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王憶能確定的是雜耍團里有兩個人是詐騙犯。
之所以把所有人一起拿下,就是防備一個其他成員也有前科這種事。
這樣自己一方動手抓了兩個詐騙犯,打草驚蛇,導致其他人逃跑。
在82年逃犯一旦潛逃那很難抓捕,現在連身份證都沒有呢,而改革開放之初經濟市場活躍起來,黑礦場黑工廠之類出現了,可以藏身其內。
他會猜測其他成員有前科并非是妄測。
雜耍團這種組織內成員關系比較緊密,根據黃慶妻子的口述,這兩個詐騙犯當時從容的詐騙了婆媳兩人,屬于慣犯。
那么一個雜耍團內有兩個慣犯,其他人會毫不知情嗎?
如果他們知道卻旁觀,那抓了他們所有人不算過分,他們這屬于知情不報,是共犯,那抓他們同樣抓的理直氣壯。
當然法學上有個原則叫疑罪從無,他們沒有證據去懷疑其他團員不太好,但民兵們不合適。
守法?
不好意思,我們民兵是法盲,我們沒有文化的人就是這樣的,我們只想對抗犯罪、保護人民、守衛國家!
民兵們有個樸素而操蛋的邏輯:我們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好,那我們就沒有違法,為國家為人民好的事,怎么可能違法呢?
實際上這也不只是民兵的邏輯,現在老百姓都是這樣的想法,因為現在老百姓真的沒有文化。
正是知道這回事,王憶允許民兵們對整個雜耍團進行了抓捕,然后現在抓捕結束他觀察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之前雜耍團有人發現他們來開展抓捕行動后第一反應是逃跑,現在團長的第一反應是掏錢平事,這說明什么問題?
說明他們心里都有鬼。
王憶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
黃慶那邊跳的更狠,他結結巴巴的對王憶說:“王老、王老師,王老師,他他他說愿、愿咳咳,愿意給那啥五百塊?”
旁邊的大膽聽到他的話后頓時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心動了?你想收犯罪分子的贓款?”
黃慶媳婦趕緊說:“不敢的不敢的,我們可不敢這樣,就是、就是我們當家的窮怕了,五百元啊……”
她也心動。
王憶給了大膽一個眼色讓他坐下。
他去拍拍黃慶的肩膀說:“你家里窮、日子不好過,但是現在跟著黃標這親戚干活,我看你收入還行,一個月六十元,不算少。”
黃慶不好意思的說:“對,跟你們社隊企業不能比,但一個月六十元不算少,還行。”
王憶說:“那你在你們生產隊,多年來備受街坊社員們的嘲笑吧?是不是不少人拿你家、拿你當笑話?”
黃慶夫妻低下頭。
默認了。
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王憶又說:“我知道,你們隊里人給你起外號叫隊長,笑話你家里孩子多,可問題是咱外島現在家家戶戶的,又有幾個孩子不多的呢?對不對?”
黃慶有些難堪也得到了認同,悲憤的說:“對。”
王憶說道:“這次你家里頭被詐騙犯給騙走錢,卻沒人幫你們要錢,他們恐怕都在看你家熱鬧吧?”
黃慶媳婦想起了幾日來的委屈和憋屈,擦了把眼睛說:“王老師你別說了,我們家里受窮、我們兩口子沒本事,活該……”
“不活該!”王憶擺擺手,“這次咱們把詐騙犯抓回來了,很有可能抓到的不只是詐騙了你家的犯罪分子,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犯罪分子。”
“你們沒想到什么嗎?”
“揚眉吐氣!”
王憶猛的加重了語氣,兩口子聽的一哆嗦,紛紛明白了他的意思,變得激動起來。
黃慶媳婦激動的流淚了,而王東峰流淚更多,王憶便問道:“你哭什么?你感動了啊?”
王東峰擦了擦淚水說:“不是,王老師,我沙眼,讓風一吹眼睛就流淚。”
王憶甩手讓他一邊去,然后繼續對兩口子說:“你們可是全程配合我們的民兵隊抓了這些犯罪分子,以后治安局肯定有嘉獎,那時候你們家里也可以得到嘉獎。”
“有了這件事、有了這份嘉獎,你們家里在生產隊里還是個純粹的笑話嗎?”
