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預計是午后就能回到天涯島。
早上電話已經打出去了。
于是縣里的大眾餐廳接到電話后趕緊給生產隊送了過來。
從中午開始碼頭上就有婦女老人的領著孩子對海上望眼欲穿。
但船隊遲遲沒有回來。
大人們不知道船隊出什么事了便滿心焦灼,可孩子們沒有這些心思,他們都是還沒有到上學年齡的小豆丁,一個個整天只琢磨自己的事。
以前生產隊條件不好,他們便琢磨著怎么能弄點東西填飽肚子。
如今生產隊條件好了,吃的飽了,他們便琢磨著怎么玩。
天氣冷,小豆丁們沒有上學沒有校服也沒有學校發的毛衣棉衣,他們穿的還是老棉襖。
老棉襖不擋風,這都是十幾年、幾十年的老東西了,他們父母小時候可能穿過或者說是父母以前穿過后來改小了給他們穿的。
這樣他們一個個受凍的不行了,就湊在一起開始玩游戲。
天氣冷,玩游戲得玩激烈的,激烈的才能讓身子熱乎起來。
于是他們先斗雞。
正好碼頭下的礁石灘鋪成了沙灘,他們便支起一條腿用膝蓋互相撞擊。
可撞了一會有人老是被撞倒就不愿意撞了,他們又開始跳山羊。
可跳了一會有人不滿自己老是當山羊,他們嚷嚷起來,又得換游戲。
最終他們換成了民兵抓特務。
這是五六十年代孩童的游戲,但經典永不過時,這游戲現在在城里也流行,不過改名字叫官兵抓強盜或者警察抓小偷。
民兵抓特務這游戲跟躲貓貓有點像,先讓特務去藏起來,然后民兵們去找。
兩個游戲不同之處是特務們可以跑,被民兵發現了或者覺得民兵靠近了自己處境危險了就可以跑。
接下來碼頭四周熱鬧起來。
特務們背井離鄉、雞飛狗跳,什么樣的黑暗腌臜地方也敢鉆進去爬出來。
民兵們遍地搜索特務,有的還進王向紅家里去伸頭進雞窩查看一番。
等到民兵們發現特務了或者特務不耐煩了主動跑出來,民兵還要追、特務還要跑。
有時候追上了就開打,特務服軟了得舉起雙手投降;拒捕的話就會被民兵毆打,最終會把雙臂反剪起來真跟抓到了反動派一樣。
小孩動手沒輕沒重。
特務們為了反抗、民兵們急于立功,他們很快就惱了,開始嗷嗷哭著在地上打滾。
家里大人們本來就等著男人回來等的心焦,看見孩子們又搗亂,氣的婦女們毫不留情,下去找到自家孩子蜷起腿,掀翻孩子趴在腿上朝著屁股就揮舞巴掌。
孩子們哭的更厲害。
大人就喊:“哭吧哭吧!你哭的越厲害我就越揍你,你老實了不哭了,我就不揍你了!”
哭聲迅速減弱。
有的孩子機靈,抹著眼淚委屈巴巴的說:“媽,我冷,我好冷呀,所以我才去玩游戲。”
然而這一招不好使。
年輕的母親說道:“你冷個屁,往年你穿這老棉襖不嫌冷,今年隊里有了彈棉花機器,我給你把棉襖里的棉花重新彈過一遍了,結果你又說冷?凍死你吧!”
碼頭上的大人不下來勸解,他們都在看熱鬧。
沒事干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再說了,打孩子挺好的,還能緩解一下大家伙焦灼的心情。
就在大家伙的注意力都被挨揍的孩子吸引過去的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咦,這是哪里來的船?沖咱們碼頭過來了!”
大家伙紛紛看去,后面的看不見還翹著腳后跟看。
然后看到確實有一艘機動運輸船向著碼頭駛來了。
駕駛艙走出個人站到了船頭,看著社員們他便使勁揮手臂:“同志們、鄉親們,你們太熱情了,怎么都在這里等著我?”
“這是誰啊?”好幾個婦女開始疑惑的問。
“就是,這誰呀?真不要臉,誰在這里等著他呢?”
“隊長你認得這個人嗎?”
王向紅叼著他的煙袋桿使勁的抽,瞇著眼睛說道:“看不太清啊,等等他靠近再說。”
運輸船逐漸靠近。
王向紅看清了,恍然道:“哈,是林金龍同志啊!”
