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攤老板的話說出來,王憶就沒法再用對付云老二的態度來從竇勝利口中套信息。
不過沒事。
我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請你吃飯,結果換來的卻是疏遠。既然這樣我攤牌了,我不裝了,我是領導!
徐橫關門,王憶坐下慢慢的喝了口水。
面色沉穩、態度冷靜。
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在學葉長安。
他用手指節敲了敲桌面,對竇勝利說道:“坐下吧,我們大概已經了解你和云老大的事了,這次叫你過來是想了解點細節。”
老板疑惑的問道:“勝利和云老大之間有什么事?”
剛才云老二是在這廂房棚屋里說話的,當時老板跟老板娘都去廚房忙活了。
廚房里熬著雞骨湯、燒著水,噪音很大,加上冬日海風吹的呼呼響,所以他們兩口子都沒聽見云老二的話。
這事暫時不能透露出去。
王憶給徐橫使了個眼色,徐橫又給老板使了個眼色。
老板乖巧懂事的出去了:
我懂,不該聽的不能聽。
他出去之后,留下竇勝利自己在屋里更是惶恐。
王憶給他倒了一碗酒說:“勝利同志,別擔心,組織上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把事實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幫你解決問題。”
竇勝利努力控制心情,訕笑道:“領導你這話說的,我、我哪有什么事實要說?我沒有事實,沒事。”
王憶不耐煩了,一拍桌子沉聲喝道:“勝利同志,你怎么這么頑冥不化?你是不是不了解咱們政府對待犯罪分子的政策?”
“好,我可以給你宣讀一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遭受蒙蔽無罪、反戈一擊有功!”
這是跟莊滿倉學的。
徐橫坐在竇勝利身邊摟著他很江湖習氣的拍拍他肩膀,說道:“勝利老哥,你比我年長幾歲,我叫你老哥。”
“老哥,有些事你瞞不過去,我們不是過來治你罪的,我看出來了,你是個老實人。”
“政府不會欺負老實人,這個你放心就行。來,喝口酒,咱們慢慢說說。”
“我們這次過來不是想抓你、想辦你,是想通過你的配合調查一些事,跟別人有關的事!”
他舉起酒碗示意,跟竇勝利對了一口。
然后他還出去喊老板:“六月老哥,趕緊送碗餛飩和下酒菜過來啊。”
老板喊道:“來了、來了!”
他端著餛飩和一盤花生米上來了,笑道:“領導你們喝著,我媳婦給你們弄了點油炸花生米下酒,你們慢慢喝著。”
竇勝利猶猶豫豫的問道:“那個,兩位領導你們別怪我瞎想,請問你們是什么領導?”
王憶皺起眉頭。
老板趕緊拉了竇勝利一把跟他說:“勝利,不該問的別問。這真的是領導,是上面來的大領導。”
他說著還湊到竇勝利耳朵上壓低嗓門說:“我親眼看見縣里干部把他簇擁著,那家伙前呼后擁,碼頭上的治安員都對他客客氣氣,我打聽過了,這領導跟市里魏崇山領導有關系!”
竇勝利心底的一點僥幸心思頓時被這話給擊碎了。
王憶對老板揮揮手,老板給竇勝利使了個眼色后離開。
門關上,他又對竇勝利嚴肅的說道:“云老大怎么死的,你比我們都清楚!”
“可我不是來調查你這件事的,因為我們還不清楚這到底怎么回事,組織上愿意聽你的解釋、聽你說說當時的情況。”
“這是你的機會,我必須告訴你,這樣的機會不會常有!”
