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漁舟唱落夕陽,海上作業組的一支支船隊碾破了橙紅的海波回到天涯島。
外島的氣候很好,每年的夏天都不會很濃烈。
夏天的海洋總有蓬勃流淌的生機,陽光很好,卻很少有炙烤。
初夏的傍晚更是如此,只是今天暮色深沉時候有火燒云橫掛西天。
那一片云像大團烈火,燒紅了碧宇清空,讓天氣顯得炎熱了一些。
澄凈的海水被火燒云給映紅了,它們成了燒過的琉璃,漁船披掛著這片橙紅從西邊乘風破浪而來,讓人不能直視。
王憶回頭看向西天,指著火燒云贊嘆道:“真是太美了!這就是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
黃有功沒在這里,否則他肯定會接王憶的話,他甚至會朗誦整篇的《滕王閣序》。
夏天來了,白日時光變長了,大片的火燒云久久的懸掛在天空,風吹而云變,但變的是形狀不是色澤。
船頭有人叫王憶,王憶走過去,晚風吹得他衣袂飄飄。
艷麗的火燒云之下,風好像都成了玫瑰色。
船頭上紅旗歪了,王東權叫王憶過去幫忙扶正旗桿。
旗桿豎直,只見海風陣陣、紅旗飄飄,王東權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看著高高豎起飄蕩著的紅旗露出滿意的笑容。
王憶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這小子雖然做事咋咋呼呼,為人喜歡吹牛,但愛國之心是堅定的。
這是個可以培養的小伙子。
絲絲縷縷的風終于吹走了夕陽,夜色將至,海風將涼。
他們的漁船停靠上碼頭,歸來的漁船上都是熟悉面孔,碼頭下、海灘前忙活的也都是熟悉面孔。
一些婦女下工后洗了衣服在門口曬衣服,也有婦女在門口曬冬天的魚鲞防止發霉。
看到自家男人回來,她們便招呼家里孩子去接人。
孩子們紛紛跑出來,踏著最后一縷斜陽余暉飛馳向碼頭。
還有些孩子已經寫完了作業正在海邊趁著海水初暖下海撈小魚摸螃蟹。
他們戲水鬧浪,看見老爹回來便爬上碼頭去抓父親早上帶走的網兜,里面是飯盒碗快。
帶著老黃在等待王憶的秋渭水扭頭看到這一幕,她最近恰好在學習攝影,便急忙給開心奔馳的孩子們來了一張照片。
他們臉上笑意盈盈,他們頭頂有暗紅余暉,他們衣衫被風吹得飄蕩……
對于海邊的娃娃們來說,風與浪是他們關于童年關于夏天最常見的伙伴。
而染紅了風浪的陽光——無論朝陽還是夕陽,都是他們童年時代最常見的底色。
王憶下船,說道:“你不用每天都來接我,哈哈,放心好了,我出海很有數,不會出事的。”
秋渭水欣然說道:“我知道,今天我過來可不是單單為了接你,還是為了向你通報一個好消息!”
“你有了?”王憶調侃她。
秋渭水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能掐會算——是野鴨子回來了!”
一聽這話,王憶小吃一驚:“野鴨子回來了?”
他們說的野鴨子自然就是小黃們的奶媽,也是王狀元曾經抓到的那只野鴨子。
野鴨子屬于候鳥,在自然條件下,它們會在秋天南遷越冬,春末經華中到華北甚至到東北去生活。
王狀元當初弄斷了野鴨子的翅膀,野鴨子不能飛翔了——不要小看這種鴨子,它們遷徙時候飛翔時速能達到110公里每小時!
所以它們一旦翅膀出了問題,那就沒法遷徙了。
王憶曾經以為野鴨子會長久的留在天涯島,然而并沒有。
野生動物特別是禽類的恢復能力很驚人。
野鴨子最終還是長好了曾經斷掉的翅膀,然后去年初冬時節,在一個令人不知不覺的天氣里,忽然飛走了。
王憶發現野鴨子不見了的時候,還不知道它是飛走了幾天呢。
他曾經以為雙方再無相見之日,畢竟野鴨子是野生飛禽,它們不是被馴化的什么物種,應該對人、對其他物種沒有特殊感情。
然而并非如此。
秋渭水現在告訴他,野鴨子回來了!
