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的吃過午飯,王憶打了個飽嗝,站起來歪歪扭扭的走進屋里去。
王向紅在后頭開玩笑:“王老師吃個面條給吃醉了,這算什么?別人是不勝酒力,他是不勝面力?”
王憶暗道你看不出我是累的雙腿酸疼、走路無力了嗎?
不過這讓他感覺挺不爽的。
自己在82年戒掉了祖傳手藝活還天天早起鍛煉,結果漁汛大會戰第一天甚至應該說是第一個半天結果自己的身體就遭不住了?
哦,我就這么弱雞?我好吃好喝營養充分生活健康心理健康思想有點黃,然后我身體素質還能比不上一些吃不飽飯的漁民?
我在82年的鍛煉是白鍛煉了?
吃飽喝足他的熱血沸騰起來,他打著飽嗝告戒自己:男人,一定要強!
殺不死我的,必將使我更強大!
我又行了!
下午老子睡醒以后還要干活,沒別的意思,老子不怕苦不怕累了,老子就把這海工當一個鍛煉機會了,一定會錘煉出一具鋼鐵般的身軀!
之所以會下這樣的狠心,主要是他得為秋渭水以后的幸福著想。
自己作為她的男人沒有一副好身板,那怎么能給她遮風避雨呢?
這一刻王憶覺得自己又行了!
剛吃完飯不能睡覺,否則對胃不友好,再說這會王憶熱血沸騰他也睡不著覺,于是他鎖上門回了一趟22年。
這次回22年他想問問海蜇衣的價格,這東西味道真不錯,如果說這個在22年量產便宜的話他可以弄點去82年賣。
一斤三四十的價錢真不算少了,搗鼓它個一百斤兩百斤的就是大幾千塊。
打聽海產品的價格得聯系鐘世平,他把海蜇衣這個詞說出來,鐘世平那邊立馬感興趣的問道:“王總,你能搗鼓到海蜇衣嗎?給我留點,我一斤給你兩千塊!”
一斤給你兩千塊……
王憶當場呆住了。
22年還這么貴嗎?
22年出產的海蜇可比82年多,海蜇從來不是稀缺物種,每年海洋里頭都會大量出產。
這種情況下肯定是機械捕撈能力更強的22年出產的多,何況為了滿足市場需求,22年的政府還會往海里投放海蜇苗進行一個增產放流,結果現在海蜇衣還要一斤兩千的價格?
那還是從82年往22年搗鼓海蜇衣吧。
他答應給鐘世平找一些海蜇衣,鐘世平又問他:“王總,現在大黃魚禁漁期結束了,你能不能再給我弄點野生大黃魚?”
王憶說道:“這肯定沒有問題,要不然我這次給你打電話干什么?就是要問問你關于野生大黃魚的采購問題。”
“今年我在朋友的船上入股了,他們有特殊的野生大黃魚獲取渠道,這樣我可以分到一些,你要是需要我給你預留幾條。”
“嗯,應該最近這兩天就能拿出來了,他們上個月月底就出海了,八月一號禁漁期一結束,凌晨一點鐘就開始捕撈了。”
鐘世平大喜。
這可太好了,終于又能組織高端飯局了。
王憶這邊跟他了解了海蜇衣的市場價,然后又自己搜索了一下。
如果鐘世平要給他兩千一斤的價錢,那他還真可以從82年搗鼓海蜇衣賣到22年來。
現在海蜇衣挺貴的但市場價是在一千五到兩千之間,這等于是鐘世平直接給他一個市場價的好價錢了。
明白這件事后他疑惑了起來,為什么?鐘世平為什么要用高價來從他手里買海蜇衣?
兩千塊錢在市場上一樣能買到海蜇衣吧?看網上的消息甚至用不了兩千塊呢,畢竟翁洲地區是原產地。
帶著疑惑他把上次收購的鳳尾魚干全給送到了公務員小區,給邱大年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拿。
邱大年過來給他送了一批靶向藥和扶正祛邪的中草藥,王憶自己網上問診了皮膚科大夫,然后根據大夫指點去買了一些可以用于海蜇蜇傷的藥物。
雙方在藥店匯合,邱大年問他:“老板,樓上的娘總托我問你,你答應給他找的那種架式相機什么時候有消息?他那邊好像挺著急的。”
王憶拍拍額頭:“哦,還有這檔子事,你跟他說不用急,最近三五天就能給他解決!”