“我現在跟你說這些話不是嚇唬你,是我看你老實,而組織上說我們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所以我才給你機會,你要是不想要這些機會那就算了……”
“不是,領導你別生氣。”竇勝利的酒勁上涌,面色紅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頹然道:“老話說的好,大雪藏不住死尸,我早就知道我這件事肯定會暴露,但沒想到這么快。”
“但是領導,”他看向王憶露出哀求之色,“請你相信我,我沒想著殺害人后逃避法律制裁,我是想著去自首來著,結果讓人給勸回來了……”
“讓孫林勸回來了?”王憶緊接著問道。
竇勝利聽到這話更是頹喪,“領導你們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王憶和徐橫對視一眼。
好了。
重點來了。
他咳嗽一聲說道:“我們知道的肯定不如你多,你仔細說說。徐科長,你記一下。”
徐橫是教師,衣服口袋習慣插著鋼筆、疊放著紙條,他拿出一張紙條攤開像模像樣的開始記錄。
竇勝利又喝了口酒,他看著碗里剩下的酒水失落的說:“大雪第二天,我和我老婆那天一大早就開船出去下網撈帶魚。”
“我家里剛買的新船,馬力足,還不太會操控,我們知道這事,就去了我們村里漁民常去打漁的那片海域,畢竟那邊多數是自己村里人,新船要是出點啥麻煩也好找人幫忙。”
“結果那天我們出門又早,出海后天還有些黑,跑著跑著沒注意碰上了一艘船。”
“誰能想到海上那么廣袤還能撞了船?當時我跟我老婆都在船后頭,天色又黑,等我們看見前面有船的時候就晚了!”
“我當時慌了手腳——我后悔呀,如果不管不顧的話,我們船當時開的也不快,又看出前面是一艘舢板木頭船,其實撞上去也沒啥,大不了撞壞人家木頭船賠點錢。”
“但我就想避開,可我還不熟悉這船,手握著檔桿亂揮了,船反而加速了,一下子撞了上去!”
“更他媽倒霉、純粹倒霉的是,唉,尋常人看見有大船要撞自己的小船,肯定是跳水避開對不對?”
“結果我那天碰上了我們村里的云老大,這個憨傻子!”
“他看見我船過來了沒有避開,竟然站起來要擋住我的船!”
竇勝利說到這里眼淚頓時流下來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云老大兄弟兩個好不容易攢錢買了一艘船用的珍惜呀,他是寧可撞了自己都不想撞了船,他想保護這船!”
“可這個傻子喲!”竇勝利擦著眼淚說,“船再珍貴也是個死物,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我船馬力大,前頭又是鐵,撞飛了云老大又將他家的船給撞沉了。”
“我跟我老婆急忙去救人,可救上來后人不行了,嘴巴鼻子的一個勁往外出血,我叫他名字、我給他掐人中,沒用了啊,人不行了啊……”
酒勁上頭想起當時場景,他的眼淚止不住了。
本來以為買了新機動船,以后家里日子要好過了,誰能想到這卻是災禍上門的預兆呢?
他抹著臉繼續說:“領導、兩位領導,我當時沒想著逃避法律制裁。”
“老話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真不是故意撞死云老大的,可既然我殺人了我也沒話說,那我去自首就是了?”
“兩位領導,我真沒想著逃避法律的制裁呀!而且我是懂法的,我知道我這叫交通事故,我不逃跑我去自首,政府不會槍斃我的,只會讓我坐牢!”
徐橫拍著他肩膀說:“這個我信你,你要是想逃避,那你就不會把云老大的尸體和船帶回來了,船已經沉水了,直接把人再沉了水,誰能知道這件事呢?”
竇勝利急忙點頭說:“對、對!我是真沒想著害了人然后逃脫制裁,咱祖輩上就不是那樣為非作歹的人!”
“我把云老大帶回來,去找了云老二,當時云老二恰好在碼頭上干早工。”
“我把事跟他承認了,然后說我要去自首,云老二也沒轍,他知道我是什么人,以前他家里剛來我們村里的時候,我家是接濟過他家的。”
“本來我要去自首了,結果當時碼頭上還有人,就是孫林那位同志!”