他看向黃慶問:“到時候你可以跟社員們聊天,他們誰還能拿這件事來嘲笑你家?不都得向你詢問這事是怎么辦的?”
“你想想,咱們先去大碼公社又去滬都,我們生產隊的民兵隊全體出動,到了滬都咱們又找關系又托人最后發現了這些犯罪分子,一起齊心合力跟他們大戰一場把他們給拿下了——”
“你們兩口子想想,這事過癮不過癮?!”
黃慶急忙叫道:“過癮,這事是我這輩子最過癮的了,王老師,真的,你不用說我也感覺過癮,我草,我阿慶這輩子頭一次活的像個人樣!”
王憶問道:“那你是要回自己的150元還是要500元的贓款?要了贓款是多了350元,可你以后在隊里……”
“我家不要贓錢,草,誰要這臭錢?”黃慶媳婦搶先說道。
“這錢肯定是他們偷的、騙的、搶的,這都是人民血汗錢,拿到手里爛手心,我們就要我家的150元!”
黃慶鄭重的說:“對,我們就要我家的錢!”
雜耍團的團長慌了。
他意識到自己用錢無法擺平這件事了。
王東峰擦著眼睛問:“王老師,既然這樣那咱為什么不抓那個叫金剛的壞分子?怎么還放過了一個?”
王憶笑道:“因為他太壯了,不好強行帶走,咱們這次抓捕行動講究一個快準穩,他是個變數,可能會導致咱們抓捕行動失敗。”
“再說,他跑不了,你沒看到他腦子缺根筋嗎?哼哼,只要能確定這些人都犯了罪,那咱縣局給滬都那邊打一個電話,輕松就能抓他歸案!”
漁船乘風破浪,碾破月色趕到縣碼頭。
王憶用碼頭上的電話給治安局打過去。
此時已經是午夜了,他估計莊滿倉肯定已經睡下了,準備隨便找值班的治安員把這些人先拘留起來,明天再細說。
結果莊滿倉沒睡,得知他們民兵隊抓到一伙詐騙犯,他趕緊穿上制服帶了值班的治安員火速趕來了。
王憶看見他后有些吃驚,問道:“這么晚了你還沒睡?干嘛呢?有任務?”
莊滿倉說道:“別說了,抓幾個縱火犯,他娘的,現在這些學生啊……算了,不說這有的沒的了。”
看他樣子縱火犯顯然作案成功了,所以雖然抓到了人可他并不高興。
但是民兵們送來幾個詐騙犯,這事讓他很高興。
他帶著手下把這些人檢查了一下,走向王憶笑道:“你們這生產隊,現在到底是打漁還是抓賊?不行直接并入我們治安局吧,我跟市里給你們申請個編制!”
這自然是玩笑話。
但王憶得把事情解釋清楚。
他將哆哆嗦嗦的黃慶兩口子拉到了莊滿倉跟前,讓他們兩人把事情重新說一遍。
兩口子支支吾吾不敢說話,目光躲閃、腿腳打顫。
莊滿倉疑惑的看向王憶問:“你確定這兩個不是犯罪分子?”
王憶說道:“你看你,滿倉哥,老百姓看到你們害怕,你們不應該反思一下嗎?”
莊滿倉愣了愣,擺出和顏悅色的架勢說:“兩位同志不要緊張,別把我當一個當官的,我其實是王老師的哥哥。”
他又問:“你們是百姓生產隊的,你們生產隊在金蘭島,對吧?我前些日子可沒少上你們金蘭島,你們沒有見過我?”
黃慶媳婦怯怯的說:“見過,領導你去回學家里來著。”
莊滿倉笑道:“對,咱們都見過嘛,你們肯定知道我不是老虎不咬人,走,去我們局里——算了,到了我們局里你們肯定更不敢說話啦,但這個點飯店也關門了、咱們沒地方坐下啊。”
王憶說道:“然而并非如此,還真有個飯店開著門,走,我們也一直餓著肚子,今晚滿倉哥請客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莊滿倉問道:“這大半夜的哪有飯店開著門?”
王憶笑道:“大眾餐廳!”
莊滿倉更是滿頭霧水。
王向紅上來驕傲的說:“是我們生產隊的飯店,我們的飯店還沒有正式開門營業、服務人民,但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過兩天等王老師忙完了他在縣一中考試的事,我們的大眾餐廳就要營業了!”