王憶大為高興,想要與她細說但又沒法說:
現在碼頭上是一陣陣的鬧哄哄,因為漁船就是一陣陣的返回停靠。
每艘漁船各有漁獲,漁民們還要忙活著搬運裝卸漁獲。
這活很輕松。
因為天氣暖和了,開始放電影了。
王向紅家門口前面的沙灘上早就擠滿了外隊人。
現在天涯島的日子過好了,不需要收一點柴油當電影票,今年看電影都是隨便來看。
這年代漁民非常淳樸,他們感謝天涯島的大方,也樂于幫助天涯島干點活。
于是開始裝卸漁獲的時候,好多外隊漢子上來搭把手。
王家人也不會讓他們白白幫忙,至少遞上兩根煙,有的是熟人是好友是親戚,還會招呼著一起回家吃頓好飯。
最終夕陽落下、火燒云散去,夜色合上了天地。
這時候碼頭上的一盞盞氙氣燈便亮了起來,忙碌了一天的社員們總算得以清閑,可以去看電影放松一下了。
夏天電視就不受歡迎了。
那么多人擠在一個屋子里,抽煙的摳腳的打噴嚏的,味道真是辣眼睛,哪怕是漁民們自己都受不了!
這時候王向紅家門口的大片海灘成了好地方,吹來的海風撣去了夏天海島上殘留不多的悶熱,讓人可以愜意的享受歡愉。
島上好些人家正在吃飯。
家家戶戶都有燈光。
有些關系不錯的社員便你帶一道菜我拿一瓶酒的在家門口擺上桌子,一起吃喝共同暢談。
今晚最常見的菜自然是吃毛蚶。
毛蚶最常見的就是煮熟吃,大大的火把蚶子肉煮得軟嫩爽口,鮮味十足。
但這種方法很考驗經驗,因為火候不到位的話,蚶子要么不熟要么就是肉會煮老。
當然蚶子不熟也不要緊,甚至可以生吃,不少人家就把吐了泥沙的蚶子肉摳出來,撒上白酒和一點左料,直接吃生腌。
再有條件好點的或者說來了親朋好友的,會用蚶子肉炒個雞蛋。
這東西是噴香!
到了飯點,島上一家不管幾口人都在飯桌上樂呵呵的吃一頓飯。
大人問問孩子的學業,互相探討一下工作情況,在清澹溫馨的氛圍中就結束了一頓晚飯。
剩下的時間,老人會在門口在院子里鋪上一張竹編席子,寫完作業又看過電影的孩子枕在爺爺奶奶的腿上看夜空。
王憶讓學校的小攝影家們特意去拍下這些照片。
哪怕光線不佳拍的不好也要拍。
他知道,幾十年之后,自己這些學生長大后他們回頭看這些照片,一定會熱淚盈眶。
對于這些七零后來說,童年時代躺在爺爺奶奶身邊看星空的時光,是他們回憶中最美好的那種東西。
王憶這邊在研究野鴨子。
野鴨子飛回來后沒有待在聽濤居前等著王憶。
它沒有那個智商更沒有那個情商。
它回來后就跑去海邊找吃的了,足足到了夜幕降臨才回來。
這是它去年保持的生活習性,日出而覓食日入而回山頂睡大覺。
王憶看到它飛回來后一下子認出了它的身份。
不光是它有一只翅膀閉合后有些歪歪斜斜,還因為天底下恐怕只有它自己可以享受小黃們的愛戴:
野鴨子落下來,深黃第一個上去伸出舌頭舔它的羽毛。
它對此很澹定,收斂羽翼安靜的站在小灶臺的前面。
絲毫不懼怕它身后的那口鍋子……
漏勺習慣性的擦著手過來找王憶:“校長,嘿,一只野鴨子?就在灶臺前啊,校長,今晚吃了它?”
王憶說道:“你敢吃了它,深黃澹黃它們以后恐怕會吃你的小孩!”
這可是小黃們的奶媽!
漏勺急忙擺手:“校長,別開這樣的玩笑。”
王憶失笑:“是你先開玩笑的。”
秋渭水高興的說道:“你不認識這只野鴨子啦?”