“孫林拉住我說‘別急著去自首,這事還能轉圜’。他去跟云老二說話、去勸說了云老二,然后云老二還真把這事給撒手了。”
王憶需要知道的就是孫林的信息。
如今孫林終于露頭了,但他跟云老二是怎么接觸的,這竇勝利并不知道,這樣還得把云老二給叫回來。
他讓竇勝利先喝酒,然后跟徐橫商量了一下,讓徐橫出去叫人。
剛才云老二雖然喝多了,可沒用醉的不省人事,還能說話。
徐橫出去后把云老二又給拽了回來,跟他說:“這次有油炸花生米,咱們吃著油炸花生米來喝酒!”
云老二進來看見了竇勝利。
他立馬叫道:“勝利叔,大妮兒呢?你都把大妮兒許給我了,怎么又把她給偷走了?”
竇勝利一聽這話更生氣,怒道:“你少他媽來栽贓陷害,大妮兒讓你弄到哪里去了?”
后面兩人各說各話吵吵起來,吵吵的不過癮甚至上手互相推搡。
王憶說道:“我知道大妮兒在哪里!”
這一句話把兩人給勸住了,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在哪里?”
王憶說道:“大妮兒現在的位置跟孫林有關系,說實話吧,我們兩個人這次來你們村里就是調查孫林的。”
“所以你們先別著急,先把跟孫林有關的消息說給我,咱們好找到大妮兒。”
大妮兒是兩家的命脈,這下子不用王憶來下套,他們主動就把相關事宜都說了出來。
云老二絞盡腦汁的回憶著前些日子跟孫林的對話,說:
“當時勝利叔要去自首,孫林過來找我打探了我家和勝利叔家的關系,跟我說,你先別急著讓勝利叔去自首,這事有別的處理辦法。”
“我說,不讓他去自首怎么處理?我把他給劈了給我哥償命嗎?”
王憶一聽這話點點頭,這還真是云老二這種憨人能干出來的事。
云老二學著孫林的語氣說:“你以為你讓勝利叔去自首了就能給你哥償命嗎?不可能,勝利叔不是故意殺人,而且自首能爭取寬宏大量,頂多能判個三年五年的。”
“我著急了,那怎么能給他判個死刑給我哥償命……”
竇勝利聽到這話氣的不行:“我又不是故意殺你哥的,我愿意去自首了,你怎么非得讓我死?”
云老二更生氣:“咱兩家當時沒結親,我當時就想著我哥照顧我這么些年,他如今讓你給撞死了,那我當弟弟的不能給他報仇那還是個人嗎?”
王憶說道:“你們別吵,繼續往下說。”
云老二說道:“繼續往下說,孫林就說,就算我把勝利叔弄死了又咋樣?難道我哥還能死而復生?”
“人死不能復生,事已經這樣了,那就別公辦了,讓勝利叔給賠點錢,或者把他那艘船抵給我,以后我有錢有船了好好孝敬我娘、家里過上好日子,這不比什么都好?”
竇勝利說道:“是,孫林過來跟我說,你要一千塊和我那船,然后這事就當兩清了。”
云老二點頭道:“對,這事我同意了,咱倆當時說好了。”
“你把船給我再給我一千塊,我葬了我哥,這事就跟你沒關系了。”
“不過孫林沒讓我給我哥風光大葬,他讓我偷偷葬了我哥,說風光大葬的話,治安局知道有人死了肯定來查,到時候這事就說不清了。”
“他讓我對外說,就說我哥讓礦場的領導看中了,我哥有力氣,法外開恩讓我哥去礦場上班端鐵飯碗,我哥已經收拾鋪蓋卷走了。”
竇勝利聽后不滿的說道:“你說你家里要是別貪心,咱們就把這事給了結掉該多好?”
王憶問道:“后面又有變故?”
竇勝利恨恨的說道:“對,沒變故我家大妮兒能嫁給他云老二?”
云老二無奈的說道:“是我娘不滿意,我娘想給我說一門親。”
“而且我娘說你這船花那么多錢買來的,上面有貸款,到時候我接了船還得給國家還錢,不如要個媳婦兒。”
“再說了,我娘覺得我腦袋瓜子不行,開不了機動船。你開船撞死了我大哥,我開船指不定撞死誰呢,所以不讓我要船。”
王憶聽到這話后發現不對勁。
他問云老二道:“你娘一個天天只能在門口曬太陽的婦女,她怎么懂買船貸款和給國家還款而不是給船廠還款的事?”