王憶補充說:“得等月底,好多東西還沒有到位呢。”
莊滿倉吃驚的問:“你的意思是,你們生產隊開飯店了?”
“噢噢——我知道了,二食堂,以前縣委的二食堂是不是?我昨天還聽同事聊過,說二食堂被一個生產隊承包了,搞的好像很像模像樣。”
雜耍團一伙人被警車帶回。
莊滿倉這邊先拉著王憶、黃慶兩口子等人去大眾餐廳。
一輛小吉普里塞了七個人。
這年頭沒有超載一說,甚至老司機們喜歡比試喝了酒開車、比試誰能拉人多。
因此莊滿倉這局長開車超載超的心安理得,他甚至還感到驕傲:“再擠上一個人來,咱給公家省點油,盡量少跑一趟!”
王憶苦笑道:“差不多了,咱們先過去吧,我去給大家伙準備點菜。”
大眾餐廳現在裝修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門口的竹片貼好了,外墻抹干凈了,屋內墻壁貼上壁紙了,屋頂也拉上魚線綁滿氣球了。
桌椅全數修補好,上面鋪上了地板革,另一個屋子里西邊和北邊每一扇窗戶都給間隔出一座木板房。
木板房還沒有裝上門,因為王墨斗一直在縣城里忙活他的姻緣,王祥高這邊人手不太足。
不過王憶把王真剛給叫過去了,王真剛的木工手藝有些落下了,但給王祥高打個下手沒有問題。
黃慶兩口子頭一次下館子,進入飯店后拉開燈,他們當場驚呆了:
“這這這,這就是你們天涯島社隊企業的門頭?真大真亮堂,呀,這電燈多少瓦的?”
“當家的你快看,快看這四面墻壁上,這貼的是什么畫呀?怎么這么大?”
不怪兩人大驚小怪。
莊滿倉可是在市里頭生活多年的城里干部,但進屋后打眼一看也大為震驚。
這裝潢,真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見!
他抬頭看,看到了大片的氣球飄在屋頂上,擋住了房梁擋住了屋頂,只有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
如夢似幻!
他驚訝的說道:“王老師,這裝潢是你主持的吧?厲害啊,這飯店裝潢的真是時髦。”
王憶笑了笑說:“到時候開業了,還得你滿倉哥多多來捧場。”
莊滿倉痛快的笑道:“沒問題,不過你多弄點便宜的菜,我要想多捧場就只能點便宜的菜了,大魚大肉我這工資可吃不了幾頓。”
他開車回去接人。
王憶讓其他人先坐著歇歇,他去廚房忙活飯菜。
之前黃慧慧他們在飯店里住過,加上最近一直忙裝修,隊里也有社員來常駐,所以廚房里頭有些蔬菜和面條。
王憶去時空屋拿出兩包冷鍋串串調料,蔬菜煮熟、粉條粉絲下鍋,最后燜了一鍋面條。
盡管已經入秋也盡管是午夜,可天氣還是挺悶熱的,這時候吃冷鍋串串最合適了。
調料現成的,兩包辣度不一樣,一包是香辣一包是麻辣,香辣是微辣,麻辣是中辣。
外島人家愛吃辣但并不是很能吃辣,麻辣已經是他們能接受的最大辣度。
兩包調料調和好倒入兩個鋁盆里,他把蔬菜撈出來用涼水鎮了鎮,這時候前面已經熙熙攘攘了。
人全來了。
民兵隊是第一次來自家的飯店,他們進來后同樣嘖嘖稱奇然后欣喜若狂:
“我草,支書啊,這就是咱的飯店?咱飯店這么好?看起來真高檔呀!”
“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哈哈,以后咱隊里社員可牛逼了,這下子親戚再跟我炫耀他們下館子吃過啥,我直接告訴他們咱隊里人就有館子!”
“真好,咱的飯店真好,你們看看這墻上貼的,哈哈,這貼的是哪里?真好啊。”
王憶端著盆子出來,說道:“來,去大包間,那里面是拼起來的桌子,夠咱們十多個人坐一桌了。”
大膽湊到他身前問:“王老師你做的什么呀?呵,看上去真好吃啊,這家伙用了多少油?看著就香。”
其他人也圍上來看。
黃慶看到后傻眼了。
他感覺自己今天進入飯店被震傻了,問道:“這一盆子是什么?這是多少菜油呀?我的老天爺,我的老天爺!這菜油夠我家吃一年!”
