娘我奶,一人一個,正好。”
王憶領著他們去草屋,里面是一個個的粗麻糧袋。
這是他特意問糧店老板要的袋子,八十年代糧站也用這樣的袋子裝糧食。
看到里面零散堆積的糧食袋子,王祥雄上去拎起一袋子使勁拍了拍。
里面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王祥雄心花怒放的叫道:“都是玉米,上好的玉米啊,得是一等糧!”
劉紅梅急急忙忙打開一袋子,里面也是糧食,但她沒見過:“這是什么呀?”
王祥雄看了一眼說道:“是三角麥,咱這里沒有,好東西,我只在大灶上見過幾次。”
“它有開胃寬腸、下氣消積的好處,我們灶上有三角麥還是一位領導當時發痢疾,供銷公司特意送來給他吃的。”
他說著看向王憶:“王老師,這東西比細糧還貴吧?這得多少錢?”
王憶說道:“這里具體都有什么糧食我還不清楚,我跟人家要了粗糧,具體卻不是我選的,是人家給裝的,人給什么咱要什么。”
“不過應該確實不便宜,咱的錢不夠,我給我同學家里賒賬了。”
王祥雄說道:“有些粗糧比細糧還貴,比如小米,小米也是粗糧。”
他簡單提醒了一下王憶又拍了拍又問道:“咱們先把它們送回去,然后送入學校庫房,到時候東喜文書清點一下,再按照平價賣給咱鄉親,怎么樣?”
王憶說道:“行,先送回去,對了你們沒有準備小推車?”
隊長說道:“這糧食哪里用得上小推車?咱一人一趟一袋子,用不了幾趟能背回去!”
“對,這一袋子糧食一百斤吧?小意思!”王東峰一下子扛起一袋子,使勁拍了拍袋子往外走。
王祥雄說道:“不止一百斤,玉米得一百二十斤,三角麥更沉,不過咱爺們背的動!”
這時候王憶只能吶喊助威。
他最近已經很注意鍛煉身體了,自認也是個猛男了,可這糧食他真沒法扛著走回碼頭。
吃不了這個苦!
其他人毫不在意。
他們是撐船來的,便一趟一趟的將糧食搗鼓上船。
途中沒人吃東西也沒有喝水,實際上他們一下午沒喝水了。
王憶看不下去,說道:“先吃個包子墊墊肚子吧。”
隊長毫不在意的說道:“中午小叔領著吃了大餅卷咸菜,現在還沒有消化完呢,有的是勁!”
王憶暗暗咋舌。
這年代的人真是能吃苦!
將糧食全裝上船,他們撐著船往回走。
搖櫓行船太慢了,油船一個多小時的航程,他們劃了四個小時,足足到了午夜才回到天涯島。
島子的碼頭上有人在等候,幾個紅煙頭一閃一閃。
王東峰在船頭激動的喊:“支書,看我們帶什么……”
王祥雄拉了他一把:“別嚷嚷,你今晚不讓咱隊里人睡覺啦?糧食的事誰也不許說,先保密,等黨支部開會討論并與王老師商量以后再決定怎么往外賣。”
王東喜叮囑他:“峰子,你嘴巴不嚴實,但這事是大事,現在南疆打了三年多,糧食供應上多少有些緊張,這批糧食是王老師好不容易給咱隊里爭取來的平價糧,不能往外亂說!”
王東峰點點頭蹲下了。
而蹲在碼頭上的王向紅站了起來。
他順手敲了敲煙袋鍋將煙灰敲出去,然后插進腰帶上掛的煙袋里期盼的問道:“怎么樣?”
王祥雄上去跟他咬耳朵,他黝黑的臉一下子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諸多的皺紋瞬間伸展開。
如同老菊花綻放。
他拍拍王祥雄的肩膀示意開始搬糧食,又拉了王憶一把領他下碼頭。
王憶說道:“支書,我得向你請罪。”
一聽這話,王向紅臉上的笑容凝滯了:“發電機出事了?”
王憶垂頭喪氣的說道:“下午剛出的事,機器下午送到滬都了,可是卸貨的時候讓人發現了,于是有人就跟東北那邊調查這事,最后認定咱沒有資質,不符合做實驗對象的標準。”
王向紅失望的問道:“你是大學生也不行?”
王憶說道:“本來是行的,但這款發電機很先進,很多單位盯著,消息一走漏,好幾個單位給我同學單位打電話了,他也沒辦法,唉!”
王向紅緩緩的蹲在了地上。
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又打起精神站起來,說道:“沒沒沒事,沒發電機沒事,咱先不用電,你帶了糧食回來,這是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王憶說道:“支書你也先別失望,我同學說機器肯定能給咱們送過來,只是這事不能通過官面,盯著機器的單位太多。”
“但他可以找機會避開這些單位的耳目給咱悄悄發過來,不用火車了,用汽車,這樣滬都關卡上就不能檢查了。”
“另一個他知道咱對電力的渴望,于是他給咱發了他們單位研發的另外一些發電機。”
“另外一些發電機?”王向紅疑惑的重復一句。
王憶說道:“對,手搖發電機,就是電影放映隊用的那種,也可以點亮電燈泡!”
王向紅遲疑:“真的?這個我打聽過,有工業劵也買不到,這是稀缺物資,只有金蘭島上有一臺,還是縣里戲劇院用壞的,他們通過關系才拿到手。”
王憶篤定道:“這個我同學說一定沒問題,不過咱也得想辦法交代一下來路,不能讓人知道咱是靠關系從東北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