云老二愣怔了一下,說道:“反正她就是知道。”
王憶問道:“那想要大妮兒給你當媳婦兒這件事,是你娘決定的?”
云老二點點頭。
王憶卻搖搖頭。
徐橫說道:“我去問問云家老太太這是怎么回事——還挺他媽麻煩。”
王憶繼續搖搖頭,跟他說道:“不用問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徐橫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王憶拉過他咬著耳朵說道:“孫林一早就盯上大妮兒了!”
“他從中給兩家子說和,自然不是為了讓兩家子和好,是為了把大妮兒弄到手、拐賣出去。”
“這件事里他游走了四個方向,竇勝利、云老二、云家老母還有大妮兒。”
“我估摸著是這樣,他先跟云老二說要竇勝利的錢和船來解決這件事,云老二和竇勝利都接受后,他又攛掇了云家老母要大妮兒做兒媳婦。”
“大妮兒為了父親,就心甘情愿的去給云老二當了媳婦兒……”
大妮兒之后是云老二。
竇勝利對外說云老大和云老二都成了礦工所以才愿意把大妮兒嫁給云老二,其實按照孫林的計劃,他應該是準備把云老二賣進黑礦場里。
到時候大妮兒也被拐賣,云家就剩下一個半身不遂的殘疾老太。
對付一個殘疾老太可太簡單了。
以孫林的手段肯定有辦法讓云家老母消失的無影無蹤,到時候對外宣稱云家一家去礦場過好日子了。
云家這邊在本地沒有原生的親戚家屬,只有個關系注定不會很好的‘岳父’。
竇勝利到時候肯定會找大妮兒,可長時間找不到恐怕他也沒辦法。
這樣云家一家人就可以這么順理成章的失蹤了,當然,名義上他們是搬走去享福了。
聽完了王憶的分析,徐橫點點頭表示贊同:“應該就是這樣。”
可王憶分析了一通,最后還是無奈,問道:“后面該怎么辦?咱們倒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可是沒找到證據。”
徐橫看著他說道:“咱們沒找到證據那就讓治安員去找啊,要是咱們把所有事都給搞清楚了,那還要治安員干什么?”
王憶一愣。
也對。
自己還是習慣用22年的思維來看待82年的事,可82年有太多事情是不能用22年思維來觀測、來分析的。
就拿治安局抓人這回事來說,82年是先抓了審了再找證據,不需要有證據才能抓人。
王憶跟云老二和竇勝利說道:“大妮兒的事,我大概已經清楚了。”
“你們安心等待,誰也別再鬧騰了,就老老實實在家等著,并且也不許對外人提我們來過的事,等著我們去把大妮兒給你們找回來!”
他和徐橫離開四座林子后就回到了碼頭。
碼頭郵電所只能收發郵件和海上電臺信號,如果要打電話還得去縣里的郵電所。
王憶去給莊滿倉打了電話,直接說自己發現了一個拐賣婦女的人販子。
莊滿倉一聽來勁了。
他沒有懷疑王憶的眼光。
因為王憶捎帶著他幫他立下太多功勞了,這個耿直的漢子是最信任王憶本事的那些人之一。
他立馬就說自己會給佛海縣治安局的領導打電話。
但王憶拒絕了,跟他說:“這個人販子姓孫,是以前佛海治安系統老領導的孫子!”
“是老領導孫家旺的那個孫子?”莊滿倉吃了一驚,“我知道他啊,他爹、他爹可是一條好漢子,他爹是一名優秀的軍人呀!”
王憶說道:“總之他現在已經走上錯路了,滿倉哥,你最好從市局找信得過的同事來處理這案子。”
“案子不能交給佛海本地來辦,不光是怕有人會徇私枉法,更怕這案子內情復雜,里面會有本地治安員參與其中!”