“你家里什么條件一年吃這么多油?我家五口人兩年也吃不了這么些油。”王東陽說道。
王憶笑道:“這只是飄著一層油而已,并不是都是油,這都是油怎么吃?太油膩了,沒法吃。”
黃慶說:“我不怕油膩,我就愛吃油的東西。”
“吃油魚啊,吃了油魚放屁還能往外崩出油來。”王東峰嘿嘿笑道。
王東陽說:“說起這個我想起我家養的狗那時候湊巧吃了油魚,嘿嘿,那真是有意思了。”
油魚是一種生活在深海當中的魚類,在世界各地都有所分布,它長得挺丑的,可是味道挺好的,肉質鮮嫩,都是大塊肉,類似鱈魚。
但外島沒人吃這種魚。
油魚的名字里之所以有個“油”字,是因為它超過40以上的體重都是一種和油類似的物質,具體來說是叫蠟酯。
蠟酯本身沒有毒,它是做工業潤滑劑的原料之一,同樣道理,這油魚肉被人吃下后,蠟酯會析出,成為腸道里的潤滑劑……
王東陽這邊笑著繼續說:“那狗第二天懵了,一屁股的油水,出門之后就有狗追著它添腚。”
“哈哈。”大家伙笑起來。
王東峰說:“小時候有一會咱文書就吃了油魚,那天我們去扎猛子摸攻淡菜,結果他奶奶的有意思了,文書拉肚子了,拉干凈了還不止,他在水下一個勁放屁,放屁后水面還冒出油花……”
大家伙笑的更歡快了。
劉鵬程卻是不了解油魚。
因為這魚不會出現在市場上,漁民撈到后會直接挑出來扔掉,只有大批量撈到魚群才會收集起來交給國家提煉工業潤滑油。
他問道:“我聽明白了,這油魚因為富含油水能導致人的腹瀉,那為什么不用來提煉油做飯呢?我聽說魚油很珍貴。”
有人便解釋了:“魚油確實很珍貴,可油魚體內的不是魚油是他娘潤滑油,那東西誰敢吃?吃了等著拉肚子吧。”
“拉肚子?不只是拉肚子,你拉干凈了還會放屁,放屁帶油花。”王東峰說道,“大劉你想想,你穿了一條新褲子去搖櫓,不小心放了個屁,然后褲子就油乎乎的了!”
“這怎么能干活?”
劉鵬程笑道:“原來是這么回事啊,那可以用來治療腹瀉吧?”
“能導致腹瀉,不能治療腹瀉。”連王向紅也笑著參與了話題中,“老徐嘿嘿,老徐那時候,哈哈哈哈,他有一次就吃了這個。”
“那家伙有意思了,確實拉痛快了,但就跟峰子說的一樣,他上班時候不敢放屁啊,可這油魚太厲害了,擋不住屁,具體我不多說,反正他那天下午換了七條褲子!”
“七條?”黃慶笑,“我全家也就七條褲子。”
王憶暗道,油魚這東西不能讓老gay們知道,這他么是老gay的天選食材啊。
莊滿倉說道:“咱們馬上要吃夜宵了,能不能別說這有的沒的了?”
王向紅說:“瞎講究,你吃不下去我吃的下去,走,開干!”