漏勺看著澹黃它們跑到野鴨子跟前獻殷勤,總算回憶起來。
他吃驚的問道:“這鴨子竟然回來了?怎么個意思,也知道咱們生產隊生活條件好,準備定居在咱們這里?”
王憶笑道:“咱們生活條件好,那今晚吃什么?”
漏勺說道:“你和小秋老師等一下,我給你們包蚶子肉餃子。”
蚶子肉水餃是外島特色,這東西很鮮美,包水餃很受歡迎。
不管生熟蚶子肉都可以用來包水餃,把蚶子肉剁碎,加入蔥或韭菜當餡,或蒸或煮,味道鮮美可口。
王憶往后幾天,隔三差五就有蚶子肉水餃吃。
挺好的。
不知不覺,時光飛快。
立夏之后是小滿,一個陽光漫海、風吹如蘭的時節。
時至今日,外島的夏季氣象愈發濃郁,溫度越來越高。
海上作業組開始頻繁出動,有了機動船在手,捕撈工作開始簡單,效率大漲,收入大漲。
小滿過后沒兩天,王憶聽到了一個消息,是有人來門市部喝酒的時候聊起來的:
“大魚海那邊沉船真不少,我們今天碰到了一艘,那桅桿應該很高,我估計至少十幾米!”
外海不乏沉船,畢竟翁州是古代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
以前沒有天氣預報,出遠海能否安全歸來全靠命。
海上大風大浪多,木船抗風浪能力又差,隔三差五就有船沉入海底。
當地漁民們從小到大多多少少都見過沉船,這不是什么稀罕物,多數沉船都爛的不成樣子了,里面的貨物要么早就腐爛要么被海水沖走,基本上是沒有價值的。
但王憶第一次碰到沉船。
聽到這消息后他精神一振,問道:“四哥你說什么?你們碰到沉船了?”
四哥王東青點點頭:“嗯,在大魚海那片碰上的,我們漁網讓個東西給掛住了,一直沒弄下來,于是就潛水下去看,然后看到一艘沉船。”
“那也是木頭船,我看著船上東西早被海水腐蝕完了,里面沒有值錢東西。”
王憶問道:“會不會有文物?”
旁邊的老漁夫王真凱便笑了起來:“嗨呀,王老師,你是中了報紙的毒,你真以為海里沉船能捕撈上來什么古董文物?”
他說著擺擺手:“早年我跟著隊長去撈過一艘船,那船上有很多瓷器——咱們國家古代的瓷器可值錢了,外國老特別喜歡。”
“但是那些瓷器基本上都破成渣了,找到個能有一半的都算稀罕了。”
王憶問道:“當時運送瓷器肯定會非常注意避震減震吧?怎么會遇到個海難碎成這樣?”
王真凱說道:“沉船遇到的海難不只是當時在水面上的,還有以后日積月累在水下的。”
“古代的木頭箱子不防水,海水進去,用來存放瓷器給瓷器減震避震的稻草殼啥的就廢掉了。”
“以后水下的暗流沖刷箱子,里面的瓷器一碰不就碎了?”
“即使沒碎的也沒用了,”王新國插話說到,“我聽我爸說他在60年的時候為了討飯吃,給一個城里來的打撈單位打撈過一艘沉船里的物件。”
“那船上的東西保留還挺好,里面也有瓷器,不少保存住了,沒碎,可也沒有啥意思了,為什么?”
有人立馬說:“因為都被海藻還有一些寄生貝給盤了,我看到過,亂七八糟的都沒有用了。”
王憶不死心:“瓷器是這樣,可金屬比如黃金和白銀呢?黃金和白銀可不怕海水侵蝕也不怕什么東西寄生。”
王真凱笑道:“那東西就稀罕了。”
王東青說道:“這船上沒有黃金白銀的,我和牛子潛水下去看過了,它上面最有價值的估計是那條桅桿,很大!”
“多大啊?”有人感興趣的問道。
王東青比劃了一下:“肯定比外面的教學樓還要高,我估摸著得有二十米?起碼是十五米以上!”
“那這船得很大啊。”歐人民頓時抬起頭。
“桅桿有二十米,這船也得有二十米以上,我估計能上二十五米。”
王東青點點頭:“是,那船很大,長度不好說,船頭甲板被拍爛了一截,不過說它有二十米應該沒問題。”
王憶說道:“明天去潛水看看?那么大的船啊,上面不可能連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吧?”