莊滿倉聽后心情沉重起來,說道:“確實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
“那你等我安排吧,我馬上給上級領導還有信得過的同事打電話,讓他們最好今天、最晚明天去佛海找你。”
王憶說道:“行,滿倉哥你讓他們來吧,這次的人販子我是十拿十穩的事,雖然還沒有取得足夠確鑿的證據,但我能在這件事上打包票。”
“我肯定相信你。”莊滿倉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
王憶把自己位置留給莊滿倉,掛掉電話就準備去探查一下孫林。
莊滿倉這邊安排的動作很快。
他是急性子,十有八九會是今天就把人給安排過來。
所以王憶想著在市局的人過來之前,盡量搞到一點證據。
莊滿倉相信他,莊滿倉的同事可不一定。
那找點什么證據呢?
王憶確信現在大妮兒已經被孫林拐走了,這樣能找到大妮兒、找到被拐賣的人員,那自然是最好的證據。
但應該很難找到,現在人或許已經被送出佛海了。
這樣王憶就降低了標準。
找到文件資料也行!
從22年得到的案情資料來看,孫林有一個記賬本,詳細記錄了他歷年來所拐賣人口的信息和進出貨渠道,也記錄了分贓的信息。
雖然22年的案情資料沒說這記賬本上有沒有82年時候留下的信息,可王憶傾向于是有的。
這樣找到這個賬本也行!
于是問題就成了:如果孫林手里有這么個賬本,賬本會被他藏在哪里呢?
應該是他家里!
這個年代要買房不容易,孫林家里只有一座房子就是他爺爺在單位分到的房子。
老爺子在前兩年已經去世了,他們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那么孫林要保密,應該會把賬本放在自己家里!
今年是孫林犯下人口拐賣大罪的頭一年,他還不是個老手,反偵察經驗應該還沒有形成,沒有狡兔三窟的意識,這樣能存放機密資料的也就只有他家里了。
考慮到佛海在汛情期間龐大的人口流動性,他應該自信沒人能抓到他的罪證,這樣他就沒必要把自己的機密資料給嚴密珍藏。
實際上也是這樣。
孫林一直到96年才被抓捕。
當時警方還不是因為人口拐賣抓他的,是96年全民掃黑除惡把他給掃到了,后來警方發現蛛絲馬跡,抽絲剝繭把他的滔天罪惡給抽了出來!
徐橫已經打聽過孫林家住址。
住在佛海的老警務居民樓里。
這座居民樓是一座雙子樓,曾經是佛海最大的樓房。
它整體是兩座樓房居中銜接,只能算作一座大樓,但它里面曾經住過佛海所有治安員和家屬,所以規模很大,每一座樓都有一百多戶人家。
老樓是建國前的單位,在前幾年佛海縣開始發展基建,建起了警務新區。
于是老警務居民樓里的人家多數搬遷進了新樓,短短沒幾年,老居民樓便沒落了。
它里面房子租賃給了外來務工人員,現在治安上與以往不能比了,比較混亂。
孫林家住在一樓西邊位置。
本來他們家住在一樓樓梯旁邊,這是為了照顧老領導上年紀后腿腳不便,單位里特意分給他們家的,前兩年孫林爺爺去世,孫林就跟最西邊的一戶人家換了房子。
理由是他住在老房子里老會想起跟家人的往事,換到最邊緣的區域住宿能夠更清靜一些。
這些消息都是霍曉燕跟他們說的。
她曾經在老警務居民樓里住過十年!
王憶找她打探消息的最合適的了。
她還告訴王憶:“孫林住進118戶根本不是什么想要清靜一下,他是看中了118戶的大地下室。”
“118戶人家很有本事,竟然在地下掏了一個跟地上相同面積的地下室,并且還借助地勢在背陰面的廢花園里開了個小門。”
“孫林經常跟他的狐朋狗友在里面胡作非為,里面還藏了一些違禁品,我曾經偷偷舉報過,結果根本沒人來管,反而被孫林猜到是我舉報的消息,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徐橫聽到這里勃然大怒又心疼萬分。
自己這對象可是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怎么還有人舍得動這樣的女人?