王憶把盆子放下,說:“湊活著吃點吧,我去廚房看了看,就這么些蔬菜了,不過我下了一些面條,待會吃完菜吃面條。”
“怎么還得單吃?”劉鵬程問道,“拿出面條來就著菜吃呀。”
大膽說:“先吃菜先吃菜,嘿嘿,莊局剛才繞路回家帶了幾瓶酒過來。”
莊滿倉說:“名酒,西鳳酒,是我戰友上個月過來看我特意捎來的。”
王憶說道:“先喝酒先吃菜,面條不用就菜,待會用這種汁水來拌一下吃,也很好吃。”
他招呼大家伙落座,一人一個碗一個盤子。
碗來裝酒,盤子來裝菜。
大家伙沒吃晚飯這會都餓的前胸貼后背了,沒人招呼,坐下后拿起筷子開始搶。
王憶又去了廚房一趟,他在時空屋里放了好些風味豆干,就是小包裝的麻辣豆干這種東西,便也拿出一些拆成了一大盤子端過去:
“之前剩下的好東西,這個下酒絕對舒服。”
大家伙正吃的一個勁的齜牙咧嘴,看見他端著豆干上來便趕緊接過去又招呼他:“王老師吃啊。”
“王老師的手藝真的絕了,沒話說啊,這味道太絕了,絲絲,有點辣,但辣的香、辣的舒服。”
“這東西配酒真合適。”莊滿倉也贊嘆,“以后我可以時不時弄點這個蔬菜來下個酒。”
“來來來,同志們繼續喝,來一口,王老師,敬你一個,今天你可是厲害了……”
“都舉起杯子來,王老師是大功臣,這家伙腦瓜子太厲害了,我現在最佩服的就是王老師了!”
“就是,王老師這腦子怎么想的?就我媳婦把事情說一遍,他就能找去滬都把騙子給抓到了!”
大膽給王憶添了一碗酒,就著冷鍋串串和麻辣豆干他們碰了碰碗,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嘶——哈!爽啊!”
“真舒服,這夜宵真舒服了。”
王向紅夾了一塊豆干進嘴里,麻辣的香味迅速遮掩住了酒味,這下酒菜真是好。
他跟王憶商量道:“這豆干是你拌的?以后咱飯店里能不能弄這么一道菜?這下酒挺好。”
王憶說道:“沒問題,肯定可以弄,不過咱們更要弄幾個什么呢,就是火鍋、銅鍋,以后天冷了,里面放上炭、倒上骨頭湯,用來涮菜、涮肉吃,肯定受歡迎。”
“首都的銅鍋羊肉?”莊滿倉用舌頭剔了剔牙,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我在首都吃過兩回,冬天吃確實好吃,噴香又暖和,一筷子羊肉蘸著麻醬下嘴,嘿,渾身熱乎!”
王憶說道:“對,就是這個。”
他跟王向紅說:“咱們店里缺的東西還多的很,碗筷盤子,這些都得買,通過徐經理來買吧?”
王向紅說:“行,廚房的家伙什還有餐具你不用管,我來負責。”
大膽嚼著粉條問:“王老師,咱這飯店怎么經營?你給說說,到時候有沒有我們要幫忙的?”
王憶說道:“用不著,飯店服務員和幫廚讓婦女和姑娘們來擔任,你們老老實實打漁,給咱店里提供新鮮海貨就行。”
“海貨缺不著。”大家紛紛拍胸膛。
王憶說道:“支書,還得讓服裝隊給用布做出一條條小手絹,干嘛的?擦嘴的,以后來咱飯店里吃飯,人均超過一元錢,那就可以獲贈一條小手絹……”
“還有這好事?”莊滿倉樂了,“王老師你真是能人啊,這想法有意思。”
“咱縣里頭外賓飯店也只是提供那個衛生紙,用衛生紙來擦嘴,說是外國人這么搞,你這里直接用小手絹?還送人?”
王向紅不舍得:“就是,讓顧客擦嘴就行了,怎么還得送他們?”
王憶笑道:“聽我的吧,這叫促銷。你們知不知道一種叫可口可樂的洋汽水?”
大家伙紛紛搖頭。
這很正常。
雖然早在1927年,可口可樂就曾在滬都設立一家名為正廣和汽水廠的廠子來生產飲料,但后來新中國建立,外國企業撤出了國內市場。
79年的時候中糧決定引進可口可樂。
他們與滬都有關部門聯系試圖在舊地上重建工廠,卻遭到了滬都方面的強烈抵制。
最終可口可樂將瓶裝廠設在首都的五里店。
從那年開始中方每年花30萬美元購買濃縮汁,其他生產線由可口可樂公司免費贈送。
然后在去年4月,可口可樂國內生產線正式投產,不過產量還比較低,且定價高——一瓶四毛五分錢。
多種原因影響下,外島還沒有可口可樂引進,之前也只是徐進步弄了兩瓶托姚當兵給王憶送去過了過癮。
王憶把這種洋汽水的來世今生介紹給眾人,繼續說道:
“去年四月開始可口可樂在首都的商場做促銷活動,買一瓶汽水送一雙筷子或者一個氣球,活動很成功,首都人民都去搶購。”
“一瓶汽水四角五分錢?好家伙,趕得上一斤雞蛋了。”黃慶媳婦震驚的說。
王向紅也震驚:“筷子氣球才幾分錢?首都人民就為了這小東西去搶購洋汽水?這不是亂來嗎?這是典型的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他問莊滿倉:“你去過多次首都,喝過這洋汽水嗎?它里面加了觀音娘娘的甘露嗎?憑什么一瓶賣四角五分錢?”