“林金龍是誰?”又有人疑惑的問。
王向紅說道:“是王老師的朋友,王老師說他是個人才,讓他去江南二機械廠領咱們磚窯廠的設備機器去了。”
“他一直沒個信兒,怎么今天突然回來了?難道……”
眼尖的人看到了運輸船的情況,說道:“船上好像拉了不少機器,你看上面都用篷布遮掩起來了,不過看輪廓還是能看出來,就是機器!”
運輸船靠上碼頭。
林金虎揮手喊道:“同志們讓一讓、讓一讓,讓運輸船靠碼頭、讓我們把咱們磚窯廠的機器設備給運載下來!”
船上還有幾個穿藍布工裝的男子。
他們衣服胸前有紅色小字:江南第二機械廠……
王向紅看到這一幕頓時精神抖擻,激動的說道:“我草!林金龍同志,你真把機器設備給咱們買回來了?”
“我打聽的消息說過年能給咱們生產出這機器來就不錯了,就算快的了,你怎么這么早把機器買回來了?”
運輸船停靠,林金虎和上面的人紛紛走下來。
林金虎哈哈大笑,問道:“王老師呢?他還在參加漁汛大會戰沒有回來?”
他跟王憶偶爾會通信,所以知道王憶的動態。
王向紅說道:“今天就回來、馬上就回來,好呀,林金龍同志、各位技工同志,歡迎你們來到天涯島,我代表我們生產隊對你們表示熱烈的歡迎哇!”
江南二機械的技工們對于天涯島的態度深感滿意。
這應該是半個村的人來歡迎他們了吧?
很好。
都很有精神!
其中一個技工跟林金虎很熟悉了,給他一拳說道:“好你個龍哥,你糊弄我們呀?還跟我們說想要給你們隊里一個驚喜,沒有通知他們咱們來送機械的事。”
林金虎很想說他真沒有通知,不過話到嘴邊他改成了:“我是沒有通知,可架不住我們的老隊長社會經驗豐富,他能掐會算,算到了咱們今天會來!”
王向紅掏出香煙給技工分煙,連忙說:“沒有沒有,這確實是驚喜啊。”
“可是我月初那會去縣里托領導打聽過了,你們江南二機械現在很忙,工期很緊,不是沒有時間來生產我們這個磚窯廠設備嗎?”
一個技工接過香煙湊上去伸手擋住風點燃后吸了一口,然后笑道:“月初的時候還是這樣,我們給國家生產設備趕工期呢。”
“但你們這個人,就是龍哥這個人太厲害了,他先去找上了我們管生產計劃的副廠長陳述了你們生產隊的困難,請求他為農民兄弟積極伸出援助之手。”
“我們副廠長也是農民出身啊,他聽了龍哥真誠的陳述后很感動,就答應了插隊給你們生產這套設備。”
王向紅聽到這里伸手使勁在林金虎的肩膀上拍了拍,贊嘆道:“難怪王老師說你是人才、是精英!”
“王老師的眼光,是這個!”
他說著豎起了大拇指。
又有一個技工也豎起了大拇指:“龍哥這人也是這個!”
“上頭雖然安排了生產計劃,可具體操作是生產車間的工人,然后你們這個林金龍就去做我們工人師傅的思想工作了。”
“他深入車間跟車間主任和工人們交上了朋友,甚至他就成了車間里的工人,每天提前來上班,幫忙打掃衛生、幫忙打上熱水。”
“開工以后他就轉悠,看到需要打下手的活他就干,看到他能搭把手的活他就去搶,哎呀,他手腳麻利啊,把我們車間的雜活都給干上了!”
“我們車間的干部和工人看到他這么真誠樸實,都請愿給你們加班加點的生產設備,所以這套設備只用了十天時間給你們趕出來了!”
林金虎笑道:“這沒有什么,都是我應該做的嘛。”
技工們對他贊不絕口:“你就不該待在這島上了,第二車間主任,去我們二機械上班吧,你也聽見了,一車間的郝主任愿意留下你當臨時工。”
碼頭上的婦女老漢們聽的瞠目結舌。
這是王老師從哪里搗鼓來的一尊大神?
這也太厲害了吧?
不但幫他們搞定了難產的機器設備,還讓人家工廠愿意把他叫去上班?