王憶詢問道:“孫林是不是有記錄一些重要事的習慣?”
霍曉燕奇怪的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接著又有些欲言又止:“這個人、這個人有毛病,他喜歡寫日記,日記里記下一些事——重要的事、下流的事。”
“他還會用照相機拍攝一些不好的照片,跟日記存放在一起,有我的也有其他女人的。”
王憶心一跳。
立馬明白了霍曉燕隱晦的暗示。
孫林是陳老濕的前輩啊,這貨辦事愛帶照相機!
霍曉燕繼續小聲說道:“我一直不敢跟他離婚,就是他威脅我一旦離婚,就把這些照片散布出去,我知道他能做到,他是個瘋子,我很害怕他。”
“直到今年我實在忍不了了,給小水爺爺寫信求助,她爺爺親自來見了孫林一趟,這才把孫林給震懾住,把我給放走了。”
王憶問道:“那他拍你的照片和底片?”
霍曉燕說道:“小水爺爺幫我要走了,并且告誡他,要是有這樣的照片流入社會,他會讓省里的老朋友以流氓罪重辦孫林。”
“所以這次孫林來糾纏我但也沒敢用照片的事來威脅我。”
王憶繼續問道:“那他存放照片和日記的地方你知道嗎?”
霍曉燕說道:“應該在地下室里,但藏在地下室的哪里就不好說了。”
“他從不讓我接近地下室,他還給地下室安裝了兩道門,其中一道門上還有警鈴……”
說著她搖搖頭:“未經他的許可,或者說沒有他帶路,尋常人沒法進去。”
王憶問道:“這兩扇門是什么門?有沒有窗戶?”
只要有窗戶,他可以看到房間里的景象,那他就有辦法進入其中。
霍曉燕又搖搖頭,說道:“一扇門是木頭門,一扇門是鐵板門,完全隔絕了地下室的空間。”
王憶皺起眉頭。
這樣子他可就沒轍了。
徐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給他使了個眼色。
王憶已經從霍曉燕口中打探到了關于孫林住處的消息,于是就帶上徐橫離開。
出去之后他看看周圍沒人便問徐橫道:“你有辦法進入他地下室?”
徐橫咧嘴笑:“兩扇門、兩個鎖,什么安裝警鈴?這都是沒用的東西!”
“只要這二流子家里沒有人,那連同他家大門一連破解三道門鎖對我來說沒什么問題!”
王憶說道:“那咱們趕緊去那老樓打探看看,要是孫林沒在家,咱們找機會趕緊下手!”
兩人說干就干,簡單的喬裝打扮之后就進入了老樓。
雙子老樓對立在一起,巍峨龐大。
風吹日曬在它身上留下了清晰的歲月痕跡,翻起的墻皮、斑駁的紅磚青瓦還有碎裂的腳踏石,加上樓里樓外堆積的廢舊家具,一切讓它看起來充滿了垂垂老矣的年邁感。
樓外有老漢在曬太陽、侃大山。
王憶上去分了一圈煙,然后就失望的出來了:“他奶奶的,運氣不好,孫林在家呢。”
徐橫一聽這話有些發愣:“什么?他在家呢?怎么回事,這孫子應該被我打傷了呀。我以為他家里可能有個保姆之類,沒想到他自己就在家里!”
“不光他在家,他還找了兩個二流子朋友在家里照顧他。”王憶說道。
徐橫一聽喪氣了:“不好辦了,他這是在家養傷,很難把他弄出來。”
王憶這邊開動了聰明的腦筋,說道:“不一定,他那房子的房間都有窗戶,咱們透過房間先看看,看看他在沒在一樓。”
“你對象不是說他和朋友喜歡待在地下室嗎?如果他們都在地下室里,那我說不準有辦法可以把他們給逼出來!”
“不只是逼出他們來,運氣好了還能讓他自己帶上重要資料出來,到時候咱們辦了他、搶他手里的東西就行了!”
徐橫問道:“你打算怎么辦?”