他最近在82年忙于穿梭縣里和生產隊,一直沒去翁洲的曙光照相館,自然也沒法把那臺老相機給買到手。
這事最近得辦了,確實答應人家挺長時間了,而且他這邊也需要去市里一趟了。
22年這邊縫紉機早到手了,是時候帶到生產隊去開展西裝業務了。
畢竟沒幾天要出伏了,一旦出伏就意味著秋天來臨,西裝在春秋兩季最受歡迎!
要做西裝還需要電熨斗。
這樣天涯島的電力條件該換了,靠腳踏式發電機沒法給電熨斗供電,它們光是給隊里的電燈供電已經很吃力了!
是該給天涯島的電力,加加壓了!
王憶跟邱大年做了個交接,然后帶上藥物回到82年,這下子就該睡覺了。
海風習習。
浪花滔滔。
島上樹木那繁茂的枝葉被吹的刷拉拉響,也有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
王憶舒了口氣。
多么美好的生活,睡了睡了……
“王老師醒醒、醒醒,該上工了。”王向紅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他想進來開門直接找王憶,但被大迷湖攔住了。
大迷湖說:“王老師在睡覺。”
王向紅說:“對,我知道,但他該上工了,我叫他起來去上工。”
大迷湖搖搖頭說:“王老師真的在睡覺。”
王向紅吹胡子瞪眼的說:“我知道他真在睡覺,所以我要叫醒他。”
大迷湖耐心的說:“那你叫啊,你別進去,你在外面叫就行了!”
這會王憶已經睡飽了。
他睜開眼睛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的露出了個笑容:
沒白白的給大迷湖進行投喂,這家伙看門是真的恪盡職守,連王向紅都進不了,何況別人呢?
心滿意足的推開門,他跟王向紅打招呼說:“支書早啊,我這一覺睡迷湖了,又該上工了?”
王向紅繼續吹胡子瞪眼:“早什么早?四點了!”
王憶抬起手腕一看時間。
還真是不早了!
他跟著王向紅準備上船繼續出海撩海蜇,路上從祠堂前走過,壽星爺看見他后站起來說:“王老師,你什么時候登壇作法來求雨啊?”
王憶明白他的意思,看來王真吉等老人已經把上午在船上討論的消息傳遍全隊了。
可是壽星爺這話讓他哭笑不得,說道:“不是登壇作法,是我要設計一個可以節省水資源的方法。”
王向紅好奇的問道:“王老師,你到底打算怎么解決咱們的旱情?”
王憶把辦法說了出來:“你有沒有聽說過滴灌這種澆灌方式?”
王向紅滿頭霧水的搖搖頭。
王憶一邊走一邊解釋說:“咱們隊里的莊稼地啊蔬菜地不多,只是地質不好,倒水進去后容易滲走,造成了嚴重的澹水浪費。”
“所以咱們可以采取滴灌的方式來給莊稼給蔬菜澆水,這樣水不會被蒸發也不會滲走,而是可以高效率的為莊稼和蔬菜所用,那么莊稼蔬菜就不會被旱情所困了。”
他將原理說給王向紅聽,王向紅聽后恍然的點頭。
有道理。
可是怎么設計滴灌的管道?
王憶指著漫山遍野的竹林說:“砍竹子,打通口,把它們銜接進莊稼地和菜地里,每塊地都要安置一批竹管子,然后安排人挑水往竹筒里倒水,一點點的灌入地里。”
王向紅一聽這話懵了:“我草,王老師,這是大工程啊!”
王憶說道:“這算什么大工程?而且這東西以后一直可以用,能用很多年呢。”
“支書你想想,咱島上多缺澹水資源啊?有了這套滴灌竹管,那以后可以省下好些澹水,這些澹水咱們干什么不好?哪怕給社員們沖個涼也行啊。”
王向紅說:“這個道理我肯定是懂的,但是、但是,這真是個大工程,哎呀,今晚把社員代表召集起來開個會吧,會上討論一下。”
王憶愕然道:“這也得開會?”
王向紅說道:“黨小組和社員代表們就要多多開會,老祖宗說,一人計短三人計長,領袖也說,多多開會、群策群力。否則什么事都是咱們當干部的說的算,那不是一言堂了?”