好家伙,這可是江南二機械,這可是江南二機械的工人呀!
還有人疑惑的問:“他是成了你們的車間主任嗎?我聽那同志剛才叫他第二車間主任。”
林金虎笑著擺手說:“這是他們給我起的外號,同志們是抬愛了!”
名叫顧華明的技工組長說道:“你干的還真像個車間副主任,積極性很強,能力也很強,還是個能修機器的人才呢!”
林金虎繼續客氣。
其實他才看不上去江南二機械當工人呢。
現在改革開放了,他要當大老板!
王老師幫他算過了,他現在是龍潛九淵、潛龍勿用,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他只要熬過這段苦日子,以后肯定會成為大老板!
機械設備不用卸下,因為磚窯廠不在天涯島是在防空島,他們要把機器送去防空島才對。
不過這事不著急。
已經是下午時分了,他們得安排遠道而來的技工同志們好好休息,要好吃好喝好好休息之后再去忙活安裝機器的事。
反正他們已經等了倆月了,不差這一天半天的工夫。
林金虎和技工們被領去洗澡休息,他們聽說這島上還有澡堂子都很吃驚,一定要去見識見識。
大冷的天吹了一路的海風,這時候能泡個熱水澡那才是舒服。
王向紅給他們安排了一下。
今天天氣好,太陽能熱水袋里都是熱水,放了一池子讓他們泡澡。
此外他還讓人給準備了烤蜜薯切塊送進去,這樣一邊泡著熱水澡一邊吃著甜滋滋、香噴噴的烤地瓜,渾身頓時舒坦了。
從外到內的舒坦!
而社員們不舒坦,他們還在焦急的等待著船隊。
一直到傍晚時分,歡呼聲才在碼頭上響起來:“船隊、看見船隊了!”
“是天涯二號!前面是天涯二號!”
“那是我家的大帆船,哈哈,我家的大帆船最威風了!”
此時學生已經放學,歐億、歐人民兄妹跑來了碼頭,看見帆船出現便跳腳歡呼。
船隊徐徐靠近。
看到大船的吃水深度后,等候的人群紛紛期待起來:“船上裝了什么?怎么吃水這么深?”
“會不會是糧食?王老師會不會又帶回來了糧食?”
王向紅這邊有經驗,指著船說道:“難怪他們回來的晚了,肯定是回來路上碰到帶魚群了,這是又捕撈了一批帶魚啊!”
聽到這話,社員們的注意里轉移了。
帶魚呀。
帶魚島上有的是,這次漁汛他們自己也沒少捕撈帶魚。
王向紅指揮社員們退下碼頭,漁船紛紛靠岸。
王憶一個箭步竄出來,麻利的跳上碼頭沖秋渭水張開手臂。
秋渭水大大方方的來了個乳燕投懷,上去抱住他有些心疼的說:“王老師你瘦了!”
其他人起哄,不過后面的社員有樣學樣,也沖自家媳婦張開手臂。
然后被自家媳婦一頓埋怨:“少來這一套,你看看你,身上埋汰的跟狗一樣!走的時候嶄新新的棉衣,現在成啥樣了?”
“還比不上狗呢,你們看老黃,人家多干凈!”
“行了行了你也學王老師張開手臂?你怎么好意思呢?”
王祥海郁悶的說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一沒犯法二不違規,你是我媳婦我是你男人……”
“我說你怎么好意思,說的是這次漁汛大會戰王老師都瘦了,你怎么還胖了?”王祥海的媳婦嫌棄的說道。
但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自家男人出去一趟胖了,好事!
王向紅仔細端詳王憶,有些心疼這娃:“確實瘦了,也黑了也瘦了,唉,這手上都出來老繭子了!”
“要不然能拿個這東西嗎?”王憶拿出一張獎狀遞給王向紅。
獎狀打開,紅色打底之下是一些字:
因此次漁汛大會戰中表現出色,翁洲漁場指揮部特授予天涯捕撈小隊以1982年冬季帶魚汛大會戰(東海乙戰區)模范小隊的榮譽稱號!
看到這張獎狀,王向紅臉上的老皺紋一下子全展開了。
如同老菊花綻放!
劉紅梅看到后很激動,喊道:“王老師你行啊,第一次領隊參加漁汛大會戰就拿了個模范小隊的榮譽!這行啊,很厲害!”