王東青笑道:“真沒有,船上有水肺,我下去割網的時候到船上大概的看來著,那船上連死人骨頭都沒有幾根。”
“估計是讓魚都給吃光了。”社員們聊起這話題來很隨意。
王東青對王憶說道:“王老師我明白你意思,我們也不是頭腦僵化的傻子,碰到沉船我們不會看一眼就走的。”
“新中國建立以后,國家就給咱外島的老百姓做過思想工作,要注意發現、發掘和保護海底的沉船,因為上面可能有文物古董。”
“文物古董那是好東西,咱要是真找到了捐獻給國家,國家有表揚。”
“所以我們看見那大船以后就背著水肺下去了,但是那船上沒什么東西,空空蕩蕩的,應該是以前運輸一些肉啊牛皮啊之類的東西,都讓魚吃光了、爛光了吧。”
王憶聽到這里明白了。
難怪門市部里這些人聽說有沉船被發現后并沒有特別反應。
原來是他們碰到沉船就會下去搜羅,往往搜不到東西,而這次也搜不到東西,于是他們覺得這船沒有價值。
可王憶抱有僥幸之心。
好歹是古代沉船呢。
里面怎么著也得有點值錢東西吧?說不準可以帶回23年呢,那時候又是一大筆進賬!
所以,他們應該準備好更先進的水肺,再去船上看看情況。
這消息匯報給王向紅。
王向紅的態度跟王憶一樣,要組織潛水好水到船上去仔細搜羅一下,不能遺漏掉古董文物,這都是國家的寶貴資產!
5月26號,他們甄選了生產隊內最優秀的潛水健將,王向紅又去借了兩條水肺,一共湊了十套潛水工具出海了。
大魚海隔著天涯島挺遠的,機動船行駛都有四個小時。
這邊海深風大浪也大,以前沒有機動船,外島的漁民一般不敢來這里進行作業。
主要是隔著他們的居住地太遠了,有點什么事沒法及時回來。
再一個機動船行駛要四個小時,搖櫓劃船呢?那不得一天時間?
這樣光來回就要兩天時間,加上捕撈作業的時間,來大魚海一趟,怎么也得個四五天吧?
可海情千變萬化,四五天時間太長了,難免會遇到事故。
不到萬不得已,漁民也不敢去冒險。
不過這地方漁獲很好,水深浪大導致這里能出大魚,故而叫做大魚海。
在外島的傳說中,大魚海里藏著一條特別大的魚,叫做吞舟之魚,它不吃別的,專門吞舟吃船。
去的路上,王向紅就給王憶講了這個傳說故事。
最后他說:“新中國建立后,國家掃盲,讓咱們漁民對海洋有了唯物主義式的認知,知道海里不可能有能吞掉船的大魚。”
“可舊社會的時候不行,那時候咱老百姓上不了學念不了書,沒有文化,真以為這些故事都是真的……”
“主要是曾經有抹香鯨來過咱外島,那家伙真是大,當時都傳那就是吞舟大魚的魚崽子。”王祥海苦笑道。
魚崽子都那么大,何況吞舟大魚?
外島這片地方有鯊魚,但沒什么鯨魚,中國海域范圍內,鯨魚多見于南海。
渤黃東三大海域內的鯨魚都在深水區,舊社會和古代木船作業,漁民很少去深水區,也很少會親眼看到那些龐大的鯨魚。
聊著天、吃著瓜子花生,四個小時不知不覺過去了。
天不亮就出發,他們趕到大魚海的時候才是八點鐘。
天色正好。
今天陽光燦爛,大魚海的海水格外清澈,但因為很深,所以人在船上往下看,感覺水下一片烏黑。
很嚇人。
不過也有一些海域水不算深,只有二三十米,沉船就在這么一片淺海區內。
但大魚海是很大的一片海域,王東青那一伙人上次來這邊作業并沒有特意去記住沉船所在位置。
這樣他們得先尋找沉船。
說起來這跟大海撈針區別不大,船在海底,陽光照不下去,他們沒法直接看到沉船的蹤跡,得先找桅桿。
而桅桿相對一片海域,說是一根針并不算夸張。
因此,他們要找沉船會很費勁。
當然天涯二號上有探魚儀。
這探魚儀是雷達,可以搜索到水下的大魚和魚群也可以搜索到水下的沉船和桅桿。
不過它的電腦里沒有存儲關于船舶的資料,搜索到后頂多在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光點來——
王憶給天涯二號裝的這個探魚儀實在是太落后了……
它并不能像電影電視劇里顯示出來的那種軍艦掃描式雷達一樣,直接掃描出標的物的線條形象。
它沒有這樣強大的能力。
這雷達掃到魚的信息后是要先傳回電腦里的,電腦里存儲了海量魚類的資料,是電腦分析后給出一個判斷,自己探測到了什么魚。
這個判斷不算很準,只有遇到的魚比較大又數量多,電腦進行頻繁偵測修正后才能給出一個最大概率的答桉。
總之一句話,他們要找沉船全靠自己搜索。
還好,王東青等人來大魚海是來捕撈馬交魚的。
四五月份的馬交魚極多!