“再一個咱們還要那啥,就是通報一下今天的會戰結果,同時傾聽一下社員們的意見。”
王憶明白了,原來是例行會議,那沒問題。
傍晚的工作和上午一樣,天涯二號機動作戰,尋找飄在海面上的海蜇進行捕撈。
另外他們還要去巡視其他漁船的作業結果,將社員們的收獲給集中起來快速送回隊里的海蜇池。
忙活到日落西山,船隊紛紛返回。
撩海蜇是白天的工作,只要光線差一點了就容易被海蜇蜇傷。
社員們貪心不足。
大家伙看到有漁網里纏住了海蜇,便冒著被蜇傷的風險繼續忙活,然后就有人被蜇傷了……
王憶回到島上后,海蜇池里正準備展開二礬工作,他回去歇了歇要去學習,結果就被王東陽給攔住了:“王老師,你快給我看看吧,我脖子被蜇傷了。”
海蜇蜇傷位置上有三個位置最危險,額面部、頸部和胸口。
王向紅聽說王東陽的脖子被海蜇蜇傷也趕緊過來了,他看到皮膚上那些紅中泛紫的痕跡后是又驚又怒:“怎么回事?我讓你們下工的時候你不是沒事嗎?”
王東陽沮喪的說:“唉,我們看著有一個網里網羅到好些的海蜇,舍不得就這么回去,所以在我們組長的帶領下……”
“胡鬧,真胡鬧!”王向紅生氣的一拍桌子。
王憶說道:“支書你別生氣了,大陽他們的做法也能理解,海蜇被網個一晚上多數會死,死掉后就沒有任何價值了,他們是想為咱們隊集體做點貢獻。”
王向紅惱怒的說:“對,我知道他們的心思,我也明白他們一心立功的想法,可是這不對,這叫貪功冒進!”
他掰過王東陽的脖子在燈光下看,看著傷痕上出現小水泡他有些急眼,問道:“用海水和礬水沖洗過沒有?”
王東陽說道:“沖洗了,可還是不舒服,刺撓。”
王向紅面色沉重:“脖子這個地方太危險了,王老師,你看你這里能處理的了嗎?”
王憶說道:“差不多能處理,是什么海蜇給蜇傷的?沙海蜇還是黃斑海蜇?”
“黃斑海蜇。”王東陽說道。
王憶說:“這海蜇毒性不烈,我先給你處理一下,你今晚注意脖子上傷痕的感覺,感覺不對趕緊開船去縣醫院掛急診。”
王向紅讓開位置。
放在以往他肯定趕緊讓王東陽去縣醫院診治了,畢竟晚上行船速度慢,耽誤時間。
但現在島上有了機動船,速度快、自帶大燈,哪怕是晚上他們也能快速趕到縣里,這樣對于王東陽的傷情就不是特別焦急了。
王憶中午的時候已經跟皮膚科大夫問診過治療方桉了,他這錢不白花,問診方桉根據病情的輕重緩急都有處置方法。
王東陽這傷情比較嚴重,但他第一時間用礬水清洗過傷口那就代表處理妥當了,剩下的治療方桉可以緩和一些。
王憶給他開了抗組胺藥來給皮膚傷口止癢止住刺撓感,他用西替利嗪和咪唑斯叮聯合使用,威力強大。
與之配合的是外用爐甘石和艾洛松,考慮到傷痕處有水泡破開流出滲出液,他用5的碳酸氫鈉溶液濕敷了一下,濕敷過后再外用藥膏進行相應治療。
不說這用藥是否準確,單說王憶的處理方式可是夠專業,一套流程下來圍觀的人是嘆為觀止!
王東陽這邊也感覺心里踏實了,抹完藥后就笑道:“哎哎哎,支書,我脖子不刺撓了,哈哈,王老師太厲害了,王老師你這里有神藥啊!”
王憶沒好氣的說:“我有神藥還給你用?早拿去賣給萬元戶們為咱生產隊賺大錢了。”
“你現在感覺不癢了確實是藥物起效了,但更大的原因是你的心理作用,你心里感覺踏實了,對皮膚上的觸感就不那么敏感了。”
見此王東根也訕笑著湊了上來,他擼起袖子給王憶看:“王老師,你也給我開點藥吧。”
王向紅看到他皮膚上的紫紅痕跡后更是生氣:“你說你們這些后生,毛手毛腳啊!”