莊滿倉放下筷子說:“我最后一次去首都也是79年的9月,那時候沒有這個洋汽水,首都人民喜歡喝一種叫北冰洋的汽水,一瓶一角五分錢。”
王憶說道:“同志們,價錢多少不是重點,重點是洋汽水那么貴,用了這銷售策略后卻贏得了眾多顧客……”
“首都人民是不是傻啊?就為了一雙筷子一個氣球讓洋人給糊弄了?”大膽憤怒的問。
王憶說道:“首都人民不傻,他們不是被糊弄了,而是覺得新奇!是新奇!”
“你們自己想想,要是一家飯店吃飯可以送手絹,你們要是準備吃飯了,那會不會去這家飯店?”
黃慶搖頭:“不去,我這輩子不下館子,有那錢讓飯店掙?家里吃實惠。”
王憶說:“我說的是,你們非得要請客吃飯了、非得要下館子了,然后得知有一家飯店吃飯送手絹,會不會去呢?”
大家伙琢磨了一下,不約而同的點點頭:“肯定去。”
王向紅為難的說:“這不是浪費錢嗎?一條手絹沒啥,每個客人送一條,那得多少呀?”
王憶說:“所以我做了兩個約束,第一是手絹比較小,第二是要拿手絹得人均消費一元錢。”
“手絹其實不值錢,咱們有服裝隊可以自己做,用作衣服的下腳料做小手絹即可。”
王向紅夾了片土豆片在麻辣汁里涮了涮,吃進嘴里琢磨了一下,點點頭:“明白了,可以試試。”
莊滿倉掏出香煙挨個分,說:“不用試,王老師的話有準,他見過世面,又是腦子活躍的大學生,聽他的準沒錯。”
一圈煙散下來,他捏了捏煙盒扔掉了。
沒了!
而他手里沒有煙,全散掉了,這包煙剩下的太少了。
王憶直接去木柜臺里摸出兩包煙放在桌子上。
莊滿倉吃驚的問:“你這里怎么還藏了煙?”
王憶說:“因為我們店里以后給顧客提供煙酒糖茶——當然,這得自己花錢買。”
莊滿倉說:“這想法好,煙酒不分家,王老師你腦子真的是這個!”
他豎起了大拇指。
劉鵬程想的要更長遠:“王老師,你們飯店里能賣香煙嗎?”
“我在廣播站的時候看到一個新聞,說去年5月輕工業部向國務院提交了《關于實行煙草專營的報告》,要求煙草行業實行產供銷、人財物、內外貿集中統一管理。”
“然后今年1月咱們國家成立了一個煙草總公司,說今年或者明年要頒布一個《煙草專賣條例》,不許人隨便賣煙了。”
現在煙草市場還比較雜亂,很多人批發幾十盒香煙然后裝在木匣子里抱在懷里去市場、去碼頭出售。
王憶說道:“我們門市部到時候會有煙草銷售權限的,這個問題不大,再說我們只是銷售幾包,并不圖賺錢,只是給顧客提供方便而已。”
“是為人民服務!”大膽趕緊說。
王憶笑道:“對,為人民服務。”
“來,為‘為人民服務’干杯,同志們,我在這里先祝你們開業大吉了。”莊滿倉夾著煙舉起碗來。
眾人紛紛舉碗。
黃慶很客氣的用碗沿去撞了撞莊滿倉的碗底,然后他低聲跟老婆說:
“你們娘倆這次讓人騙錢真是騙的好,讓咱們家在隊里大大的露臉了,還讓我跟縣里大領導喝上酒了,哈哈,今年過年走親戚我可有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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