當時為了能確定下網位置,他們利用海上為數不多的出水礁石做了估算。
靠著出水礁石的位置,王東青等人又探討一番,最終給出了一個沉船可能存在的隱約區域。
從八九點鐘找到下午三四點鐘,幾乎是耗費了一個白天的好時光,他們總算是找到了沉船位置。
可惜王憶還不能潛水下去看。
這沉船所在海底的深度是五十米左右,到了這深度的海底已經是漆黑一片,他這樣的潛水菜雞不能下去。
王東青是生產隊內的潛水好手,當時他所在的船上還有水肺也就是水下呼吸器,所以才能潛入船里查看情況。
這次王向紅帶來了隊里所有的潛水好手,大膽、王祥海等人都來了,歐人民和徐橫也來了。
歐人民是自由潛的好手,這是疍民的看家本事,而徐橫竟然也是此道高手。
徐橫是在部隊時候接受過的特殊訓練,他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不用任何工具的自由潛能負重深潛達四十米。
也就是說,如果他鐵了心去玩命,那他不需要任何工具就能進入這艘沉入海底五十米的船里。
而歐人民還真能做到這點!
他不會用水肺也用不慣,他就是光著膀子、戴著水下頭燈和護目鏡跳入海水里。
其他人都背上了水肺,調整了氣壓之后背跌式進入海里。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歐人民潛水后又上來了。
他出水之后便直接上了船,看的王憶瞪大眼:“你不需要進行減壓處理嗎?你這樣會不會得潛水病?”
歐人民摘掉護目鏡抹了把臉,奇怪的反問道:“什么是減壓處理?”
王向紅倒是了解這話的意思,解釋道:“他不用水肺,是自己吸了一口氣、憋著一口氣下去潛水的,這樣不用減壓處理。”
“待會大膽他們要減壓以后才會上來,不過也不要緊,四五十米的潛水得停留六七分鐘以上才需要認真進行減壓處理。”
王憶不太了解潛水,他對此不感冒。
在他看來,潛水、跳傘、攀巖這些活都是自己找刺激。
用網上的話來說就是,極限運動只能中午玩,因為早晚會出事。
他有個初中同學就喜歡極限運動,結果潛水導致肺感染進一步引發了肺衰竭,從起初只是咳嗽到ICU里堅持了半個月,最終還是沒了。
因此哪怕他來到了83年代的天涯島,還是不去潛水。
太危險了。
他不玩潛水,對潛水的知識了解不多,但他隱約記得哪怕是不使用水肺的自由潛水,當水深較深的時候,也需要進行減壓處理。
這樣歐人民的潛水也只能中午進行,否則早晚要出事。
后面他不敢讓歐人民下去冒險了。
正好歐人民的任務也完成了,他將盤尺交給王憶,說道:
“我測量了,桅桿是好東西,用整根圓木制成的,長度是24米,下面被斧子砍過,最粗的地方沒法測量,沒被砍過區域最粗地方的直徑是54公分。”
“還有它長度是二十七米半,寬八米二吧,我估摸著它的排水量得有兩百噸,這船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挺大!”
王憶好奇的問道:“桅桿下面有被斧子砍過的痕跡?”