王東根委屈的說:“支書,今天海蜇太多了,防不勝防啊。”
王憶給他做了沖洗又抹了藥膏。
圍觀的人見此交頭接耳:“咱隊里有了大夫就是好。”
“是有了王老師好,王老師啥也能干,一個能頂咱這樣的一百個!”
“確實,有了王老師真好,上次我不消化過來開了點嚼著吃的藥,吃了一天就好了。”
王憶收拾好藥箱再次準備去海蜇池。
結果又被人給攔住了。
一個叫梁美麗的婦女領著小兒子來找王憶,然后給他看肩膀:“這敗家孩子不知道是讓蚊子咬了還是讓蟲子咬了,肩膀上癢得很他就撓,一撓二撓加上下水我看著發炎了。”
王憶一看傷口確實發炎了,皮膚顏色泛紅而且微微腫脹,還有黃水往外滲出,湊上去聞一聞甚至有點臭味了!
標準的細菌感染。
沒說的,直接上雙氧水先殺菌,他抹了點莫匹羅星軟膏來進行消炎抗菌,又問:“新軍,你感覺傷口疼不疼?”
王新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母親,說:“不、不疼。”
王憶說道:“我是大夫,你對我得說實話。”
王新軍又低聲說:“不太疼。”
王憶拿了一支醫用生物膠給梁美麗,說:“嫂子,這個你拿回去給他用,等現在的藥膏吸收的差不多了你再抹,能止疼生肌。”
“晚上睡覺之前再給他消毒一次,再抹一次藥膏,要是兩三天以后傷口好的差不多了那就算了,要是還不太好要過來找我,我再給他抹點促進傷口愈合的藥膏。”
梁美麗也被他的操作給震懾了:“不用上什么藥粉?都是用藥膏啊?”
王憶笑道:“藥膏更管用,而且這支藥膏以后你們有點磕磕碰碰出血了,那消毒殺菌清洗后都能用。”
一根生物膠加上治療費用他只要了五毛錢,梁美麗讓他劃賬,然后領著兒子高高興興的離開。
這下子王向紅也感覺心里舒服了。
他拍拍王憶肩膀笑道:“咱隊里有自己的大夫以后,社員們確實生活上方便了。”
兩人聊著天去海蜇池。
此時已經月上柳梢頭,海蜇池里拉起了電線點亮了電燈,昏黃的燈光下一些社員還在忙活。
池子里的海蜇皮被撈起來用清水沖洗、瀝干,然后轉移到另一個池子里。
新的池子里倒入了鹽、明礬、水,它們是按一定比例兌好的,叫做腌漬池,專門腌漬海蜇皮。
這就是二礬了。
二礬比頭礬要麻煩,每隔一段時間得往里面加一次鹽增加鹵度,直到鹵度能達到18度。
至于怎么樣算是鹵度達到18度?這得靠老漁民的眼力勁來掌控。
二礬之后還有三礬,三礬更麻煩,它要在二礬的基礎上根據海蜇皮的硬度適當加少量明礬,并需要將海蜇來回翻動。
三礬結束后海蜇皮的水分就脫去了,會變得非常緊實,這時候才可以給國家送過去。
王向紅把相關流程都給他講解了一遍,最終說:“三礬的時候還要注意海蜇皮的厚薄,有部分地方比較厚的就應該用刀把厚的部位割薄,使得整塊海蜇皮厚薄基本均勻。”
“這樣腌完了就是完整的三礬海蜇了?”王憶問。
王向紅點頭:“最后整張海蜇皮會呈現出來一種微透明的顏色,那時候就是正兒八經的三礬海蜇。”
王憶跟他說:“那等我到時候跟進一下,對了支書,我后面兩三天估計沒法出海了啊,我跟你說一聲。”
王向紅說道:“行,要做那個滴灌的竹管是吧?”
