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的打算其實挺好的。
這客棧一樓的地方寬敞,很適合說書。
別的不說,就說這些桌子如果都坐滿了,一桌給個三五文,那么一場下來少說也是七八十文的進項。
更何況,且末也好,飛馬城也罷。
這倆地方的經歷告訴他,這個年代的客人是舍得給錢的。
不然,如果都這么吝嗇的話,那么不說其他,這些個秋后進來的江湖賣藝的可能早就餓死了。
還等什么夕歲?
原本他吃飯之前還這么想的。
可吃飯之后,這個想法就沒了。
“咚咚咚咚……”
“鏘鏘鏘鏘……”
從午后這一頓飯開始,一直到他吃完。
這一條街上休息完的賣藝的就沒停事兒過。
雖然不是連續的,但隔個一會兒就是一群鑼鼓聲響,雖然不吵,但對于一個說書先生來講,已經足夠了。
純粹的地獄難度。
雖然李臻想要把自己說書的聲音壓過他們很容易,可問題是說書的時候被這么打擾……先不說他自己感覺如何,就單說客人那邊肯定就不行。
你想啊,這邊正說《九頭案》呢。
剛說道“大爺,大奶奶,畫道不啊?……這一邊說,一邊就往里面看。半個身子在外面,腦袋探進簾兒里面……哎喲,這個啰嗦啊,這孩子。可就在這時,他身背后啊,出現了一個人。這主兒要光這么看還則罷了,就見他這手里面兒,拎著兩顆血粼粼的……人頭!”的時候。
節骨眼、扣子卡的是死死的。
忽然這時候外面“咚”一聲鑼響。
天知道這群客人里有沒有個什么高血壓腦梗塞之類的,指不定就這一聲鑼響,人就直接過去了。
這可不成。
更別提……要是客人里面有脾氣不好的,聽書老是被外面吵,脾氣上來在出門和人家打起來,那也犯不上。
而最關鍵的是……
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何必呢。
江湖人不為難江湖人。
罷了罷了。
貧道讓了還不成么?
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后,他看著外面那群已經開始真刀真槍的往脖子上招呼,為觀眾表演刀槍不入的同行們,暗暗的嘆了口氣:
“唉……”
連湯帶餅加水酒,一共20文。
兜里裝著小三百兩銀子的李臻給過了錢,直接從客棧里面走了出來。
這地方是肯定不成了。
他還是得繼續找。
找個能說書的地方。
反正就當消食兒了,姑且在好好逛逛這洛陽城。
上午轉悠時,他發現洛陽這地方的房產價格走勢應該是越靠近洛河,越貴。
至于原因……
很簡單。
人少。
整個城池的人數分部很有規律。
北城不知道啥情況,但南城最熱鬧的都是挨著城墻附近的那幾個街道。因為戰略考慮,防止有人攻城時,軍隊施展不開,所以城墻附近的街道明顯要比城中寬。
而現在是“太平盛世”嘛,所以寬闊的街道便成為了人們聚集的理由。
但洛水邊上或許就挨著皇宮的原因,人反倒少了許多。
李臻出門后就重新往洛水這邊走,主要找的都是一些客棧之類的地方,想著看看有沒有什么清凈之地……
不過卻見到了不少諸如青樓館子的地方,門口都豎起了牌子。
有的說的文明一些,什么“此處不許擺攤賣藝”之類的,有的則干脆雇幾個壯漢,往門口一站。一臉“你敢來賣藝我就敢打斷你的腿”的模樣。
顯然,天下苦秦久矣。
嘿,還別說,這倒是給了李臻靈感。
他尋著這條緊挨著洛水的街道開始找,結果走著走著,已經逐漸來到了洛陽東邊。
隔老遠,他就看到了一處好大的圍場。
雖然不知道干嘛的,但圍場門口正有一群牛羊進出。
門口還站著兩排兵卒。
一看就是某個機關單位。
開始李臻還覺得這路走到頭了,也沒發現什么好去處,打算再找找。
可就在這時,他旁邊的一戶人家的大門忽然開了。
仨人從門里面走了出來。
一邊走,一邊吵鬧。
明顯是帶著氣的。
李臻看了一眼,就見最先走出來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穿的衣服很不錯,看起來就有錢。
后面倆人一個身材有些胖,模樣和氣。
年紀在四十左右。
另一個則是個年輕孩子,跟在老頭身邊,眉眼機靈。
此刻,胖子臉上全是討好,對那老頭點頭哈腰的說道:
“管事大人,管事大人……哎呀,你聽我說,聽我說完啊。”
說著他就要抓住老頭的胳膊不讓走。
老頭手一抽,甩開了他后,滿臉不悅:
“我聽你說個屁!沒有你這么坑人的!”
“管事大人哎呀,消消氣、消消氣。這怎么能叫坑人呢?這院子不好么?多好啊。前朝文人暢談風月之所,里面文氣匯聚,好的很啊”
“好個屁!”
老頭一聽更來氣了:
“許胖子,你莫不是欺負我家主人剛來洛陽,什么都不懂?嗯?!這時下眼看就天下大亂……”
“哎喲!管事大人小聲點!”
胖子趕緊攔了一手,一指臺階下的李臻。
李臻嘴角一抽,裝作什么都聽不到一般,徑直掉頭往回走。
可好奇心起來了,耳朵還是豎了起來。
這倆普通人聲音再低,他也聽得見。
果然,等他走后,那老頭繼續說道:
“我家主人雖然這幾年生意不好,可說到底還是有些積攢的!拋家舍業的來到京城,不就是為了圖個安穩好東山再起么?我是因為和你嫂子的外叔母家有親戚,才把這差事交給你的。可你就這么回報我?嗯?哪怕你就在其他地方給我們選個小院子都行,可你偏偏要坑我,坑我來這鬼宅!
你當老夫沒來過洛陽?誰不知道這地方鬧鬼!?嗯!?我就說,這京城之地寸土寸金,一百兩就能要個臨河而居的大院子這種便宜事怎么可能!搞了半天,你是打算拿我家主人當替死鬼啊!也罷,老夫就當沒你這個親戚!告辭!”
說完,不給這個許胖子解釋的機會,直接一拱手,袖子一擺,任憑那許胖子再怎么挽留也直當聽不見,直接帶著那年輕小孩兒離開了。
留下了那個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的胖子。
而把倆人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的李臻目光卻落在了這戶院子上。
心里來了興趣。