歐人民一輩子都在玩木船和風帆船,所以對相關知識了解頗多。
他隨意的說道:“肯定是在這個大魚海遭遇暴風雨襲擊了,然后船上的人想要砍斷桅桿逃命,但還沒有來得及砍斷,船就沉了。”
“那桅桿是好東西,不知道在海水里泡了多少年,外皮被海水侵蝕壞了,我試了試整體還行,還能繼續用呢。”
帆船上掛帆的桅桿,大多選擇長的高、韌性好、質地輕的水杉木。
然后它制成的時候要考慮到海水侵襲問題,所以往往會做防水處理。
王向紅更是海里吃飯的行家。
他根據歐人民的介紹開始對沉船情況進行簡單的解析:
“那個,老白說這根古桅桿上有斧砍的痕跡,說明當時確實發生了海難……”
“肯定了,正常情況下帆船的桅桿是可以放倒的。只有在非常急迫,并且船艙里裝有貨物時,船家才會舍得砍掉桅桿的。”歐人民說道。
王向紅點點頭:“對,然后眾所周知木頭做成的桅桿和帆船是輕于水的。”
“這樣即使是發生了海難,如果是沒有過重的搭載物,它在破碎之后,就是船艙沒有密閉存水的情況下,并不會沉入海底。”
實情確實如此。
一艘船如果氣密艙、船艙等部位灌入水后沉入海底,可時間長了船艙破壞,那它又沒有陷入泥沙中,它應該可以慢慢解體漂浮起來。
“然后這個海水的腐蝕能力是很強的,老白說桅桿的腐蝕程度不嚴重,那我可以斷定,這沉船的沉沒時間不算久,可能是清王朝的船。”
“這船現在帶著桅桿沉在了海底,并沒有四分五裂也沒有飄起來,為什么?”
王向紅伸出拳頭在扶手上砸了一下子:“我判斷的是,這船里還有貨物!”
船上剩下的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還有貨物?”
“什么貨物?”
“隊長你趕緊說說,咱們隊里是不是發財了?”
王向紅笑罵道:“發個屁財,這都是國家財產,哪怕里面有一船的金子,那也跟咱們沒有關系!”
然后他露出正色,說道:“如果我前面分析的沒問題,那么船上能夠搭載的貨物會是什么呢?”
“我覺得,那時值得跨海運輸的有糧食、油料、布匹、海鹽等貨物,可它們不足以把古帆船留在那里。它們或者容易腐爛或者會溶于水,早就應該沒有了!”
眾人紛紛點頭:“有道理。”
王向紅說道:“不溶于水的物資呢,最常見的是沙石一類的東西,可這玩意兒在古代不值錢,我覺得在那個年代是不值得跨海運輸的。”
“那么!”
他徐徐的看向眾人。
王憶連連攤手。
這是百花獎頒獎晚會呢?哪來的這么多關子可以賣?
其他人更是被他弄的心里癢癢的。
蹲在地上的歐人民摳著腳問:“里面到底有啥啊?隊長你快說。”
王向紅說道:“我認為能夠留住古帆船在海底的物資,極有可能是貴重的金、銀、銅、鐵等金屬,又或是瓷器!”
眾人聞言而振奮。
大家伙下意識的要鼓掌歡呼。
王向紅下壓雙手說道:“別召集著慶祝,等等大膽他們的消息。”
大膽等人在水下掐著時間上浮,四五十米水深情況下,帶水肺潛水個五六分鐘不必進行減壓處理,可以直接上浮。
不過安全起見,他們還是緩慢上浮進行了減壓處理。
等著大家伙斷斷續續的出水,更多的信息也被傳送上來。
“這是一艘三桅桿風帆船。”
“主桅桿還沒砍斷,前后桅桿砍斷了不過也在船上。”
“確實沒什么財物,底下有一些桶,應該裝了桐油之類的?這么多年桶都壞了,里面東西都沒了……”
聽到潛水員們的匯報。
王向紅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很不對勁。
中國古代航海能力是相當強的,風動力巨型帆船很大很多,他們今天碰到的是三桅,更多的還有七桅、九桅的。
為了能奔向遠海,這些船的用料和制造工藝都非常扎實,所以遇到風暴海難而不解體是正常的。
如果它沒解體又沉入海底,時日如今船艙碎裂,那它在沒有貨物壓重也沒有陷入泥沙的情況下,為什么會沉在海底呢?
To上浮OrNot下沉,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