“來,所有社員注意了,一起給王老師給咱們爺們鼓個掌!”
大家伙哄笑著鼓掌。
碼頭上下都是歡喜的氛圍。
更歡喜的在后頭,漁船的擋板打開,大家伙開始卸下帶魚。
王向紅上去一看,頓時大喜:“好家伙,好家伙!黃嘴油帶魚啊!”
擋板放下露出了帶魚那雪白如銀的魚身,此時魚還很新鮮,魚皮也沒有受損,折射著冬日陽光,竟然隱隱能暈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很漂亮。
大家伙見此紛紛歡呼。
黃嘴油帶魚值錢呢!
參加大會戰的漁家漢子們就跟親人家屬講解他們路上的好收成,這引來壽星爺的一句贊嘆:
“龍王爺心疼咱王家人!王家人出好人,龍王爺就稀罕好人!”
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
王憶對秋渭水笑道:“我答應過要給你帶最好吃的帶魚回來,這黃嘴油帶魚就是最好吃的了!”
王向紅喊道:“王老師,那個林金龍同志回來了,還帶了江南二機械的技工同志,然后那個什么,咱們今晚得款待人家。”
“我問過了,他們平日里吃魚不多,今晚你們帶回來了這么多黃嘴油帶魚,那咱們給他們露一手,來一個帶魚宴怎么樣?”
在內地人看來寒冬臘月,海鮮不那么鮮了,冬天好像是吃咸魚干魚和魚鲞的時候。
然而帶魚是例外。
這是冬季海鮮中的王者,當之無愧的王者!
趕海歸來的漁船將銀光如劍的帶魚送到了家家戶戶的餐桌上,總能讓人吃得酣暢淋漓又心滿意足。
王憶說道:“好呀,怎么做?能做出宴席來嗎?”
王向紅笑道:“肯定能,紅燒帶魚、清蒸帶魚,油炸帶魚、帶魚蘿卜湯——哈哈,特別是這個帶魚蘿卜湯!”
“你帶回來的農科院研究出來的蘿卜新品種就是好,甘甜,一點不辣,跟水果一樣……”
“王老師說那就叫水果蘿卜。”祝晚安笑嘻嘻的說道。
她對王憶說:“你弄回來的這個蘿卜真的好吃,老祝同志可喜歡了,每天能吃兩根呢。”
王憶說道:“喲,蘿卜雖好吃,可不能多吃哦。”
祝晚安無奈的說:“我勸不住,我每次勸他他就說,冬吃蘿卜夏吃姜,生病不用開藥方!”
孫征南更無奈:“你勸不住是因為你一天能吃三根,所以祝老師不聽你的話!”
“哈哈哈哈,主要還是因為好吃。”王向紅老懷大慰,“用它來炒蝦皮好吃,用它來燉大蝦蘿卜湯也好吃,今晚再來個帶魚蘿卜湯,肯定更好吃!”
國內帶魚分東海帶魚和南海帶魚,其中南海帶魚在熱帶水域長大,長得快,肉質差;而東海帶魚在冷水洋中長大,它肉質更細膩,更好吃。
當然最好吃的還得是黃嘴油帶魚,這帶魚肉質肌理分明,仔細看上面滿布一層肥厚脂肪,烹飪之后,油香滿室,是喜歡海鮮的老饕才知道的帶魚之王!
帶魚被卸下來。
王向紅當場就開始分配,一部分要入冷庫,一部分直接分給社員們做成風帶魚。
什么是風帶魚?就是風吹過的帶魚……
其實這魚也算是魚鲞,魚鲞分曬干和風干,區別就在于風干的魚鲞沒有完全脫去水分,更起來更軟一些,很潤。
黃嘴油帶魚最適合做風帶魚了。
因為它脂肪多,風干后口感更好,所以外島要用帶魚做魚鲞。
普通帶魚就是曬干,有了黃嘴油帶魚才做風帶魚!
以前計劃經濟市場的時候,風帶魚不進農貿市場要進副食店——這待遇可不低。
風帶魚在副食店的價格也不低,能賣到跟豬頭肉一樣的價錢。
只有外島人才知道這風帶魚的珍貴:風好的帶魚白中透金,看著就喜慶。
它好看且好吃,吃起來不需要額外上手段,只要上鍋蒸就行,蒸熟了一開鍋,真是香氣濃郁!