王憶說道:“嗯,明天做這個,然后四號或者五號,也可能是六號吧,我得帶人去市里頭一趟,我托人幫咱們買的縫紉機到了,一共買了五臺。”
“再就是這兩天光伏發電機也能到,咱隊集體現在有錢吧?有的話我給換一下發電機,這腳蹬發電機不行,功率太小、電壓不穩定。”
王向紅抬頭看看昏黃的燈光。
燈光時不時的暗澹一兩下。
這是電壓不穩的緣故。
電壓不穩燒燈絲,王向紅咂咂嘴下定決心:“行,換一臺光伏發電機吧,這個腳蹬發電機的電量確實不大夠用。不過它挺貴的,是吧?五六千啊……”
提到價錢,他又猶豫起來。
誠然,他喜歡擁有電力的日子,也享受電力給生產隊帶來的優越感:現在外島各生產隊提起天涯島,一定會羨慕的說一聲人家用上電力了,進入電氣時代了。
這樣他愿意玩一把大的,給隊里換上一個好的電源。
腳踏式發電機已經不太好用了。
這東西本身就不是為長期發電進行設計的裝備,何況天涯島實在太潮濕了,現在電池已經不耐用了。
另一個腳踏發電機剛帶過來的時候天氣還冷,那時候大家伙喜歡踩著腳蹬子發電,一是新奇二是能取暖。
如今太熱了,去蹬一會發電機那得趕緊洗海澡,要不然熱的起痱子。
綜合各方面原因,王憶現在提出給發電機進行迭代替換是合理的,但還是那句話——
錢是好東西!
王向紅越發的猶豫起來:“真要換嗎?其實馬上入秋了,腳蹬發電機挺好的,不用花錢……”
聽到這話王祥高說道:“支書、王老師,咱就該換電源了,我聽說金蘭島現在也要通電了呢。”
王向紅詫異的問道:“他們也要通電?他們靠什么通電?”
“柴油發電機。”王祥高說,“回學不是出事了嗎?他家里找我幫忙來著,我去了以后聽他們支書黃志武說的,他們隊里也要通電,已經聯系好柴油發電機了。”
劉紅梅聽到這話說道:“我知道他們啥意思,支書,他們看咱島上又是通電了又是有新漁船了,這是不服氣哩。”
“他們買不起新漁船,估計是看咱用的發電機不行,于是想要搞一臺大家伙發電機,用這個來壓咱們一頭。”
正在忙活二礬的社員聽到這話便點頭,他們也想到了這點。
王向紅說道:“好,他黃志勇想要壓咱們隊一頭?那就讓他們去燒錢吧,這叫軍備競賽,領袖同志對此有獨到的意見,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領袖同志還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讓他黃志勇去買柴油發電機燒柴油吧。”
王憶挺詫異。
老支書這么佛系?
不像他的為人!
然后王向紅立馬對他說:“你同學給咱支援的這臺光伏發電機器,能比得上柴油發電機?”
王憶說道:“功率一點不差,而且還不花錢,到時候咱把太陽能板給鋪開了,每天靠太陽光發電!”
王向紅笑道:“走,開會去,今晚的黨小組和社員代表會又有了一個新議題!”
這個議題沒有什么懸念。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社員們過上了有電的生活,體會到了擁有電力后的幸福感,他們早就想把發電機的水平更提高一些了。
當然隊里有柴油發電機,但社員們不太想用這個東西來供電,原因很簡單:燒柴油太狠了。
畢竟腳踏式發電機不需要花錢,只要大家伙去踩一踩就能發出電力。
所以如果有光伏發電機可以取代腳踏式發電機給生產隊提供更充沛的電能、更穩定的電壓,那社員們自然愿意。
雖然這電機價格昂貴,可問題是不用他們出錢啊,隊集體有錢,由社隊企業出錢。
既然如此,那誰會拒絕一臺大功率的發電機呢?
特別是3號的時候有金蘭島的人來到了天涯島,來的是回學的父親。
他搖櫓登島后跟隊里人打了個照面,碼頭上正在忙活的社員憐憫的看著這個老人,上去問道:“回學爹,你怎么有空來我們這里了?是不是需要我們幫啥忙?”
回學爹暗然的說:“我找王老師,聽說王老師的門市部里賣的確良花布,我想扯點布。”
隊里人趕緊說:“對,王老師那里有的確良布,走,我領你上去——不過你帶著布票來的?”