王憶擺擺手說道:“后面再說,咱們先去看看他家里情況。”
一樓的窗戶不高,為了防盜外面鑲嵌了鐵柵欄。
這都是最近兩年鑲嵌的,以前這是警務人員和家屬的小區,哪有小偷敢來這里動手?
小偷去偷治安員的家,這不是耗子給貓當三陪,要錢不要命嗎?
這種偵查的工作王憶干不了,得讓徐橫干。
但他必須也得干,否則他的計劃沒法試試。
于是他跟徐橫先去了南向臥室的外頭,兩人假裝聊天,然后從窗口往里看了看。
臥室里頭布置簡單,南邊靠墻一張床上有些散亂被褥,北邊靠墻是張辦公桌和椅子,另外就是墻壁上貼了一些美女日歷畫像。
王憶看到這房間的布局后便離開了。
剩下的交給徐橫。
院里曬太陽的老人們很警惕,他只是趴在窗口往房間里看了看,便有人沖他指指畫畫了。
王憶不想打草驚蛇,他直接離開了老樓在外面等待徐橫。
過了一會徐橫也出來了,跟他說道:“幾個二流子都沒在一樓,應該就是在地下室了。”
“媽的,咱們要是找到地下室換風口就好了,往里弄點煙,熏死這些王八羔子!”
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要是能熏進迷煙去更好!
可惜只能想想。
先不說換風口不好找,就算找到他們怎么弄起煙霧?
老樓里住戶太多、外面閑人太多,一旦有煙霧出現肯定會引人注目。
不過王憶得向徐橫說一句‘偉大的頭腦總是不謀而合、英雄所見略同’,因為他就是準備在孫林家里制造一場煙火!
他讓徐橫在外面掐守,自己先快速趕回了倉庫。
這會社員們都已經出海上工去了,里面安安靜靜,王憶便進入時空屋,拎上一桶汽油憑著剛才的印象進入了孫林家里。
為了避免在他離開這段時間,孫林和同伙又上來了,他在頭上套了黑絲襪、身上帶著槍也帶著防狼噴霧和防狼電棒。
算孫林和同伙運氣好。
他們還在地下室沒有上來,否則面對他們的就是防狼噴霧和電棒的恐怖組合!
一個攻擊上三路!一個攻擊下三路!
絕對的上下三路都伺候到位!
一樓沒人。
王憶立馬拿了衣服被褥放開自來水泡濕,又在屋子里開始潑灑汽油。
桌椅木床茶幾等木質家具上都潑了汽油,剩下小半桶則倒入房間西邊的一扇門下。
這扇門是木板門,鑲嵌在兩面凸出磚頭墻之間,它后面就是進入地下室的樓梯了。
木板門有縫隙,汽油緩緩的流淌了進去。
王憶看看汽油分布布局,掏出打火機點燃,頓時有熊熊烈火燃燒起來。
火焰迅速起飛,他將濕衣服、濕被褥這些東西扔進了火里。
很快,火焰燃燒,濃煙滾滾。
王憶趕緊沖木門狠踹了幾腳,然后回身打開一扇門進入時空屋,走出倉庫往老樓狂奔。
隔著老遠就能看見老樓位置有煙霧在翻滾。
隨著他靠近,也能聽見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快來救火呀!”
“給消防上打電話啊,快點救火啊!”
王憶跑進老樓要混進人群,后面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
他回頭一看是徐橫,趕緊問道:“那幾個二流子……”
“出來了!是從廢棄花園的小門鉆出來的,讓我一頓錘全放倒了!”徐橫咧嘴笑,然后掀開大衣給他看里面的一個鐵皮箱子。
王憶驚喜的問道:“是從二流子……”
徐橫急忙點頭,眉開眼笑的。
王憶又問道:“那二流子們現在?”
“不昏迷個三五鐘頭他們醒不過來!”徐橫解氣的說道。
王憶說道:“那還愣著干嘛?趕緊帶我過去吊錘他們一頓,以后他們坐牢了,咱們就沒法解恨了!”
“走,趁著他們昏迷好好去過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