剛蒸好的風帶魚最好吃,咬上一口,魚皮粘牙、魚肉勁道香甜,能下飯能下酒!
王向紅就跟王憶說,這次捕撈到的黃嘴油帶魚不去批發,要么零賣要么就全曬成風帶魚。
一是給王憶當禮物送親朋好友——黃嘴油帶魚做成的風帶魚確實是外島的好禮物。
二是讓社員們自己過過癮,留著過年好給內地親戚當禮物。
另外黃嘴油帶魚在福海、佛海這種地方零賣便宜,但要是送到滬都那價格就起來了:
滬都人愛吃黃嘴油帶魚,或者說滬都人會吃、舍得吃,他們知道這帶魚的珍貴!
王向紅領著王憶進辦公室,拿出一份報紙給他看,說:“報紙上說了,今年帶魚產量相對往年少,黃嘴油帶魚的產量更少,在滬都成了稀罕貨,能頂的上豬肉了!”
王憶大驚:“這么值錢?在佛海批發才兩毛錢啊!”
王向紅咂咂嘴說:“批發的東西不值錢,但送到內地市場去零賣那就值錢了!”
“難怪國家打擊投機倒把,你看看,誰要是去佛海買上一萬斤的黃嘴油帶魚帶到滬都去,轉手一賣就成了萬元戶!”
王憶點頭看向報紙,卻看到這是一份《翁洲日報》,上面沒有關于帶魚的介紹,倒是寫了這么一個標題:
《警民合作顯成效,共建海上大平安》,副標題是《記海上搶劫犯的抓捕始末》。
不用看內容他也知道,這說的是他們半個月前抓那幾個搶劫犯的事。
王向紅又遞給他一份報紙,標題是:
《赤腳醫生匯聚大眾餐廳,義診病人盡顯大醫情懷》……
王憶笑道:“行啊,咱們生產隊兩次登報了?”
王向紅這時候再次遞給他一摞報紙!
王憶驚呆了:“等等,不是吧,咱們上了多少報紙?”
王向紅笑瞇瞇的說:“剩下的報紙跟咱們生產隊沒關系了,跟你王老師有關系!”
王憶打開報紙看去。
這些報紙都是文學報、文匯報、青年報,然后上面有一條共同主題的新聞:
《人民的作家、兒童的作家,足不出門,海上漁民教師帶你去‘環球旅行’》
《海福縣一科幻作家橫空出世》
《科幻文學?兒童文學?科幻兒童新文學——海福縣民辦教師王憶填補我國近代文學史上一項新空白》
好家伙!
王憶看了這些新聞后直呼好家伙!
別說現在的新聞嚴謹客觀或者說未來的新聞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說——他看到的報紙的標題是一個比一個夸張!
自己成名了啊!
一朝成名天下知!
王向紅看著他震驚的表情樂得合不攏嘴:“哈哈哈,你沒有想到你的作品會這么出名吧?我也沒有想到!”
“但這是事實,前幾天還有報刊單位要來采訪你哩,結果你去參加漁汛大會戰去了,他們就采訪了我!”
王向紅提起這事心里暗爽,瞇著眼睛連抽兩口老煙。
帶勁,過癮!
自己也要登報了,這報紙必須得珍藏起來,等自己死了到時候要在他墳頭燒掉,他要親自帶給王家的祖宗去看看這個新聞。
王憶對這些報道不太在意。
他現在只在意秋渭水。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渭水!
于是王憶把報紙扔到自己桌子上跑去找秋渭水,王向紅跟他說:“你不去看看機器設備嗎?”
王憶頭也不回的說:“看機器設備?看個屁!”
王向紅咂咂嘴,和祝真學彼此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容,感嘆道:“年輕真好!熱烈!熱忱!熱乎!”
結果半路上王憶被學生們又給纏住了。
一群學生圍住他,王狀元還深情的來了一句:“王老師,我們懷念您!”
聽了這話王憶忍不住打哆嗦。
這話怎么說的有點滲人了呢?
他說道:“我也懷念你們——不是,我就是帶隊去參加了一場漁汛捕撈行動而已,你們這么懷念我?”