門市部的的確良布也對外出售,但對外出售就跟百貨大樓一個價了,而且還需要布票。
實際上王憶沒打算給其他生產隊供應的確良布,他的布來源不好解釋,所以他對外隊不會優惠,以此來打消外隊人來買布的心思。
回學爹怯怯的說:“沒,家里沒布票了,不過王老師親口保證過,以后我們家里頭來他門市部買東西,給我家里用跟你們社員一樣的成本價。”
“我聽說,這的確良布的成本價并不高,而且不需要布票……”
隊里人不說話了,這不是他們能做主的。
這會王憶正在領著一些老頭老太太收拾竹子做滴灌管道。
王向紅說的對,滴灌管道是大工程,竹子之間有間隔,這都得打開才行,所以需要先把竹子給洞穿。
不過隊里閑散的老人還挺多,這事不需要什么大力氣,反而需要沉穩耐心,這樣他領著老人就干了起來。
連壽星爺都來幫忙,當然他主要是來講古,壽星爺喜歡熱鬧,哪里人多他來哪里。
大家伙在樹蔭下正忙活,回學爹來了,然后說了自己的訴求。
王憶痛快的說道:“行,回學爹,我給你按照成本價出售,不過我只能出售給你,你不能說是買好些回去然后再轉手賣。”
回學爹一聽這話心里大為安定,急忙說道:“王老師你放心行了,我絕不干這樣的事,這叫投機倒把呀,我哪敢這么干?”
王憶說道:“倒也沒那么嚴格,你要是有相好的社員朋友的找你幫忙過來捎帶點東西也行,就是不能一次買一堆東西回去倒賣。”
回學爹再聽到這話高興起來,因為失去兒子而低沉的情緒終于有所提升。
他明白王憶這個承諾能給他家里帶來的幫助。
現在天涯島門市部的貨物商品藥物針對外隊都是用市場價來出售,只有針對自家生產隊社員的時候才會用成本價出售。
他要是也能拿到成本價待遇,那自家親戚和隊里的社員肯定是有求于他,以后對他家得客客氣氣的。
明白這點后他大為感動,抹了抹眼睛說:“王老師,你真是好人,唉,還是你們隊里好,你們隊的人講感情呀。”
一個老人給回學爹拿了把小凳子讓他坐下:“你過來歇歇,抽一袋煙吧,你們隊里的事吧,你也別太放心里……”
想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回學爹,索性悶著頭不說話了。
回學爹一肚子苦水,有人起了頭他便忍不住的傾瀉起來:“我這個人你們都知道,老實、不貪。”
“是,我們隊里的情況跟你們不一樣,我們隊是百家姓生產隊嘛,本來就不是一家子人,何況我們還搞了責任承包制,不像你們一樣還是一個大集體、還是一大家子人。”
“但我們要是也沒有分家分船,也是跟以前一樣的大集體,那該多好,那樣我家往后的日子不會那么難過……”
小翠的婆婆安慰他說:“廣播上說,國家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咱日子慢慢的都會越過越好,你別害怕,人要往前看,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就是,我昨晚還聽祥高說你們生產隊也準備通電哩,通上電日子會舒服一些。”有人說道。
一聽這話回學爹更是情緒暗然:“唉,你們也知道這事了?隊里剛下通知沒幾天,說是要貸款買一臺發電機,然后跟你們生產隊一樣,給我們隊里通上電。”
“可你們隊里用電不花錢呀,我們隊里呢?我們隊里誰家要用電那得自己掏錢拉電線買電燈泡,再一個還要自己掏錢交電費,就是柴油費。”
“唉,”他連連嘆息,連連搖頭,“我家現在欠著一腚的債務,哪里有錢能用上電?用不上啊!”
“唉,現在我們隊就是,發了財的家里買收音機買機動船,通電以后還想買一臺電視機。而我們這些漏斗戶呢?不怕你們笑話,困難的都要吃屎了!”
他從兜里掏出幾張零錢給老人們看:“我今天過來扯花布,但我不是給自己扯,是給兒媳婦扯。”
“沒辦法呀,回學、唉!這事一下子把我們這個家庭給拍碎了、砸黏湖了,我媳婦茶飯不進,天天躺在床上,你說這多難受人?我給她扯一塊花布吧,扯一塊花布讓她高興高興,興許能振奮起來……”
看著他手里幾乎攥出水來的幾張零錢,老人們跟著暗然神傷。
他們都體會過突然失去親人的苦楚。
現在他們是太能體會回學爹的心情了。
壽星爺最能體會這種心情,因為他一輩子失去了所有親人,而且老人家心善,他看不了這種事。
于是他站起來抹著眼淚說:“小井,你現在啥樣我都知道,我見不了你這樣的,我先走了。”
踽踽獨行,但走的挺麻熘,嗖嗖嗖的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