學生們認真的點頭。
這是真的。
王憶是這所學校的魂,他不在,學校一切都一樣,還是有好吃的、還是有功課,但學生們就是感覺不一樣。
教師們都感覺不一樣。
王憶一回來,一切又不一樣了。
全校里頭都熱鬧。
漏勺抱著膀子跑出來跟王憶搭話,拿著島上一些新變化跟他聊天,笑的特別歡快。
秋渭水站在學生外面笑吟吟的看著他們,看著學生們圍著王憶嘰嘰喳喳。
像一群小鳥圍住了大鳥。
氛圍很快活。
這就跟社員們家里一樣。
社員們家里現在也很熱鬧,家里男人回來了,老人孩子和婦女都開心。
特別是參與漁汛大會戰的社員們又帶了錢回來、帶了糧食回來也帶了肉干、能量棒等零食回來。
看到錢,家里的女人開心;看到糧食,爹娘老人開心;看到零食,孩子們開心。
這樣全家會更開心。
女人點錢,老人收拾糧食,孩子們帶上零食開開心心的跑出來。
這會王憶站在山頂跟學生們說笑,有的學生就手里有牛肉干,一點點啃著連連歡呼:“真好吃!”
有些學生家長沒有參加大會戰,這會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其他人來吃牛肉干。
王憶看的不忍心,另外他也想趕緊擺脫學生們趕緊去找秋渭水你儂我儂一下。
于是他說:“你們想吃牛肉干嗎?那你們可以來門市部換,用、用螃蟹和趕海的小海鮮來換。”
“現在沒有不要緊,可以賒賬,以后趕海了拿小海鮮來還賬。”
其他學生頓時高興起來,趕緊喊:“好啊,肯定會還賬,絕對不賴賬!”
王憶把牛肉干分給他們,一人一小袋,一袋里面有兩塊。
這都是純肉干。
至于是不是牛肉的就不好說了,反正他是在東子家買的,宣傳上說是純牛肉煮熟曬干而成。
他把牛肉干發下去了,以為學生們會吃著牛肉干自己去玩。
然而并沒有,他們還是圍著王憶團團轉。
王憶無奈又高興,對秋渭水說道:“我在學生們心里太有影響力了,這可如何是好?”
秋渭水抿嘴笑,說:“你在學生們心里確實很有影響力,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圍著你或許還有別的原因,比如——”
“他們看到了船上帶回來了鐵環?”
王憶一愣:“啊?對哈?”
他招呼了學生們跟自己去碼頭,從船上把鐵環給抬下來,一人一個鐵環發下去。
現在還是有孩子玩滾鐵環的把戲。
但外島孩子玩這個的不多。
外島不是沙灘、海灘、礁石灘就是一些山路,要么松軟要么崎嶇不平,都不適合滾鐵環。
環境不合適。
學生們卻不在乎這點,道路崎嶇?
沒關系,這不是更考驗我們的技術水平嗎?只要水平夠高,就是山也能給它滾上去!
他們都知道滾鐵環的游戲,有些孩子的親戚有鐵環,他們走親戚的時候還跟著了解了一些關于鐵環的信息。
比如王凱看見鐵環后就開心的說:“這是高級鐵環!”
“它是用榨油餅的那個鐵箍做成的,不信待會你們聞一聞,它肯定帶著油香味!”
王憶把鐵環發下去,男孩子們對這東西充滿興趣,拿到后趕忙抱在懷里把鼻子貼上去,湊著鐵箍仔細聞然后大聲笑:
“哈哈,是、是,真是有一股子香味!”
“我這個像是花生榨油的那個香味,讓我聞聞你的。”
“不給你聞,你偷偷舔怎么辦?”
聽著少年們的嚷嚷聲,王憶是大開眼界。
拿到鐵環之后他們就不再圍著王憶了,紛紛跑回家去找個木棍綁上一小塊鐵條,試試能勾住鐵環,就此便開始比賽滾鐵環了。
于是在礁石灘、在石板路上,孩子們開始不知疲倦的奔跑起來。
時光流逝。
夕陽在他們身后沉沉落入海面下,一群飛鳥從海上飛回來掠入山中林子里。
橫穿玻璃窗戶出來的煙囪炊煙裊裊。
曬太陽的老人回家,順便喊著自家孩子的名字,就這樣一天要結束了。
王憶神清氣爽的從聽濤居走出來,抬頭一看天空碧藍、夕陽溫和。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